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高扬改革歌,东中策马上云坡。
下乡入厂调研紧,全校师生细琢磨。
社教运动结束后,学校领导把精力转向了教学,并且大力推行教育改革。改革的依据是中央领导人的春节讲话。重点是加强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要求广大师生积极去接触农民和工人。教的和学的,要与生产劳动密切结合起来。
为了使教改有的放矢,学校派施惠雨、王长新、胡家耕三位老师到煤矿和东山村了解过去在东中毕业的学生,询问他们当年在学校所学的知识和走上工作岗位以后的运用情况,并且征求他们对学校教育教学的意见和建议。根据这次调查,学校领导针对教育教学上存在的问题和根据上级领导的要求,研究决定由点到面试行教学改革。
在教导处万主任具体安排下,王长新在数学课上增加了实用数学的教学,很受学生欢迎,同时也提高了学生学习数学的兴趣。
胡家耕在化学教学中,强调了化学知识在生活中和工农业生产中的作用。例如工业碱的生产,醋的生产、化肥的生产。以及农业生产中如何使用化肥、使用农药。这些都是学生走上社会所必须知道和掌握的普通知识。
施惠雨在语文教学中加强说、写能力的训练。他在课堂上缩短老师的讲授时间,而让学生到讲台上训练口头表达能力,有的回答问题,有的朗诵课文,有的讲和课文相关的故事。
在作文教学上他进行了较大改革。首先把作文分成大作文、小作文。大作文两周一篇,当堂完成。小作文每周一篇,课后完成。由学生自由选材,自由命题。大作文命题,多数也征求学生意见,根据学生的意见,选材,出题。一改过去由老师主观命题,学生硬着头皮写作的做法。由学生讨论命题,他们感到有东西可写,有话可说,而由老师命题,他们感到不熟悉,无感可发,写不出来。
小作文只写不改,目的是练笔。大作文的批改方法,也作了改变。过去一直是老师批改,改完,学生看看分数便放到一边,连改了什么?为什么要那样改?也不思考思考。所以学生没看,老师白改,作用不大。现在改变了做法。在两节课完成作文以后,让学生先互相修改,从主题、结构、词语三方面考虑,并提出意见。而后老师再批改。批改后再让学生自己看,写出感想,找出优点和缺点。甚至可以对老师的批改进行反批改。最后老师再进行评讲。
为了检验这种方法是否可行,施惠雨召集部分学生开座谈会,征求意见,并请来了万主任旁听。学生认为这样做有以下一些好处。第一,提高了学生写作兴趣。过去学生最怕写作文,写不出,却又不得不写,真是赶鸭子上架。现在这样做,学生想写,有的写。第二,认为学生互相批改,可以逼着自己动脑筋,斟酌词语,分析结构,总结主题思想。第三,促进互相学习,提高对问题的认识。学生说:“过去全由老师批改,我们看看分数和批语就完了。现在可不能那样了。替人家批改,得反复推敲,怕改错了,被同学耻笑。审查别人对自己的批改,也很仔细,想看别人改了什么,提了什么意见。”还有的学生大胆建议:“语文课,老师可以把每篇教材,也让学生先查字典,识别生字,解释生词,先进行初步分析,而后再由老师在这个基础上进行简单的讲授。这样既可以发挥学生的学习主动性,又可节约老师的讲授时间。”
施惠雨觉得学生这个建议很好。只有发挥教与学两个积极性,才能把教学搞好。
教导主任万宝珍听了学生的发言,也很受启发,充分肯定了施惠雨的教学改革。并指出:“这一改革,符合教育部的要求,要进一步搞好。一定要在教师的主导下,调动学生的学习积极性和主动性。”
有了教导主任的支持,施惠雨决心把教改继续进行下去。这次初步教改,他很有体会,写了一首诗:
莫谓群生己不如,
许多见识越过吾。
应知教学双增长,
可补心中无字书。
为了进一步在全校开展教育改革,学校党支部和校长、主任召开联席会议,共同讨论研究,决定进一步开展社会调查。会上决定派施惠雨、康安泰、江晓蕙三人到南山村去慰问并了解前年东中下放的八个学生。时间是一个星期,他们的课由教导处安排别的老师代上。下乡的老师由校长直接找谈话,交待具体任务。
星期一,早上五点钟,施、康、江三位老师便背着行李,去赶火车上澎州。到了澎州,已是上午八时。他们没有停留,便直奔南山村。由于到南山村没有汽车,他们只好徒步前往。从市区到南山村,有十里之遥,途中还得翻过两个山头。
出了城,走了不到两里路,前面便遇到一座山。康安泰说:“前面是山。”
施惠雨说:“没关系,爬过去!”
