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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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夏天,我门去了法国北部的Normandy。我们去过很多国家,很多城市,很多乡村。但是,那次的旅行,十分的特殊。多少年了,依然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这是那次旅游回来写下的:

      六十二年前对希特勒的反攻胜利具有决定性意义的D-DAY血战,就发生在Normandy面对英吉利海峡的那五十多英里的海滩上。

      那天早上出发时,天阴沉沉的,下着零星小雨。ANNE,我们的导游,一个四十来岁的典型的法国女人,一边开车,一边给我们解释了一天的活动安排。最后,她问我们要不要去德国军人的墓地,我们说,当然。我们告诉她,我们想用一天的时间了解二次世界大战时发生在这个地区的事情,越多越好。ANNE一定做了多年的导游,对这一个地区的道路了如指掌,车开的又快又稳,还滔滔不绝地给我们讲着路经的村庄小镇与二次世界大战有关的故事。

      我一边听着ANNE的讲解,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此时,在远方的天边,阳光正努力穿透深灰色的云层,几道耀眼的光束射向大地。正值小麦成熟之际,田野里,大片大片鹅黄的麦地与嫩绿的玉米地拼图般地交叉镶嵌,加上起伏的丘陵地势,零撒在田野中的农家红顶房子,时而可见的一群群悠闲自如的正在吃草的奶牛,绘织了一幅幅立体的在近代西方油画里常见的景色。可谓壮观之极,却又平静而祥和。

      驶近LA CAMBE 德军的墓地时,只见路两边是绵延的一排排不认识的树木,长得不是很高,绿绿葱葱。ANNE说这是一种象征和平的树种。在我的想象里,德军的墓地一定是经久不修,残垣断壁,一片凄凉的景色。当我通过只能单人通过的石做的大门时,我震惊了。墓地很大,绿草盈盈,数不清的黑色的石头做的十字架一排排整齐的镶嵌在草地上。偶见一束鲜花,一捧绿叶,摆放在墓头。另外,五个一组中间高两边低的黑色十字架一排排地站立着,如同军队的队列,形成另一个组合。与在墓地外同种的树木无规律地长在墓地间。墓地的正中,是一个巨大的坟墓,埋葬着二百多无名的德军军人,其高高在上的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十字架,其下是两个站立的人,组成了一组黑色的雕塑。一切都是黑色的,都是静悄悄的,凝聚着一种浓厚而沉重的气氛。当我们到达墓地的时候,太阳已经钻出了云层,蓝天已经可见。灿烂的阳光洒向了墓地。ANNE和我说,如果在阴雨中来到这里,站在这黑色的墓地中间,感觉是很凄凉的,让人想哭,想立即离开这里。

      这个墓地有两万一千个墓碑。每个墓碑上有死去的军人的名字,大多的墓碑上有两个名字,甚至三个名字。这也就是说,有远远多于两万一千名德国军人埋葬在这里。在这几万名军人当中,不乏希特勒的忠实追随者,可谓战争罪犯。然而,又有多少年轻的军人睡在了这里。他们穿上军装,拿起武器,离开故土,来到异国他乡,或是变得丧心病狂,杀人放火,或是走投无路,终死枪下。战争的可恶,不仅仅是涂炭生灵,摧毁和平,而且是使无数的年轻人或是失去了灵魂,丧失了人性,或是痛苦无奈地面对命运的安排,死于战场。可恨可悲。

      当我们又驶在那幅大画卷里时,我不禁问ANNE,为什么法国人民容许侵略者的墓地在自己的土地上存在,而且保护的如此之好。回答说,是很多德军的家庭捐钱维持这块墓地的存在。除了不愿让他们的父亲,儿女尸埋荒野外,也是为了向法国人民表示深深的歉意。他们特意种下了那一行行的和平树,以表示他们希望世世代代永远保持和平,不再让军国主义复活。

