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尽黄沙不见金(五十九): 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咔擦一声。像树枝轻轻折断,又像调皮的少女挥舞皮鞭。

火堆旁打盹的小晚醒了过来。她凝神听了听,脚步声清晰地传来。

昨天风许已经送过干粮了,来人肯定不是风许。

她赶紧把火踩灭,手脚并用地爬上供奉佛像的高台,躲在真君像背后。因为没盖被子,四肢还有点酸痛。

破败的道观门,执拗一声被推开。

一双黑色的官靴,在门口停了停,坚决地迈入门槛。

四周依旧是一片破败,空气中弥漫着烤饼、小便和淡淡的霉味。

官靴在火堆旁站住,被烧成焦炭的树枝裂开丝丝细纹,白色烟尚未完全散去。官靴绕过火堆,

在供桌前停下。淅淅索索的一阵声响过后,离开了道观,临走还把门带上了。

等脚步声走远,小晚探出头查看。

供桌上放着一个油纸包,纸包边放着一柄匕首。

她跳下来打开纸包,里边是十几个包子!

她喜形于色地啃着包子,觉得包裹有点怪,仔细一看,纸包里还有个小布包,打开一看,赫然几个银锭。还有些散碎银子,全是古代人日常使用的小块。匕首并不华丽,却寒光必现。她对空划了几下,非常好用。

小晚望了望紧闭的道观门,明白是谁了。

她抑制住泪水,猛啃起包子。

 

风顺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迈进门,见桌旁影影绰绰坐着一个的黑影。

他抽出随身带的皮鞭,一鞭子抽了过去。

黑影闪身一躲,躲过鞭子,长臂一伸探到了他的手腕,牢牢扣住。

“大哥?”风顺手上感觉不对,“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你去哪儿了?”

“赵参领请我吃酒,多饮了几杯。”

“哦,那因何身上没有酒味?”

“……我喝多了,竟吐了一身,随便找了件衣服换上。”

风许点上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渐渐显露出他高大的身影。他打量了风顺一番,见他一身便装,只官靴未换。

“早些歇息。”他点点头。

风顺走过他身旁时,他突然伸手一把扯开风顺的衣领,夜行衣露了出来。

风顺不耐烦地理好衣服。

“二弟,你这样会坏大事的。”

“我只是去看看晚姐姐,送点吃的。如何坏大事?大哥你也去送过吃的,怎么就不会坏大事?”

“因为我不会动脑筋将她私带出城。依你的性子,知道她的藏身之处后,肯定会想法子帮她的。”

“那是因为你不肯帮。别说什么城门严加戒备的话,这几日大家都忙着抓入京的流寇,顾不上晚姐姐的案子了。就算顾得上,依你的身份,搞清楚京城九门的轮班当值,易如反掌。要当漏网之鱼,我不信大哥你真找不到破洞。”

“……没错。这几日城门处忙着抓流寇,风头已变,要出城是绝佳的时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出城以后,带她去哪里?”

风顺一时语塞。

“我们驻守京郊大营,十日一休沐。无旨不得进城。军令官法不责众,才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旨离京,一旦走出十里,便是死罪。”

“有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我暗中查探祁王王府收藏异人的事,可能他已有所察觉。”

“他会对我们不利吗?”风顺问。

“现在还没有。但按他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还没有下手,有两种可能。一是尚未查到我们身上,二是还未抓到我们的把柄。”

“那我们怎么办?”

“为今之计,走为上。我已经奏请皇上,请他准我们兄弟去戍边。义父与我们一直驻守北方,经营多年,连胡人都称他是北方名将。我们也熟悉边关地理。若不是国舅爷挑拨,我们也不会调到青州。如今国舅爷夺了兵权,北方边境却不稳,皇上应该已经后悔,只是不便明言。奏请戍边,一来可以远离祁王,二来你我兄弟也可建功立业,好过驻守在此。”

“皇上若还是忌惮我们呢?”

“北方是我们风家军的根基。让皇上放心很简单,去一个我们没有根基的边关,从头经营。”风许瞧着他尚带稚嫩的面庞,有几分心酸,“只是苦了你,又要去边城吹冷风。”

“大哥去哪儿我去哪儿!”风顺说。

风许拍拍风顺的肩膀,心里五味杂陈。

“大哥,我们奏请戍边,岂不是告诉祁王,要与他分道扬镳?”

“我们是皇上的臣子,不是祁王的家臣。虽说没有确实证据证明他与义父的死有关。他在府里收留异人确是千真万确。如果他真的收留匪众,研究雷公震,他必然野心不小。跟着他,迟早惹祸上身。再说,他笼络我们不过是为了自己,不会真心为我们打算。立功领赏是他,出了事背黑锅的是我们。我们镇压允州流民,朝廷封赏跟我们可有半分关系?”

他分析得合情合理,风顺也不能不点头称是。只有一样他还放心不下。

“那……晚姐姐怎么办?”

“边关清苦,不适合她。我已经叮嘱过她,一旦出城,万万不可回允州,那是祁王藩地,凶多吉少。至于去哪里,只能祝她吉人自有天相。人各有命,多给她留点银子吧!”

“再去送吃的,记得加倍小心。我只你这么一个兄弟。你若有三长两短,在这世上,我就是孤家寡人了。”

 

道观外。

小晚在灌木从里冻得快要受不了了。可到了晚上,她才能回去。野外没有任何防护,才明白有片瓦遮头的可贵。

杂乱的脚步声突然传来。她缩着一动都不敢动,在草丛里睁大了惊恐的双眼。

几个百姓打扮的男人,纷沓而入,四处查看。他们的打扮不像是城中搜捕刺客的兵丁,走起路来,也没有经过训练的兵士那样有力的步伐。

“孟姑娘?孟姑娘?”有人四处低声呼唤,“在吗?我们是允州来的。”

允州?她在允州没有朋友啊?狄家的人?她从草丛里仔细打量来人,没有一个她在府里见过。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去。

“那边有个人!”几人扑向道观侧面,从地面扶起一个躺在地上的人。

那人衣服脏的早已辨不出颜色,长发拖曳在地。之前小晚也看见他一动不动,以为他又是一个饿倒的乞丐。

“尔等何人?”巡逻的兵士仿佛从天而降。

 “快追!”叫喊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草丛中,小晚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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