江晓蕙望一望,有些胆怯,但看那山并不太高,也就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施惠雨老家,连拳头大的山都没有,所以他喜欢山,一见山就激动,就来精神。
现在正是春天,山上开满了野花。红的像火焰,白的像星星,蓝的像眼睛,黄的像金珠子。
他们三人沿着山坡往上爬。山坡上除了稀稀疏疏的柏树以外,还有一些矮小的酸枣树,上面长有针刺,稍不留意就会刮破衣裳。澎州市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山,山上石头多,树木少。近城边的一些山,长有一些松柏树,都是解放后,人民政府组织群众栽的。有的地方已经连成片,远远望去,遮住了山石。
在山坡上攀登了二百多米,江晓蕙就累得张着嘴直喘,要求坐下休息。大家只好停下。歇了一会 ,又起身往上爬。康安泰接过江晓蕙的行李,让她空着手走。正走着,从草丛里突然窜出一只野兔,吓得江晓蕙惊叫起来。
施惠雨说:“是兔子,又不是狼,怕什么!”
“这里有狼吗?”提起狼,江晓蕙更怕了,不敢再往前走。
“远郊有,近郊没有。这里离城近,来往行人多,狼不敢来。”康安泰是澎州地区人,他比较了解情况。
他们翻过山头,很快下了山。山脚有一片树林,穿过树林,有一条小道。顺着小道往前走,走了不到三里路,面前又有一座山挡住去路。他们见这座山不大,便打算循着山下的小路绕过去。转过小山坡,见前面的山路上有几个人迎面走来。走到碰面的时候,康安泰满面笑容的向来人询问到南山村怎么走。
“从这条路向南,就到南山部队营房了。”一个戴草帽的五十余岁的农民指着来路说,他以为这几个年青人是到部队去的。
“大叔,我们不去部队。我们是到南山村生产大队去的。”施惠雨怕走错路,连忙解说。
“南山生产大队就在营房旁边,顺着路往南走没错。”一个青年农民说。
“你们到大队找谁?”一个十七八岁的农村姑娘问。
“我们是去看望插队劳动的学生。”江晓蕙当仁不让地回答。女孩子和女孩子说话,最适合了。
“那太好了,我们几个都是南山村生产大队的。”那个青年农民高兴地看着施惠雨三人,像看着远道而来的朋友一样。
“你们放心,学生们在我们那里表现很好,也很能吃苦,老年人都把他们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看待。”那个戴草帽的大叔说,满面笑容。
“你们几位到哪里去啊?”康安泰关心地问,他是本地区人,和本地人讲话,语言没有障碍。
“我们进城,下午就回去。”草帽大叔说。
“你们赶路吧,下午回去再见。”青年农民热情地说。
和几位农民告别后,他们便直奔南山村而去。
到了南山村大队,他们找到大队书记董良说明来意。书记一听很高兴,表扬了东山中学的几个下放劳动锻炼的学生,并立刻叫人安排几个老师的食宿,老师们婉言谢绝,提出和下放学生同吃同住同劳动。书记觉得也好,老师们可以更多地了解学生。
出了大队办公室,书记把三位老师一直送到学生住地。正巧学生也刚从农田下班回来。
学生听说母校派老师来看望他们,都很高兴,一下子都围拢过来。但一看都是陌生的老师,他们又立刻收起了笑容。
