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潘颍川在自家院子里割草、修树、清理院子,地里的各样杂活,忙得他满头大汗。
颍川家的前院儿种了几棵橡子树,那些老橡树有一抱多粗,枝繁叶茂的。夏天的时候,橡树为屋子遮挡着炙热的阳光,到了深秋时节,正是树上结满了橡果的时候,屋顶、走道处以及草地上,到处都落满了橡果,脚踩上去、汽车碾过,留下遍地破了壳的橡实,显得很不整洁,而且,还招来了一些让人头痛的小昆虫。
颍川从地里、道上收拾出了满满十几袋子的树叶、枝条还有橡果,他在心里、嘴上一遍遍地X着橡树们的老祖宗,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橡树在这里是受保护的,要砍树得先申请,而且,砍掉一棵还得在原地再种上一棵橡树。
头天夜里刚刚下过一场透雨,草地依然湿漉漉的,这让颍川干起活来更加费力。
颍川在草坪上使劲儿地推着割草机,被割下的湿草不是被急速旋转着的叶刀打得四下飞散出去,而是堆成砣儿,积在了旋刀处,如此一来,割草机走不了多远,旋刀便会被积下的草末儿给阻得不能再转动。
颍川见又停机了,便骂骂咧咧地翻倒割草机,用手从底盘下的旋刀处往外抠着湿湿的草末儿,掏出的那一砣砣的草末儿,堆地里不雅,而且那样还会影响草的生长,于是,他便取来一个大的垃圾袋子盛装这些草末儿,经过几次三番地折腾,才只割了半个院子的草,他便弃手不干了,留下后院儿的那块草坪,象刚刚剃过的阴阳头般难看。
颍川推门进屋,喊道:“老婆子,给弄碗水来。”
“赶紧把鞋脱了”,李潇潇应了一声,倒了一杯不冷不热的茶递给颍川,他端起茶杯来,脖子一仰,“咕嘟咕嘟”就把一杯茶给灌了进去。
潇潇接过颍川递过来的空茶杯,问道:“累不?”
“累?我都不知道啥是累了,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颍川抓起潇潇的袖子来擦了一把嘴,有气无力地答着,他懒得弯腰,两个脚后跟儿对着轮流蹭,用脚脱下了鞋子,他连手都没洗,径直走到厅里,一屁股躺沙发上歇息去了。
潇潇见颍川歪在沙发上,象滩烂泥一样,便唠叨开来:“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草就别自己割了,那不是你干的活,一个月省出百十来块的还不够我买双鞋的钱,我少买件衣服就有了,你何必这么辛苦自己呢?再说了,时间那也是钱不换的嘛,省出时间来,咱干点儿啥不好呢,有能力就去赚外快,没想法咱就各处玩儿去,多美的小日子。你看看,眼下这么好的季节,不冷不热的,可每个周末至少有一天,我都得陪你绑在家伺候院子,一点儿浪漫情调都没有。”
“噢,你以为我乐意出这份彪力啊”,颍川白了她一眼,道:“人家当教授的都自己割草,我没人家那本事挣大钱,节约着点儿还是应该的吧?再说了,我把省下来的钱寄给我妈,你总不会有意见了吧?”
“哎,怎么说话呢?”潇潇听了这后半句,立时就不高兴了,她冲到颍川面前,叉着腰说:“哎,我说潘颍川,你什么意思,啊?!你拍拍胸口问一句,给你妈寄钱我啥时说过一个不字啦?好!你要是这么说,我明儿就找人来割草,孝敬你妈的钱不是你省出来的,是我省出来的。”
颍川见说错了话,那头母老虎眼看要发威了,便连忙降低身段哄她道:“那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想歪了,开源节流嘛,我能省就省点儿,你不就不用那么为难了么。”
潇潇余怒未消,揪着他那句话不放,气呼呼地嚷起来:“你这人说话昧良心,给你妈寄钱,哪回不是我催着你办?我真是委屈死了,敢情我大把的钱给出去了,好么,竟然连个人情都没落下,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我块儿八毛地打发个要饭儿的,好歹我还赚声‘谢谢’呢,怎么钱给了你家,就跟扔黑影里了一样,都没人念我个好。”
颍川见潇潇真生气了,便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一把搂住潇潇,将她按到沙发上坐下:“老婆大人,算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怎么没人念你的好了?上回电话里,我妈还一个劲儿地夸你孝顺呢,说我弟媳妇跟你比差远了去,颍水跟颍江说起你来,也是满嘴地夸嫂子贤惠,你还要人家怎样感激你呢?难道要人家天天夸、月月夸吗?”
“切!累不累啊你,骗谁呢?我可不吃这一套!”潇潇使劲扒开颍川的手,说:“行了行了,你家的人个顶个儿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上下嘴皮子碰一碰,过年话谁不会说呀?反正哄死人又不用偿命,我算知道了,我就一天字第一号大傻蛋,你家人面前落不落好我也无所谓了,我又不指着拍他们马屁过日子,我活着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够了。”
“谁说不是呢?做人就得这样!”颍川打着哈哈迎合潇潇,他见潇潇语气有点缓和的意思,便大着胆子,嬉皮笑脸地挤兑她:“不过,你脾气这么急躁可不好,我听说,情绪波动大的人,不容易受孕,而且,卵子的质量也不好,容易生出傻儿子来。”
潇潇被颍川这话说得哭笑不得,瞪眼道:“那你让我怎么着?忍气吞声地跟你过日子?哼,你想得倒美,墙上挂帘子——没门儿!”
颍川凑过去,在她耳边说:“我是说,有气就要发出来,别等搁肚子里闷烂了、沤臭了再放出来。”
潇潇见颍川口没遮拦地又要编排她,便一边握着拳头捶他,一边嗲道:“讨厌,最烦你这样赚便宜卖乖的人了。”
“哎,别闹了”,颍川一把抓紧了她的手脖子,细声柔气地问道:“这月哪几天活动期?我快憋不住了”,他知道,一谈起这个来,潇潇就会忘了生气,这话题是他跟潇潇吵架时,用来转移目标,久经考验、屡试不爽的秘密武器。
不出他所料,潇潇果然平和了下来,她想了想,道:“大概后天吧,今晚就可以开始做功课了。”
“苦哇——”,颍川拖着长腔叫了一声板,说:“旱就旱死,涝就涝死,密集型劳动期又要到了嗳”,说着,他身子往后一挺,“啪”地躺沙发上了,他抬起脚来,用脚趾头轻轻地踢拨着潇潇的后腰,说:“去,给削个苹果来,我可得攒着点儿体力,省得今晚被你这个白骨精给整虚脱了。”
“你就耍赖吧你”,潇潇瞪了他一眼,起身道:“先去把你的脏爪子给我洗干净了……家里有富士和金帅,你要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