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四年(十五岁)
六月十二日 星期五
决定从今天起改用新法记日记。
这是这本日记的第一篇。但第一篇就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
今天发作文,我一看分数,身子就凉了半截:作文本的封面上清楚地用红笔写的“84”闯入我的眼里。这时,我的心都凉了,软绵绵地坐在凳子上,沉思默想起来。
我想:自从某老师任我们的语文教师以来,我的作文与语文成绩下降了许多。过去多半是90分以上,偶尔出现个80分的;现在呢,大部分都是80分,70分的也出现了,而90分的出现却成了偶尔的现象。我想原因大概是这样的:我思想上产生了骄傲情绪,对语文及作文抓得松了。由于大部分课外时间用来学“毛选”,看其他课外书的时间少了,因此课外书看得少了;再一个依我主观的或许是片面的甚至是错误的见解,就是在老师的问题上。我觉得他不是象黄羊子一样对事不对人,而是与此相反。那时除他最早、最先认识的某某某外,别人的作文分都不高,同学们对他意见很大,连某某某都说他有偏向。后来他认识的学生多了,对每个学生了解得深刻些了,便对我、某某某等好了起来,于是作文本上出现了96、92的高分数。但我向来不会“溜勾”老师,不会说好听话,不愿受一些和同学们不一样的“特殊照顾”。有一次他让我到他屋里去我没去;叫我给“砺石”(学校门前大黑板报的名称,由校学生会主办)写稿而我给“前进阵地”(学校院里另一块黑板报,由校青年团主办)的稿子征集发愁而没写;有一次他让我参加语文小组,我因为觉得自己语文方面不强而表示犹豫时,他便对我不好起来,作文的批语上出现了这样的字句:“你写的字虽整齐,但不美观,也没有劲”一类,大概这也算刨分的一条吧?我听了后便力争“美观、有力”,可他又说“字太草了,不象样了”等,真使我不知怎么办好。可是他不也说过“字不要写得草了,只要整齐就可以”的话吗?现在他对某某好了,某某也不再说他有偏向了,而对我却这样了!一个老师对个同学有了意见,这个同学必然会好不着的。现在我真想放弃语文这门课程。我以前说过的关于恢复和某老师关系的话在这里宣布作废。我虽明知此种作法不对,但又没有别的办法。以后我对他就是“和平共处”,既不主动和他好,也不单方面和他决裂。想到这些,我心中是多么痛苦啊!
六月十三日 星期六
看到上边的日记,再想自己以前说过的一些话,就会感到自己说得过多,做得很少,真是象一些人说得那样,是“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班务处理时间,某老师做了动员报告,晚上晚会的开幕式上,某书记也做了动员报告,内容都是关于这次参加劳动的,让我们脱掉学生服,换上农民装,虚心向农民学习,更好地与农民相结合,做一个“毛泽东时代的中学生”,一个铁汉子。我们要牢记这些话,并体现于行动中。
晚饭前的一段时间,我们学了谢臣爱民的故事。我觉得这种方法很好,能联系实际,真正起到鼓舞人心、振奋精神的作用。这种方法应大力提倡才对。
晚上开了晚会,许多班表演了精彩的节目。为了明天的劳动,节目没演完就散会了。
六月十四日 星期日
吃完早饭,我们按小组分成“班”,又按班站好队,出发到地里劳动。
出西城后,站在高处远望,蔚蓝的天空中,飘浮着几朵白云。下边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象一块绿色的大地毯,其中有的是稻田,有的长着地梨苗(稻田中生长的一种杂草),等着我们去割除;一大片绿色中间,或有小片的水面,是未插上秧的稻田,等待我们给它们换新装。一位老农引导我们向劳动的目的地走去。
到了那儿,我们就插起秧来。大家互相嘱咐着:“要保证质量!不要贪快!”互相开着玩笑。那边飞来了高中大同学的快乐的歌声。田某某、张某某、辛某某不时向那位老农请教说:“我们哪儿干得不好,请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好改呀!”
我们插完了这片秧,就到另一边去“打拉”地。那长着不少的地梨苗,我们就是要拔掉它们。大家也不休息,仍然象刚来时一样。干到十一点我们回去为止,共清除了大约二亩多的一块地。
通过这次劳动,使我感到同学们真是不怕脏不怕累,吃苦在前,享乐在后,发扬了雷锋、谢臣精神;田某某对工作很负责任。总之,同学们的劳动积极性与热情是很高的。
回来的路上,经过我们刚插过秧的那地时,看到我们插的秧有一块“漂”了,另一位农民正在重插。同学们看到这种情况,纷纷议论起来。大家为农民这种严肃认真的态度与爱护秧苗的精神深深感动,同时也看出自己的缺点——插秧的质量仍然不够。这对于我们是个极大的教训。同时农民不直接给我们提意见,说明我们和农民之间仍有隔阂。我们应当主动消除这种隔阂。大家都主张开个会,好好地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晚上回来后,老师号召大家写文章表扬劳动中的好人好事。我特作诗一首,名之曰“田间”:
太阳如炭火,田间似蒸笼。同学汗如雨,手动快如风。
歌声田中起,笑声地间升。戒骄又戒燥,请教向老农。
倾刻绿变白,刹间白又青。数质双双保,社员赞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