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成渝线上
若兰
我们去哪里呢?当时除了成渝两个大城市,其余地区完全处于无政府状态,哪个司令部打赢了,就由哪个司令部施政,那些司令部就跟土匪一样。我们虽然是当时那个政府的敌人,但还是宁愿要政府而不要土匪。除了成渝铁路在支左部队的维护下还在运作,其他交通运输都瘫痪了。那末,上成都还是下重庆?
伯伯在重庆。他的女儿是个高中生,校体操队的尖子,西南师范学院附中春雷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台柱演员。春雷宣传队的节目超级好,水平直逼市歌舞团,粉丝云集,为师范学院815红卫兵组织打江山卫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也被对立派“反到底”视为眼中钉。一次演出,“反到底”派向台上扔了一颗手榴弹,炸死了姐姐的初恋 (这成为姐姐永远的伤痛,这是后话),炸瞎了姐姐的闺蜜一只眼睛。姐姐幸而无恙,但一家人被“反到底”派追杀,东躲西藏。我们当然不能去自投罗网。
舅舅在成都。他是成都铁路局的工程师,一家9口人,舅娘是个家庭妇女。生活的拮据可想而知。我们只好去成都。尽管妈妈和舅娘关系不好,但血浓于水,这个时候他们不会见死不救。
千辛万苦搭上了北上的火车。在内江车站下车等农村的七舅来接走3岁的妹妹到外婆家。送走了妹妹,我们的流离之旅轻松了不少。现在继续搭车上成都。
站台上黑压压地站满了誓死挤上火车的人。一个人连连高叫,钱放好,注意扒手!我们当时觉得他好心提醒,后来才明白原来他是下饵的,因为人们听了,就下意识地检查荷包。我虽然不知道爸爸带了很多钱,也故作懂事地说:“爸爸注意钱喽!”那时好傻呀!总之爸爸暴露了。所以连妈妈大肚子都挤上了车,爸爸还被夹在门口直到扒手们得了手才放他。他上得车,找到我们后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荷包。
钱被扒了!!!事情太大了。我们失去了全部积蓄—200 元现金,500元公债—那是爸爸妈妈没当右派前攒下的,全家人的底子。现在底子抽空了,妈妈恐惧那无底的深渊,数次不能坚持。我们决定下车报案。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派出所表示爱莫能助。幸好在车站碰到爸爸的学生,他听说老师遭此大难,表示愿意回家乡银行为那500元公债挂失。爸爸说,我不能让你去冒险,你是这一派的头头,现在通缉你,单单上那渡船你就被捉了。他说,我横渡长江小菜一碟,找个没人的地方凫过去,办完事凫过来,再扒上火车,没准比你还先到成都。他果然把这件事给办成了。我好崇拜那个高中生大哥哥呀!来去自由,象铁道游击队员一样。
因为挂了失, 扒手就不能兑现。那500元公债到1980年到期时居然奇迹般地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