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病菌和一场春梦》(40) 那一年的记忆,除了战争和瘟疫,还有我做的春梦

病毒是可怕的,但是爱情是美好的。 ——加西亚?马尔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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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黄粱一梦,没有结束的故事

 

 

那天儿子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动物世界开会,主持人狮子问其他动物如果做了森林之王最想做的事是什么?一只屎壳郎子说,如果我成了大王,我就把皇宫建在粪坑旁,想吃多少屎就吃多少。

 

 

清晨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女人打来的,她说是老王的朋友。我想起她是老王多年前在电梯里认识的一个女朋友。我们见面吃了顿饭,她听说了老王的事,就想来找我聊聊天。

 

她说那时她刚和一个很有钱的有妇之夫分手,内心空虚,正好碰到了老王。他们好了以后一起出去旅游了几次。那时老王还不是很有钱,她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跟着老王做生意,最后全部赔光,生意也不了了之。

 

她说老王这种人天生就有女人缘,大部分女人遇到他都无法拒绝。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注定在某些方面天赋禀异,他们的人生也注定与众不同。

 

 

老王走后我感到很空虚,其实他在的时候我也没感到多充实,但他离开了我却感到生活缺少了点什么。我们其实是不同的两种人,但在一个特殊的环境下走在了一起,彼此分享了对方人生的一部分,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那天下午我无所事事,去电影院看了一部电影,内容是讲述核冬天的。一次巨大的核灾难之后,地球进入一个寒冷的冰川季。一种人造物种成为这个世界新的主宰,而幸存下来的人类沦为下等生物,靠乞讨为生。

 

电影结束我走在街上,突然感到有点茫然。我现在的生活是否是一种幸福的生活?生活的意义是什么?

 

我回到家,看着墙上父亲的照片,他留着小分头、蓄着小胡子,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一副老克拉的模样。

 

我想起他的一生,他的处事哲学就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不反对、不赞成、也不参与。他对我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你同意不同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保护好自己。

在社会上混,你要学会察言观色,夹着尾巴做人,像狗一样活着。

我说,狗急了也会跳墙。

他说,那也要看时机,时机合适的时候跳出来咬几口也是可以的,但千万不要当出头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想起他在绿皮火车上卖了一辈子烧鸡,对待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我一直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有一次我问他,你在火车上卖了一辈子烧鸡,还年年得工作先进者,你是怎么爱上这份工作的?

他说,爱个屁,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热爱的工作,就是混口饭吃而已。

 

后来他腿脚变得不太利索,他就整天坐在轮椅上,翻看一本从街边摊上买来的盗版《庄子》。他看的津津有味,有时还会和我分享一点读书心得,他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最后的几年,每顿饭他都让我陪他喝上几杯,喝的意兴阑珊的时候,就会讲点从前的往事。

 

他说小时他一直跟奶妈在一起生活,她来自乡下,因为小时做童养媳还留了小脚,走路不太利索。我祖母出身大户人家,怀我父亲的时候受凉落下了腰痛的病。加上我祖父天天浪迹于花街柳巷,我祖母大多数时间都在乡下娘家疗养。我父亲小时就是喝奶妈的奶长大的,晚上他喜欢趴在她的怀里,摸着她的小脚睡觉。

 

有时他也会流露出一些真性情,他对我说,有时间去凤凰城看看我们家的那些老宅。

我说听人说那里早就改造成CBD商圈了。

他问CBD是什么意思?

我说就是城市里最中心的商业区。

他说那还不是一个球样,现在的人就会瞎折腾,名字改来改去,老祖宗留下的那点东西都给糟蹋坏了。

 

 

老王离开后,我经常会陷入到一种臆想之中。

有时我感觉自己生活在一个多重空间里,一次我穿越回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在野外旅行的时候碰到周游列国的孔老夫子。我听了孔夫子的一堂课,他喜欢翘着二郎腿靠在那里让学生提问题,然后他做点评。

 

我问夫子,怎么做人?

他问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说也没什么正经工作,就是靠出卖嘴皮子混口饭吃。

他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做任何事都讲究个规矩,坏了规矩最终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说的这几句话每天起床大声念三遍,你做事做人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我想起我的二流子历史研究,发现哪有什么历史,历史只不过是一些人玩弄于手掌中的轮盘而已。那个叫黑格尔的哲学家不是说过“人类唯一能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都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很多年过去了,我感觉我还生活在慈禧的年代。有一次我穿越回一百年前,跟着一帮义和团进了京城,在街上遇见一个光脚的拳民,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

我问他这两天都干啥了?

