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立在蓝色的天幕下,正对着手机里的蓝色画面,正确认没有手动调过任何参数……踏踏,踏踏,迟疑的声音慢慢靠近,慢四拍的节奏~特别慢,仿佛一只脚拖着,另一只脚举在空中,不落下来。
转身向四周看了一眼,橘色的半矮地灯,黑色的树影,蜿蜒的路的曲线,不见有人。往常热络的泳池,各道上都有拍水的人,手臂上升:hello,又一天开始了。觉得自己挺早的,没想到有人更早。于是今天是最早的一天5:35am,毫不犹豫的就出来了。那些泳池边的老人家们已经大声交谈起来了吧?老人腔是特别的,声带宽而不清爽,里面夹着从容的笑意。老人家们都喜欢早早的在泳池集合。
有了他们垫底,5:35分也不是太早。但是今天,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没有聚会吗?难道也不是每天都来?我也没有太过在意,因为泳池边的天际一下子抓住了我。
原来人们在盛夏的早晨的清凉中熟睡的时候,外面的天是这样的。
寒潭渡鹤影的那个家伙起的和我一样早,它根本就不看我,此时的整个湖区,就我和它在行走。它走的悄无声息。我也几乎没声音。那么那个踏踏声音是谁?为什么不见人?
“地球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人,忽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这样的科幻吓不着我。东野圭吾笔下河岸边突然发现的尸体,或者谁从夜幕里窜出,推人入河河里有鳄鱼真好接住~日式小说惯写的骇人情形~叶中真显的《绝叫》我听书时都忍不住摘下耳机。这样想着怕意就浮出来。我们知道怎么控制心里莫名其妙的恶意~恨斗私字一闪念,而怕意只能任它流淌,是不小心落在白衣服上的蓝墨水,一滴就蔓延,渗透,浸润,抵达。
那个踏踏的声音渐近,就是不见人。我决定隐身一颗像树后面,德州朴实的橡树啊,树干粗大,冬天时的叶片老绿,夏天时掺入些许新叶,添了几分生机。对岸有车驶过,车灯划出红色的弧线,早晨的痕迹开始显露。害怕的心后退了一点。
那个带着声音过来的人应该是穿了一套深色的衣服,我终于看见了一点点蠕动,慢的出奇,声音大的很。我从树后闪出,朝着他对面走过去。
对面是何人?
假如说遇到的事情,迄今为止都是平常事,那么让人期待的趣味,不妨说就是“对面是何人?”因为有时候,人会把事情带得有趣。日光之下无新事,日光之下有新人。
几天前刷到日剧“四重奏”,四个提琴手“偶遇”,四个人都跌在谷底的状况。喜欢做的事情,自己并不是有才华,也不能养生。喜欢的人,也不喜欢自己,四个人都是单恋。然而一把提琴在街头独奏,免不了凄凉。四把提琴摊开,就有一份优雅的架势。我才看头几集,发现好看,立刻停顿一下,好东西要慢慢吃。Netflix的旧剧。
这四个人是怎么一种互相治愈,尚不知。我都是等着一天中脑子最安静时,才看一集。小提琴手卷用一种近乎唇语的声音说过一句:有缺陷的人才能创作。
天色在渐变中露出怯怯的一种灰。对面带着声音的人终于现形~高大,高寿,高高低低的腿脚,这大概是他选择凌晨无人时出现在湖边的原因。湖边的道窄小,他走的吃力,他避让人也不方便。有一只脚似乎出了问题,就拖着走。一只脚立定,等待另一只擦着地皮跟上。
然而那种节奏里,他并无不自在。擦身而过时,我们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我看见他脸上有汗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种愉悦的绽放。
对面是这样一个人,我觉得湖小,他一定觉得湖大。然而我们各自带着自己的目的在走。他一定会奇怪为什么我会出现在如此早的时间段里,我也不甚明了。有时候就是借着一个契机,让自己走了出来,看见一些在既定的作息习惯上,一定被忽略的场景。
就像“四重奏”里那几个人的偶遇,我也偶遇蓝色的清晨,见到了黎明和白天怎么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