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讲一个真实的故事。20多年以前,我们生活在密歇根州,住在大底特律的郊区。底特律的市内很多地方不是很安全。作家王小波的弟弟就是因为晚上车子出了故障,在高速公路上被人抢劫,在搏斗过程中脖子被人用改锥扎穿,后来流血过多而去世。
一个寒冷冬天的早上,我和领导分别开车去上班。我上班的地方在效区,离我家比较近。领导当时在底特律市区上班。我刚刚到办公室,就接到领导的电话,说她的车轮胎爆了,现在停在某高速公路的路肩上。已经打了911,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来。天气很冷,又地处不是很安全的地方,她很害怕。我让她赶快回到车里,把车门锁住,发动引擎,这样可以给车里供暖,在车里等我,我会尽快赶到。打完电话,我马不停蹄一路狂奔,十几分钟以后,拍马赶到现场。把车停到了她的车前面,让她把我的车开走去上班,我自己留下来换备胎。领导还担心,天太冷我换轮胎时会不会冻死在路边(当时气温零下二十度)。我让她放宽心开车先走,这个轮胎我很快就能搞定。万一有问题,过不久警察可能就会来。领导这才走了。
十几分钟后,我就把备胎换好。从领导打电话到我换好备胎开走,大概有40分钟时间,警察一直就没来。倒不是警察的反应速度慢,而是因为爆胎这样的事情算不上紧急情况。有时候有人爆胎打911可能还会被接线员呵斥。领导没有被呵斥,可能是因为天气极端寒冷,出事的地方又在底特律市区很不安全的地方,打电话的又是一个女士。晚上回到家里,我问领导:今天算英雄救美了吧？她说:救美可以有,英雄可能还差点。哈哈,二十年多前的我们,才三十多岁,还挺矫情的。
言规正传,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是想讨论一下:到底什么时候应该打911？有些情况下答案是很明显的,比如说出车祸了,有人受伤了,家里起火了等等,应该毫不犹豫地拨打911。车胎爆了一般不应该打911。但也有一些情况属于灰色地带,这个时候就需要个人判断。该打的时候不打,有可能错过最佳的救援时间。不该打的时候打了,可能浪费紧急救援的资源。
乍一看,灰色地带时应该倾向于打。因为一个可能是生命攸关,另一个只是浪费了一点资源。生命应该比资源更重要。但是仔细考虑一下,其实也不一定对,因为如果在救援人员展开一个不必要的救援行动时,有可能后来真正有需要救援的人得不到救援,这样可能同样是生命攸关。
我能想起来的运动健身坛里就有两次有关的情形,一次是芳草自斜阳在走JMT的时候和队友走散了。他按约定吹哨子呼唤队友,但队友带了耳机没有听到。之后芳草多方努力后认定队友坠崖了,最后拨打了紧急救援。但是后来找到了队友。有网友指出他不应该拨打紧急救援,这是浪费紧急救援资源。我个人认为芳草做的是对的。如果我处于他的地位,我的判断也应该是队友出事了。这时什么时候救援到达可能会决定队友是不是能够幸存下来。
还有一次是我写了去大峡谷走R3的第一篇以后, 波大有个评论,说我在膝盖有伤的情况下还去走R3,这样做太冒险,有可能最后不得不拨打紧急救援,会浪费救援资源。我觉得这个也属于灰色地带。相信大家都看到过一些报导:有人在天气很恶劣的情况下，在野外徒步，又没有足够的经验，最后动用了大量的紧急救援资源才把他们救出来。大部分人看了这样的报导都会觉得这些徒步的人很蠢,甚至有人觉得他们应该受到惩罚。我觉得这样的情况要根据个案的不同而有不同的结论。我走大峡谷R3的时候,在走的过程中是随时准备回头的。当然这个需要有足够的经验，决定是不是还有足够的体力可以回到起点。我觉得我是有足够的经验和判断能力的。
但是任何一个人的判断没有100%准确的。说到底都是一个概率问题。首先这个概率谁也不能精确地计算,其次即使能计算出概率,也没有一个标准说,概率低于多少就不能冒险了。这都属于模糊概念。结果出来以后当马后炮当然容易,但实际上过于保守和过于冒险这两种可能性永远是存在的。如果你要有100%的把握,那唯一的选择就是什么都不要做。跑马打铁超马徒步游泳骑车跳伞攀岩等等活动根本就不要参加。这样的结论显然是荒唐的,不正确的。如果一个人任何冒险的事都不做,那只能天天葛优躺,活着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在大峡谷这种地方如果最后需要紧急救援,被救的人是不是要付钱来给这些救援的人。如果有而且付的数量很大的话,那么我就倾向于降低打911的标准。因为毕竟人的生命比金钱重要,而几个人同时需要911的可能性不大。当然这个说法也有问题,如果大家都降低打911的标准,而且降到很低,最后几个人同时需要救援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但是我觉得解决的办法不是提高打911的标准,而是增加打911的付费标准。我相信绝大多数人最后如果被救,肯定是愿意多付钱的。这个标准可以高到每一次救援纳税人的钱不但不会被浪费,而且要能够有一定的盈利。这些多余的钱可以用来雇更多的救援人员。这个方法,打救援电话的人应该不会反对,还创造了更多的就业机会,岂不是皆大欢喜！
肯定有人有不同的意见,他们愿意提高拨打911的标准,而且会对拨打911标准太低的人从道德制高点来指责他们。我可以理解他们这样的观点,但是我不能同意。如果大家都提高拨打救援的标准,最后很多救援的时机就会错过,造成生命的损失。这样的话,纳税人的钱当然不会被浪费,但是这完全违背了911的初衷。救援电话主要的目的是救人,而不是避免浪费资源。否则就是本末倒置了。
不管你持哪种观点，我祝愿你永远不要遇到这种情况。但是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你肯定会面临一个困难的抉择。那时可能没有很多时间来思考,可能需要你当机立断。现在讨论一下,也许真遇到情况时,可以不用犹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