康安泰知道个中原因,便向他们解释说:“我们三人都是1964年新分配到东中的。没有和你们接触过,所以有些生疏。这次学校领导派我们来看望大家,和你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助。”政治教师的话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你们在这里能住几天?”学生关切地问。
“准备住上一个星期。”施惠雨回答。
学生听说不是来看看就走,都鼓起掌来。
大队书记叫学生吃过午饭到大队办公室抬几张床,拿几床铺盖来。
施惠雨说:“有床就行了,铺盖和生活用品我们都自己带了。”
下午,安排好床铺,老师们放下行李,打开铺盖。
五个男生住的是原生产队的两间办公室。平房,比较矮小,但还算干净,墙壁是粉刷过的。屋里拉了一根铁丝,供学生挂衣服。墙上楔了一些钉子,可以挂些小物件。门两边有几个盆架,学生的脸盆、脚盆就放在上面。盆架两边有两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学生的茶杯、牙刷、肥皂盒之类。屋子中间还有一张四方桌,桌边有几条凳子。桌子的上方有一盏电灯。不问而知,这是供他们看书写字用的。两位男老师被安排住在这里。
三个女学生住在原生产队的仓库里,和男生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便于互相照顾。
女学生们生性爱美,也会料理。所以一走进她们的住处就有一种清新的感觉。她们的床铺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杯子、碗筷、梳洗用具,都分类摆放,像当初在学校生活那样。四方桌中间,放着一瓶花。花是从山上或田野里采的野花。蔫了再换新鲜的,既不花钱,也不费时间。下田劳动时顺便采摘就行了。屋里墙壁上还贴了一些画,有梅兰芳、常香玉的剧照,有刘胡兰、赵一曼的画像,还有几幅山水画。江晓蕙被安排和她们住在一起。
第二天吃过早饭,三位老师随霍新锐、刘凯昂、赵荣三个学生去挖地。澎州山地多,土质粘而硬。所以挖地工具也很笨重,一般铁叉、铁锹、铁锨钢火都很硬。施惠雨、康安泰都出身在农村,挖地的活都干过,不过这里的地太硬,所以干得也很费力气。至于江晓蕙长期生活于城市,又是柔弱女子,所以干这种泥土活就显得太吃力了。不过她没有叫苦,仍坚持干下去。学生们在农村已经锻炼了一年多 ,所以干起活来就显得轻松而从容。施惠雨问霍新锐他们累不累?
刘凯昂说:“初来时,不会干,体力又小,所以干不了半天就干不动了。经过一年多的磨炼,现在天天干也不感到多么累。”
霍新锐说:“干活要有窍门,得会使巧劲,使蛮劲,硬干不行。”
“干活不能性子急,一急,不累也得累。”赵荣颇有经验地说。这个学生在农村各项工作中都很积极,思想上也积极要求进步,不久前,大队还派他去培训班学习过。
挖了两小时地,他们便坐下休息。
他们劳动的地方正在山脚下面,野草树木多,山鸟也多。叽叽喳喳,时起时落。忽然有一只鸟飞得很高,摇摇摆摆,边飞边叫。江晓蕙问这叫什么鸟。
康安泰说:“这叫七七摇。”
施惠雨反驳说:“我看它边飞边摇,何止七摇。”
康安泰说:“你这叫抬杠,是不是向李老杠学的?”
