给世界特奥会做义工的两次经历(四)

3岁定终生。从善并不一定减少生活里的痛苦,择恶一世肯定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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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早上的团长简报们会结束。我刚走出会议室,奥委会的一个管理人员过来对我耳语道,国家奥委会主任玛丽要和我见面开个会。我对跟在我后面的张团长悄声说,你们就在大厅休息等我。随后,跟着奥委会的人到了大厅角落一个用屏凤隔开的办公点落座。我心想玛丽有什么事非要找我开会呢。几个工作人员引着我女儿在大厅里玩。等了大概几分钟,看见玛丽和另一个国家奥委会的高级主管在营地主管陪伴下,从边上的一扇大门里走了出来,一脸严肃地走到我面前,我们互相问候了一下,她就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两个主管站在旁边。国家奥委会主任玛丽,五十多岁。那时正值女性主义在西方刚刚抬头。不讲能力,只讲比例。玛丽神色严肃的看了我一眼,明知故问了一下我的名字,当然这是基本的规矩和礼貌。然后语气非常不友好地直接问我;“据报你在营地提拔了一个助理,请问是谁授权与你这么做的?” 我一听她使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和语言,心里是有点恼火。知道她是一国奥委会主任。但通常这个职位的人是不可以用这种语气询问或调查一件事。特别是对一个志愿者。这是对他人的基本尊重。为了再一次确定她问的问题。我对她说,玛丽,你能否再重复一次你的话。她大概忽然明白我是一个非英语母语的人,可能听不明白她的话。所以她看着我语调稍慢又重复了一次。我看着她心里暗自思忖这是怎么回事。我用眼睛扫了一下另外两个主管,他们也都神情严肃的看着我。我心里一乐,心想我没有做过你们说的这件事,你们兴师动众神情严肃的对待我,等下有得你们道歉的了。

我用平稳的声调回答玛丽,我没有什么助手,也不知你在说什么。听完我的答复,玛丽的眼睛明显流露出一种压制住的愤怒。她的眼神朝向旁边那个基地主管,那是身体语言。基地主管立刻就说,昨天,有一个穿志愿者制服的中国女性在基地告诉他,她是我委任的助手,所有台湾人在基地的事宜,都由她来协调和处理。因为这有违奥委会章程的安排,所以他上报奥委会。他说完,玛丽看着我。我估计她心里一定在说,证人,证词都在,你赖不了了吧。

听完基地主管的简单陈述,我才明白原来有这么回事。我心里一阵开心,他们一定弄错了人了。但又感到非常奇怪,中国女性?谁这么胆大妄为自说自话说我委任她做助理。看着玛丽心想你听了一面之词就对我如此蛮狠无礼质问,我也不把你当回事,我用稍微粗鲁了点但也不过份的话对玛丽说;这完全是一派胡言,我从来没有委任过谁。玛丽听完我用一派胡言回复她,脸色徒然下沉,眼睛里流露着强压的愤怒。身为国家奥委会主任。大概还从来没被哪个下属当面用一派胡言这种话来回复。她一脸怒容站起来问那个基地主管,你说的那个女性现在在哪。她在外面车里,基地主管回答。让她立刻来这里。基地主管打开手机马上给等候在外的工作人员发出了指令,接下来几分钟的等候时间里,大家都很尴尬,眼睛都看着不同方向,不愿对视。我知道他们三人的内心都很痛苦和难受。毕竟是一件小事,要闹到最后不得不把证人带来,这在文明社会只有很少下作的人才会发生,他们是不愿意面对的。我内心只是比他们多了点厚颜无耻的幸灾乐祸感觉,想看看她究竟是谁。一会儿功夫那个女的被带来了。她大概30不到。我第一天带台湾代表团到达基地时看见过她。

玛丽首先平和的问她姓名和所在营地。估计她也知道今天不是她的日子。所以一脸愁容的回答玛丽她是市中心那所著名大学营地里的志愿者。接下来玛丽问她,是谁提名她做我的助理。她支支吾吾说是她自己委任自己的。此话一出,玛丽的脸部表情一下呆住了,眼睛直盯盯着看着她有一秒钟。那个营地主管眼睛也睁得大大的看着她。你一个女人,昨天和今天的话怎么可以如此随意颠倒。不过说句实话,测试自己的文明程度,只要看你对别人当你面羞辱自己时你内心是什么样的感觉。玛丽毕竟是主任,立刻问她,你是怎么去到那个远离市中心基地的。我知道玛丽问的这个问题是涉及到了她作为国家奥委会主任在管理上的安全问题了。这对她可不是小事。那个台湾女人回答玛丽,是国际奥委会东南亚执行总裁台湾人张XX安排她进入这个基地并委任她作我的助理。