      近黄昏时分,我们来到了OMAHA美军军人墓地。这块墓地位于OMAHA海滩之上,面对茫茫的大海,和那如今美丽平静的海滩。为了答谢美国军人无私的流血牺牲,法国政府把这片土地赠给了美国,使得这些六十二年前横渡了英吉利海峡再也没有回去的军人们可以永远地睡在自己的国土上。墓地绿树环绕,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上,默默地树立着九千多大小一致的白色的十字架。在海一般的十字架中,夹杂着一些白色的六角星,那是犹太军人的墓碑。每一个十字架上面,都有一个军人的名字,和他(她)的籍贯,以及牺牲的年月。每一个十字架的下面,都长眠着一个美国军人,也许是他,也许是她,也许是黑人,也许是白人,也许是个军官,也许是个士兵,无论是谁,都是来自那片土地,都是牺牲在这片土地,都有着一份来自祖国的怀念和敬意。

      在墓地的尽头,有一座半环形的建筑。建筑环绕着一个年轻人的全身的黑色雕像。那浮处于波涛的裸体青年,肌肉健壮而充满朝气,一只手伸向天空,渴望着自由。他面对着高扬在空中的美国国旗。国旗在白云蓝天的衬托下张扬。他还面对着一汪清水池塘。水上飘着几簇荷花,水中倒影着天上的白云。在环形建筑的后面,是一个为纪念在战争中失踪的军人修建的花园。五彩缤纷的花摊,簇拥着一个刻有几百名失踪的军人的名字的半圆形的墙壁。

      站在这一片白色的墓碑之中,遥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阳光已经驱散了密布的乌云,湛蓝蓝的天空在一朵朵硕大而浓厚的白云的装点下,显得如此浩瀚;遥望着无边无际的海水,和天空一样湛蓝和平静,直到水天相接的那一线,才能够分出是天蓝还是海蓝。海水一浪一浪轻轻拍打着海滩,无声无息。海滩的灰黄的沙子细细的,怀抱着一汪汪退潮后留下的海水,那一汪汪的海水,片片段段地映出天上的白云。几群年轻人,几伙儿童在沙滩上逗留。由于墓地与海滩的距离,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只见他们在散步,嬉闹。如此一幅和平安逸的景象。

      我竭力想想象出六十二年前那场发生在这片海滩上惊天动地的恶战。当年,英美加联军在法国面对英吉利海峡的五十五英里的海岸线上向德军发起了反攻。 联军投入了五千多艘军舰船只,运送了十三万军队过 海。OMAHA海滩是战斗发生的五个海滩之一。由于海滩的宽度,地势,以及德军的兵力部署,战斗进行的最残酷。海滩上的战斗,从一九四四年六月六日的凌晨一直进行到午夜。一本书里说,在OMAHA海滩上,美军每前进一步,至少一个军人或伤或亡。战斗结束时,近海滩的海水都是红红的。电影《SAVE PRIVATE RAY》十分真实地记述了当时的情景,毫无夸张之意。然而,无论如何,我无法把当年的血腥之境,和这一片宁静的海滩联系在一起。那位法国女导游和我说到一个老人,他带着他已过天命的儿子来的OMAHA海滩,指点着他记忆犹新的当年攻上海滩的路线,而他的儿子则惊愕不已,因为他从来没有没听说过他已是古稀的父亲竟是历史闻名的OMAHA恶战的参加者。父子俩抱头痛哭。十几分钟之后,老人离开了海滩。女导游想从这位老人身上得到些鲜为人知的故事,老人只静静地告诉她一句话:“今日的海滩要比D-DAY时安静多了。”

      当我回转身向这一片洁白的十字架望去,仿佛每个十字架都变成了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军人,威武地站立在那里,好大一片,像树林一般。又好像觉得这些在异国他乡为了和平而献身的军人,正在遥远的天上,注视着这一片土地海洋,追随者世纪的转换。

      黑色的镶嵌在绿草地上的十字架,白色的屹立在绿草坪上的十字架,这就是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血腥战役所留给后人的一份纪念。当年,军人们在枪林弹雨中一瞬间的逝去,带走了他们的理想梦幻,给后人留下了一本博大的书,告诉了后人很多很多的事,很多很多的道理。在德军墓地的一面墙上,刻有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ALBERT SCHWEITZER

的一句话:“WAR GRAVES ARE THE BEST INDUCEMENT TOWARD PEACE。”(意思是:战争留下的坟墓是对追求和平的最好的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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