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冤家20

第二十集:在婚姻里有些怯场

1,

一只鸡把封闭时代的小区搅得鸡犬不宁。

王同学丢了一只鸡,却接了三只老母鸡六条活鲫鱼的订单。

老张家依旧关着门,家里有个做空月子的闺女。

宋主任顺便进了李家的大门。

他站在院子里,一手扶着梯子,一手插在口袋里。学文跟他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宋主任当然无事不登三宝殿,但他跟学文说:你家院子里的花开了,一朵两朵三朵...,还挺好看,啥花啊。

学文:旱莲。我母亲活着的时候种的。每年秋天都种,到了冬天开花。

李老太种下的花,还没等到花开就走了。弟兄几个被封在一个屋檐下,学文是个辛勤的园丁,对母亲留下的花照顾有加,已经开了好几朵。橙红色的花朵,半是妖娆半是张扬。

宋主任:我也喜欢这花,有种子吗。

学文:等花谢了,就有种子了。到时候给你留几个,很好养,说是旱莲,别缺着水就行。

宋主任估计不是真的要花种子,转而问有没有学武的消息。

他问:刚才出来拿东西的是学武吗?

学文说:不是学武,是我四弟学智。学武是老三。两人长得有点像。

宋主任若有所思:哦,我好像听到那个菜贩子喊,给三哥买了一条鲈鱼。

学文:王同学在外面喊我也听到了,买了条鲈鱼是不假,但不是给三哥,是你给你们三个买的,为啥说三个呢,我不吃鱼虾,我有点海鲜过敏,小四肯定告诉王同学了,这条鱼是其他三人买的。

宋主任若有所思,听起来像是三哥或者三个。

学文:学武没消息好几天,最担心他的是家人。有了消息我们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宋主任:先撇开学武红码乱跑这事不说,就人身安全而言,也是叫人担心的。不行就报警。

都行,领导看着办。

学文不动声色的回答,其实心里有点虚。

此时,学武就在小卧室里躲着。沈玲已经将床底规整一新,给学武留出躲在床下的位子。要是宋主任进屋,第一道屏障是学智和美娟,美娟嘴巴巧,能把宋主任拦一会儿,学武就可以钻到床底下。等宋主任进来卧室搜查,床单搭下来,垂到地上,沈玲坐在床边,又是一道天然堤坝。

但是宋主任并没有进屋。

宋主任是个文官,不像原来那个打人的主任那样蛮横。但文官通常是笑面虎,看起来好办事,其实谋略更让人猜不透,正因为猜不透,他们一旦出手,就是狠的。

学文也曾经是小文官,他了解自己,了解同类。

2,

团购来的那条大鲈鱼,是学智自己掏的钱。学武不舍一次吃完,分成三份,晚餐做了个鱼头,其余放在冰箱里,好东西要慢慢吃。

一个鱼头能有多大啊,老大不吃,说海鲜过敏。老二家不吃,说不爱鱼头,等着鱼身子呢。沈玲不吃,说最近小肚子出来了,她要趁机减肥。小四吃了一口,说,鱼鳃再新鲜,都不如刚打上来的鱼新鲜。他工作的单位在海边,表示解封后去海鲜酒楼吃个够。

其实是大家都想留给爱吃鱼的学武。

学武没有客气,打包票说:学智,你给王同学说说,团购十斤排骨,我出钱。

学文问:现在一斤排骨多少钱?

学武也不知道排骨价格,就问学智。

学智是个不看价格的人,完全信任王同学。

学智说:现在什么都贵,排骨肯定不便宜。

美娟插嘴:好的肋排,45一斤。李想刚给媳妇团购的。

李想的老婆怀孕了,尽管他家财政有些困难,但不能缺着孕妇的。

话多的沈玲第一次没有发言。一听排骨的价格,她算盘一打,鲈鱼固然是学智自掏腰包,但十斤排骨也要花450块。她家也没矿,就是装个门面,学武这大话说出来,沈玲心里是不高兴的。

但是学武打包票说:不就是十斤排骨吗,要是不够,再来十斤。

沈玲的嘴巴抽搐了一下:吹牛果然不上税,你干脆啥都包了吧。

学武:封上一年不行,三五月没问题。

明明鱼头没有就酒,学武没醉,大话却说满了。

其实,学武敢于这么说,底气在于那张中奖的彩票。未来他要拿到八万多块,十斤排骨不过小意思。

这么大的喜事,他深藏心底,连枕边人沈玲都不能说。但包子馅儿实在太足,总要露出一点来,让大家尝尝。

你看这餐桌上都简朴成了啥样子,没有了西红柿等高档菜,不是萝卜就是白菜。

3,

晚饭后,学文逼着学智去洗了个澡,要给弟弟理发。

老太太去世那天,学智本来计划着理发,但是没理成。因此学智每天早上起床,无论梳头多少次,头发造反,炸毛炸翅的。

学文看不下去了。

学智坐在凳子上,脖子上围着一块毛巾。

学文拿了母亲留下来的剪刀。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喜欢做鞋垫子,所以剪刀依旧锋利。

学智见大哥拿了剪刀,说:你行吗?你不行提前说说,别剪坏了。

学文:老理发师傅了,你八岁我就给你剪头发。

学智的八岁,一家人从农村进城,住在拥挤的平房里,老二老三稍大些,知道要好了,绝对不让大哥剪头发,学智乖乖跟着大哥,让大哥理发,让大哥带去公共浴池洗澡,让大哥代替父亲开家长会,他是大哥的小跟班,他崇拜大哥。

但没几年,学智不让大哥理发了,理由是有一次大哥给他理了个新发型,同学笑话他,有几个漂亮女生叫他茶壶盖。

茶壶盖把大哥这个理发师辞了。

隔了这么多年的日与夜,大哥当年的手艺还行吗?不过就算是茶壶盖,也没有女同学取笑他了,那些女同学如今也是活成了沈玲和美娟,会不会也有人活成了自己的老婆小杨呢?

自从上次因为钱的事儿闹得不愉快,学智已经好些天没有跟在加国的小杨说话了。而说话,也没啥可说的,不如跟身边的人说说。

在这场婚姻里,他有些怯场。

学文给学智理发,学武坐在沙发上观看,并且指挥。

这里还有一根长毛,那里有点不整齐,学智你白头发也不少了,改天染染去,不染头发45岁,染了头发35。

学武回来后,好像话多了。呆在家里的感觉真好啊,和大哥小四说点废话,又好像回到了他们家四个大小子的时代。尽管,缺了二哥学理。

学武觉得自己历尽千辛万苦跑回家,就一个字:很值。

这厢地,沈玲回到屋里,一抬头,看见学智的头发如落叶缤纷,一个新发型横空出世。沈玲哈哈大笑:小四,你顶着个茶壶盖。

仿佛小时候的女同学叫他茶壶盖,中年的学智已经不伤心了,他的头顶再也不用抱鸡窝了。

沈玲开了话匣子,说刚才和二嫂约好,明天一早去做核酸。

理发师学文一边修剪头发一边问:赶第一波吗?

沈玲说:赶不上第一波,第一波还早呢,早上六点多开始,人也少。工作人员也老不容易了。

其实小区做核酸有几天了。美娟和沈玲总是分头行动。沈玲主动约美娟一起,就像小时候在农村,亲密关系的一种就是,两个要好的人,一起相约去野外拉屎。

学武多么想去做个核酸,给自己一张清白的身份证,就算宋主任再来,他再也不用躲床底,谁都没有让他回仓的理由了。

但家人肯定不同意他出门。学武心思又活动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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