他说杀了一个大毛子和几个二毛子,还去了一座教堂,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真他妈痛快。

虽然那些拳民后来都被砍了头,但人活得不就是活一个痛快吗。

 

 

后来我的精神似乎出了点问题,我感觉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架在火炉上烧的水壶,里面的水随时都可能沸腾。这种状况持续了一段时间一直没有缓解,我就去了医院。

 

一个中年女医生接待了我,她穿着白大褂,但是底下掉了一颗扣子,露出了一个花边的短裙及白皙的小腿。我有点神不守舍,我想也许那颗扣子是她故意弄掉的,她骨子里就是一个骚货。

 

女医生很和蔼的问我,你哪里不舒服?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我指了指胸口说我感到胸口有点闷。

她让我解开衣服,然后用她白皙的手轻轻的按压我的心脏。她这个动作让我更加感觉我的判断是对的,她就是个骚货,我的胸脯开始剧烈的起伏。

 

她看着我,语调柔和的说,你不要这么激动。你这个年龄要注意身体,遇事不要冲动。

我问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她说你这病主要是精神上的。

我说我的确有点神经衰弱。

她问,你知道狂犬病吧?

我得了狂犬病?

她摇摇头,说这种病也属于妄想症的一种。

我问我得了精神分裂症了吗?

她说也不是,是一种虚无的病。

我问严重吗?

她说不轻,得尽快治疗。

我问我怎么会得这种病?

她说不好说,也许是生活不如意,或受过什么刺激都会引发这种病症。

 

 

离开医院后我走在街上,感到人生无常。

我经过一条冷清的街道,一个中年妇女在自家门口清理一堆猪下水,一个小女孩鼻子冻得通红在旁边看着。我看着那锅热气腾腾的猪下水,感到有点反胃。

 

此时正好经过一家发廊,一个小姐坐在门口嗑瓜子,看到我就像见到熟人一样对着我招手,我正好没什么事就进去了。

 

小姐问,咱哥,今天想怎么弄?

随便弄一下,舒服就行。

 

屋里暖烘烘的,小姐脱了外套,挽起袖子,也没把自己当外人,两只手在我的身上肆意的游走着。我感到身体有点蠢蠢欲动,我感觉生活其实他妈挺好的,没必要那么悲观。

 

 

晚上我回到家儿子正在做作业,我问他今天在学校里学了什么?

他说学了一个“黄粱一梦”的成语。

我问那个成语讲了什么?

 

他说,从前有个道士出行中途在一家旅舍休息,此时进来一个青年,穿着单薄,两人聊了几句。

青年长叹一声说,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然混到今天这种地步。

道士说,我看你相貌不凡,身体硬朗,怎么说自己混的不好呢?

青年摇头说,我算什么,就是苟且活着而已。

道士问,那怎样才算好?

青年说,人活在世上就要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如今却只能靠种地为生,这还不够惨吗?

说完青年觉得没意思,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这时店家也在准备饭菜。道士拿出一个枕头递给青年,说你枕着这个枕头睡,就能实现你的梦想。

 

果真梦中青年娶了一个漂亮的女人为妻,第二年还金榜提名当了官。正好有外敌入侵,皇上封他为大将军前去破敌,青年大胜归来,一时风光无限。

 

再后来因为嫉妒,他被奸人诬陷惹来杀身之祸。后来花了很多银两,找了很多关系才保住了一条命。之后他被流放到边远地区,每日在田间劳作。

 

梦醒了,青年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还在那间旅舍里。那个道士仍坐在他旁边,而店家的米饭还没煮熟。

青年起身,问刚才那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

道士点头,说人生所谓的辉煌不过如此。

青年惆怅,对道士说,谢谢你让我明白了人生的道理。人生在世不能被欲望左右,而要珍惜眼前的一切,这就是最好的教诲啊!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看新闻报道,瘟疫还在蔓延,又有几座城市封城了,听说之后还会有更多的城市封城。

 

还有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还在持续,暂时还看不到结束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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