康安泰说:“明朝有个解缙大学士,一天与皇帝出行。皇帝见了这种鸟,便问解缙是何鸟。解缙答曰:七七摇。皇帝和你老施想的一样,说不止七摇。解缙随口说道:七七摇,七七摇,摇摇上九霄。今日见天子,外加摇三摇。解缙这一掌马屁拍得皇帝心里痒痒的,美滋滋的。”
政治老师说得三个学生都笑起来。施惠雨说:“看来解缙拍马有术,既掌握时机,又拍得有方。”
晚上,施惠雨与秋连琴、刘凯昂、赵荣闲谈。谈到了东中情况。他们说以前由于受尤天罡的欺骗宣传,对艰苦奋斗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所以刚下乡时思想不稳定,情绪低落,终日沉默。后来又听说东中出事,书记、老师被逮,自己也觉得身为东中学生面子不好看,精神上有压力,也期盼母校有人来看看我们。现在你们来了,我们都很高兴。
第三天早晨,三位老师和李祥、杨习习到葡萄园拉耙子,播种豆子。江晓蕙没有见过耙子,不会拉,叫她撒播化肥,她又撒不匀,最后只好让她把种好的豆子用土掩盖好,可是盖土又盖不平,高高低低,坑坑洼洼。两个学生看着,只是想笑,又不好意思说。只好跟在她后面进行修整。
下午,几位老师跟随王芸芸、朱民、翟蓉、张逢玉、赵世英五个同学去栽山芋。这种工作既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学生怕老师辛苦,让他们递送山芋秧。但三位老师不愿意,一心想插秧。
插秧要把秧苗底部弯成八十度角压进土里,再用拳头使劲一按,上面盖上土,用两个手指拔不起来才算栽好。施惠雨、康安泰两人 在农村都干过这种活,江晓蕙别说干过了,连见过也没有,所以她栽的山芋秧一提就起来。女学生王芸芸把着手教她,好大一会才学会方法,但因力气小,总也压不紧。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动员她去散秧。她也不好意思再坚持下去,便同意了。
几个学生动作娴熟,插得又快又好。尤其是王芸芸、翟蓉两位女同学,插起秧来非常灵巧。朱民、张逢玉、赵世英三个男同学年轻力壮,秧一插,拳头一使劲压下去,回手再按把土就完成了。他们说,下乡以来这是第三次插山芋秧了,有些经验了。
“栽山芋为什么要起高垅?”江晓蕙不知道栽山芋是这种栽法
“山芋是根块作物。起垅通风得太阳,便于根块生长。“翟蓉说。
江晓蕙虽然没栽过山芋,但她吃过山芋,那是在大学实习的时候,晚上要开夜车备课。饿了,又没有粮票买糕点,只好到街上买煮熟的藕或者山芋。她觉得山芋比藕好吃,又甜又香又压饿。只是吃后肚子有些胀气。那时她还以为山芋是树上结的果子,今天才知道是土里长的,但她还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就又问学生。
张逢玉同学告诉她:“山芋秧苗长大以后,它的叶子经太阳一晒,进行光合作用,变成淀粉糖分,维生素等,通过根茎输入根部,凝结成块状。”
赵世英又告诉她:“东山中学西门外就有村里人栽的山芋,老师你以后可以经常去观察它是怎么长的。”
“这一棵山芋苗能长多少山芋?”江老师又问,看来她对山芋情有独钟。
“那需要看地劲大小,施肥多少,雨水和阳光是否充足。过去东中菜园的赵老师通过嫁接培育,一棵山芋长有五十来斤,刨出来有一箩筐。”朱民说。他很喜欢赵老师,是赵老师的忠实信徒,走到哪里都要宣传赵望驰的事迹,而且觉得自己作为赵的学生也沾上了光彩。
施惠雨、康安泰虽然会栽山芋,但毕竟不常干这种弯腰曲背的活,所以一小时以后,就感到腰酸背痛,老想直起腰来喘一口气。学生们见了,便都拉着老师们坐下休息。
田头,他们一边休息,一边闲谈。老师问学生们在这里生活习不习惯,和农民相处如何。王芸芸说:“乍从城里来的时候,觉得农村脏, 苍蝇蚊子多,实在有些受不了。想逃回去,又不好意思。咬牙坚持了两个月,也就慢慢习惯了。认为农民能生活,我们也能生活。”她讲得很直率很诚实。
“我们总感到有些农民很自私。分工时,有的人嫌多不怕少,分东西却拣好的拿,特别是记工分时争多怕少,常常吵吵闹闹,分东西时,斤斤计较,这个说缺斤,那个说少两,搞得人头疼。”朱民是队里记工员,有时还得参与分粮分草工作,在这方面很有苦衷。