这个张XX我在第一天带台湾代表团入住营地时看见过他。我不询问他们谁是谁。后来查了奥委会官网才知道。他是作为国际奥委会的嘉宾来出席特奥会的。他的官衔要比这里的国家奥委会主任大概高一点。

玛丽听完她的陈述,和旁边的另一个同僚耳语几句。他一闪出了屏风。就一会儿老张和张团长及古秘书走了进来。老张毕竟是国际奥委会的高阶官员,脸带微笑,一副神定气闲地样子。玛丽用稍平稳的语气问老张,是你指定这个台湾女人来基地作助理的。老张脸色有点尴尬的点头说是的,因为。。。。。玛丽的脸色立刻严肃的对老张说,我们欢迎你作为嘉宾来参加此次盛会,不需要说你一定比我更清楚国际奥委会的规则制度。老张的脸及其尴尬。连连点头称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只是想把事情做得更好。

高官对话,点到为止。玛丽也不再和老张继续说下去。估计玛丽会向国际奥委会书面反映。然后玛丽指着我对他们三人说,他是国家奥委会指派给你们代表团的全权代表,必须受到尊重。你们有任何异议或要求,可以及时向国家奥委会提出,我们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但不可以私自更改和决定。他们三人连连点头称是。我也见识多广,但这样的东道主和客人说话,我是头一回遇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身份认同的难受和迷茫。玛丽又对国际奥委会的老张和张团长说,我认为你们必须为此事向他道歉。他俩随即向我表达了道歉,我只能微微一笑表示接收。然后玛丽对那个台湾女人宣布,奥委会现在决定,你的志愿者服务即刻中止,你的志愿者衣服立即上缴。从现在起不得再进入任何代表团基地。同时你立刻离开这里!我斜眼看了那个台湾女人一眼,她脸上各种颜色都有,不知她当时的心情。随后玛丽站起来走到我跟前对我说实在对不起,我微微一笑了之。另一个主管向我道歉后就随玛丽离开了。

营地主管和我差不多同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眼神里流露着一种悲伤和气愤。满怀歉意的对我说,非常抱歉,非常抱歉,晚上营地见。晚上在营地和他聊天时我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原话告诉我,是昨天那个台湾女人对他说,我委任她作助理是因为我不是台湾人,不懂怎么安排和处理台湾人的事。那个国际奥委会的嘉宾老张当时也在旁边点头表示同意。但他觉得我私自委任违反了奥委会手册上的安全章程。他问我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无语。只能回答说我也弄不懂。

多年后我在另一个城市一个台湾夫妇家做客时还碰巧遇见过那个台湾女人,我已记不得她的样子,但她记得我,装着不认识我。在吃饭闲聊时台湾夫妇说她也曾参加过特奥会义工活动。我才记起她的样子。不料她马上说做义工的事早忘记了。

这出丑剧落幕了。张团长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他起身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古秘书坐在旁边朝我一脸苦笑地轻轻点点头。也算是中国人的一种歉意表达吧。大厅早已恢复了原有的宁静。我起身拉着女儿的小手慢步离开。望着这几个人的背影,我内心有种被辱但又无法描述受辱后该怎样申述的感觉。这几个都不是平庸之辈,受人尊敬的头衔,官衔。包括他们平时所经历和见过的很多大世面。他们身处的社会环境也有某种大家认可的优越性。但他们身上又有一种令人厌恶的传统优点,一种社会最底层的人生活中最不可缺少的东西---不知厚颜无耻为何物。想着想着走出了大门上了我们的专车,女儿趁大人们在大厅里为争权夺利打得不可开交时早已偷偷在小口袋里塞满各种巧克力,上车落坐后从口袋里挤出好多,怕我没收一再保证明天不吃了。谁知道明天又有更大的麻烦在等我。是自找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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