张逢玉说:“在这里学习条件太差,想找本书看都不容易。能见到的只是一些小人书、连环画或者《三侠五义》、《包公案》、《施公案》之类。” 张逢玉是爱学习的人,还常写写文章,向报刊投稿。
“农村文化生活太差,想看场电影都难。一两个月才有电影放映队到山村来一次,看电影时都是站着看,前三层后三层,叽叽喳喳,看不清也听不清。”赵世英在学校是文娱委员,会吹笛子,会拉胡琴。所以到农村来感到很寂寞,满足不了自己的兴趣爱好。
“也难怪,农村经济条件太差,农民生活艰苦。一年分的粮食,只够吃七个月,其余的缺口都靠瓜菜代。他们自然斤斤计较。连饱暖都达不到,哪儿有心思娱乐。”翟蓉是团支部书记,她分析得比较实际,符合现实。
施惠雨说:“饱暖知荣辱。财富多了,自然就不会点滴计较了。如果大家都为生计忙着,哪还有心思和时间搞娱乐。”
大家听了,都有同感,心里都有些酸酸的。
晚上,三位老师分别找一些学生谈心。
江晓蕙和秋连琴坐在宿舍外面的树干上,闻着村庄里炊烟中飘出的草木味,听着巷子里的狗吠声。江老师问秋连琴在乡下一年多来有什么收获,有什么想法。
秋连琴说:“在乡下,学会了生活,学会了劳动,比以前能吃苦了。农民都比较朴素,有什么情绪都表达出来,敢说、敢吵、敢打。和他们相处就要真诚、平等,否则他们就远离你,甚至生你的气。”
“你和他们发生过矛盾吗?”老师问。
“没有,平时我老老实实干活,不惹他们,更不占他们便宜。”秋连琴为人内向,不多说话,做事踏实,任劳任怨,所以同学们选她管理伙食。带领其他两位女同学给大家做饭。因为年龄也大些,同学们都把她当大姐姐看待。
“看来你已适应农村生活了,也没有什么思想包袱了。”
“不,我有思想包袱。”
“什么包袱?”
“家庭出身不好。”
“什么出身?”
“地主。”
“你年轻,这对你没有什么影响。你还是个共青团员嘛!”
“我这个团员也是经过很长时间的考验才被批准的。在高中三年,我一直争取入团,就因出身不好,比我表现差的都入团了,我却被拒之门外,直到下放劳动,去年才入了团。”
“出身是没法选择的,但干革命却可以自己选择。出身不会影响自己的前途。你看我们许多老一辈革命家,他们原来都不是出身工人、贫下中农,但他们背叛家庭,起来带领工农干革命,出生入死,英勇奋斗。终于获得了胜利。赢得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尊敬和爱戴。”江晓蕙虽然这么说,但内心却另有一种隐痛,她就是因为出身不好,学习成绩虽然很好,却没有被名牌大学录取,虽然表现也不错,却没有入团。但作为教师,她今天必须这么说,也必须这么想。既是鼓励学生,也是鼓励自己。
康安泰和刘凯昂一起到门外去散步。两人边走边谈。刘凯昂父亲是煤矿工人,兄妹三人。他是老大,在政府号召知青下放劳动时,他父亲支持他第一个报了名。到了农村,不怕苦不怕累,各样工作积极干。半年以后,大队让他半天劳动,半天教民校。在民校他教数学和政治两门课。课本不深,相当于初中一年级水平。康安泰问他政治好不好教。他说:“说不好教也好教,都是一些时事政治,讲给他们听就行了。说好教也不好教,教材都是报纸上的社论或者中央有关文件。学员们听起来不感兴趣,课堂上讲话、打瞌睡的都有。”
康安泰是教政治的,很会说,学生都说他是“康铁嘴”。今天听到刘凯昂这么一说,他便把自己的看家本领教给学生。他说:“平时你要多注意大队里的好人好事和一些落后的事情,讲课时联系实际,联系身边的事,联系农民们关心的事,保证他们不讲话,不打瞌睡。另外再引入一些有关的趣事、故事。肯定他们对你的课感兴趣。”
刘凯昂一听,茅塞顿开,觉得老师讲得很有道理。
施惠雨在院子里和杨习习、李祥、赵荣三个学生在闲谈。
杨习习说:“我喜欢文学,特别喜欢古典文学,但这里条件差,一没有书籍,二没有人教。 学起来相当困难。”
施惠雨说:“你可以买一本带注解的《古文观止》和《唐诗三百首》,对好的篇幅记忆背诵。你就可以初步打下古典文学的基础。读书不在多,而在精,在熟。到一定程度后,再去博览群书。简而言之,叫先精后博。”
李祥说:“老师,我将来还想考大学,你看有可能吗?”
“有可能!你这个抱负很难得。希望你把高中课本放在身边,闲下来时多复习复习,不要忘了。学习时,要注意抓重点,抓难点,克服一个难点就前进一步。”施惠雨把自己过去的学习经验毫无保留地传给他。
“我想好好学农业知识,提高粮食产量,让人人能吃饱肚子。老师你看该怎么努力?”赵荣问。
施惠雨对这个学生的想法很感兴趣。吃饭问题是全国人民的大事情,国家也正在谋求解决。所以他感到学生有这种想法,难能可贵,便对他说:“你的想法我积极支持。目前,第一你要学习农业知识,找些有关书籍认真阅读。第二向老农请教,他们很有实践经验。第三联系实际,选定项目,争取大队支持,搞科学实验。”
“有些书看不懂,此地又无人可请教。”
“你是东中学生,把问题集中起来,回母校找老师,谁不接待?况且东中又有农业专家赵老师。多向他请教,有好处。“施惠雨向学生指出了路子。
赵荣听了老师的话很受启发,也有了信心。
第五天上午,澎州市委书记杭然、教育局长王翰卿陪同中宣部李副部长及其夫人来南山村大队看望插队知识青年。同学们一听都奔走相告,连同附近几个大队的知青都围拢来了。李副部长和学生们握手、谈话。问青年学生在农村劳动苦不苦,累不累,生活如何,能不能吃饱饭。刘凯昂说:“刚下乡时,有些受不了。经过半年锻炼就行了。现在农民能干的活,大部分我们也能干了。”
李副部长说:“青年人要经过磨炼,将来才能担负起重任,建设好我们的国家。”
“我们这里有许多知青,今天来的就有五十多人。是不是全国各地都有?”霍新锐同学问部长。
李副部长说:“全国各地都有。这是党培养接班人的一项政策。你们看,刘主席的女儿、周总理的侄女都下放农村锻炼了。我的女儿也在你们澎州市某个县插队劳动。”知青们一听更活跃了,更感亲切了。
翟蓉说:“部长,我提个要求。地方政府能不能给我们创造一个较好的学习环境。”
李副部长听了以后,转头对市委书记和教育局长说:“你们听到了,这个要求很好,青年人好学,应该给他们提供好的学习条件。”
两位地方领导一听,不管能不能做到都立刻点头答应,表示将很快落实。会很快到什么程度就不知道了。
李副部长听说还有三位教师来慰问看望学生,又一次与他们握手,并表扬他们关心学生,有一种负责到底的精神。
接见完以后,部长和夫人及市里两位领导分两批和几十个知青照相。
李部长特地把刘凯昂拉到自己身边,他的夫人把秋连琴拉在自己身边,其他几个东中的学生也都紧紧围绕在部长和市领导周围,三位老师也站在他们身后一起照了相。
和部长等领导分别以后,学生们还久久地热烈地议论着。
王芸芸和李祥,这天早晨被派到市里买菜去了,没有见到部长。待他们中午回来,领导已经走了。他们懊悔不已。忽然王芸芸拍着手高兴地说:“我们在路上正好碰上李部长,还和他拉了一会话,照了相,他的夫人还把我夸了一番。”大家一听都愣了,但立刻又为她高兴起来。不过,她却偷偷地跑了,偷偷地坐在墙边淌眼泪。李祥偷偷地告诉大家:她是自我安慰,其实没有见着李部长。翟蓉听了后,立刻去安慰王芸芸。
星期天三位老师便恋恋不舍地告别学生们回校。一周时间和学生们朝夕相处,一起生活,一起劳动,已经熟悉了,已经有了感情,他们很喜欢这帮学生。而学生也都很喜欢这几位老师,认为他们没有架子,年龄又与他们差不多,很合得来,也有共同语言。很不想让他们走。但也知道老师们还有教学任务,必须回校。他们临别时,只是希望老师们以后常来。老师们也叮嘱他们常回母校看看。学生把老师一直送到山脚下,才一起唱着《送君》那首歌目送老师回校。江晓蕙回头望望学生,眼泪禁不住地淌下来。施惠雨也眼圈发红,康安泰也心潮澎湃。
回校后,为了记住这难忘的一个星期,施惠雨写了一首诗作为留念,并登载在学校黑板报上。
五月鲜花遍地香,探望学子到山乡。
谈心解困同劳动,常见师生笑语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