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儿一提到蔚然,夏禾的心不由得猛地往下一沉,身体里刚刚点起的欲火正待熊熊燃烧却好似一下子又被一盆冷水兜头给浇灭了,他随即下意识地无语了,垂着头,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而柳絮儿此时突然意识到,她大概触及到了一个敏感而让他难以启齿的问题,她也沉默了片刻,随后叹了口气,问:“禾,你没事儿吧?”
夏禾抬起头来,深情地望着柳絮儿,他伸出胳膊把她搂了过来,苦笑了一下,轻轻地问:“想听我的故事吗?只怕你没有耐心。”
“说吧,随便你讲什么我都会感兴趣的,我很想知道你的过去和现在,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柳絮儿缩着身子,象只小鸟般依偎在了他怀里,脉脉含情地望着他,轻轻柔柔地说着,脸上闪着羞涩的神情。
他沉沉地舒了一口气,把她那柔软细腻的玉手捏在自己的掌心里,摩挲着,思绪便飘回到了十几年前。
“我跟蔚然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她人很温柔、很细腻,会体贴人,不张狂浮躁,这些都很吸引我,而我则比较粗犷、豪爽,如今细细回想起来,我俩在性格上的互补使得我们很容易相互吸引,我们可以说是一见钟情,认识没多久就陷入了情网。
“蔚然生长在江南,上高中时她家搬到了北方,就在学校的所在地,而我则是个外地人,记得那时,几乎每个周末她都会从家里带些好吃的给我,现在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些家常便饭而已,可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了,好像只要跟她在一起,吃什么都很香甜哦。记得有一天傍晚,天下着大雪,她怀抱着一罐子热汤,冻得抖抖瑟瑟地站在教学楼的门口等我,我当时见了她的侧影,觉得她真是美极了。”
“她长得很漂亮吧?”柳絮儿打断了他一下,这大概是每个女人的通病,以为男人都是看重女人的外貌的。
“她年轻的时候不难看,小巧玲珑的,挺喜相……其实,我不是个只看女方外表的人,我注重的是双方心灵上的感应和默契,可是,说真心话,这些年来,我与蔚然越过越没有了激情,想起来就让人觉得沮丧,唉,”他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俩在国内的时候各自都有一份舒适、稳定的工作,不需要为生计发愁,而且,燕尔新婚的喜悦也掩盖了我们彼此间的差异,那时,我们之间并没什么大的矛盾,像多数家庭一样,我们的日子虽然平淡但还能过。
“然而人到了国外就大不同了,就算你勤勤恳恳地去奋斗了、去想方设法地钻营了,也难保一定能在异国他乡找准自己的位置,就拿我来说,好歹也算是个名校、名导的博士吧,可来美国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没有找到一个稳定的职位,随时都有卷铺盖走人的可能,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这是因为我无能,更不认为这是因为我不努力,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是每个人的运气都总是那么好的。
“我常常会感到累,是心累。作为一个独自在外打拼的丈夫,我真的很渴望来自妻子的支持,希望她能分担一点我肩上的重担,虽说养家是男人责无旁贷的事情,可是,如果她能助我一臂之力,也不必挣什么大钱,只要有一份稍微稳定一点的职业,那样我就不必时刻担心丢了工作和身份而能够放开手脚去干了,我何至于象现在这样仰人鼻息地活着?我也就不会甘于这么平庸地苟活着了,可是,她对这些从来都熟视无睹,万事都依赖我一个人,却还常常抱怨我,嫌我没本事,指责我对孩子管教得严格。”
柳絮儿偎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听着,不想去打断他的思绪,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小手,继续说着:“女人贤惠当然是没有错的,有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老婆善良、温顺呢?可女人不该把顾家、贤惠当作她懒惰、不思进取的借口,男人也不是头只需要填饱了肚子就满足的猪。我在外面拼死拼活地工作,想为妻儿创造一个好一点的生活环境,可我再坚强的肩膀也不能把风雨一肩担啊,我也有软弱的时候,我累的时候也想找个避风的地方歇歇脚哦,可是我能吗?我累死了都没个地方说去……孩子都快8岁了,可她却总以孩子小需要照顾为借口,从不出去做事,人家学中文的太太都能改学会计、计算机,还有护理,可她就是什么也不想干,一心靠住了我,如果她刚来的时候,随便读个什么热门专业,现在早就可以有一份正当职业了,哪儿还会落到要去打黑工的地步?
“若她真的是没上过学,那倒没关系了,谁让她不具备读书的能力呢?我也就该养着她的,反正吃糠咽菜,有我的就不会少她的。可她不是啊,她好歹也是国内名校的才女却如此不思进取,甘心在家耗着,指着丈夫养活。嗐,在外人眼里她的所谓贤惠也只不过是她做做饭、收拾收拾家而已,她成天在家闲着,要是连这点事儿都不做的话,那她这人跟个寄生虫还有什么两样呢?
“还有,她这人吧,表面看上去脾气挺好,其实却是个非常拧的人,犟脾气上来了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她还是属驴的,得顺毛摸,要是我哪句说得不合她心意了,她便把嘴一闭,任你怎么说,就是不再理会你,长此以往,我变得越来越心冷,渐渐失去了与她沟通的愿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慢慢地只剩下一起吃饭、睡觉这么简单了,除了孩子,我们呆一起根本就没有什么话题好谈的。
“还有,她的脾气也怪,跟谁都处不长远,背地后还总抱怨别人,你看,前些日子她心血来潮,非要去一家中餐馆儿打工,可才干了还不到俩月就因为跟客人吵架而被老板给辞退了。这不,她在家闲着没事儿净找茬儿跟我闹别扭,还纵容孩子跟我作对,而我儿子眼里根本就没我这个爸爸,唉,说出来我都嫌丢人呐,好歹我也是家里唯一一个赚面包的人呢,可在家里我根本就没什么地位,不但要看老婆的脸色,还得看儿子的脸子,蔚然都快把儿子当成了她要挟我、逼我就范的棋子了。”
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道:“絮儿,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汉子呐,在认识你之前,我以为我这下半辈子就这么窝窝囊囊地过下去了,我没有怨,只有认命,可是,自从我的生命里有了你,我才知道了什么是爱,爱一个人竟然可以这么美好,就这么憋屈地活着,一直到死,我实在是不甘心,不甘心呐,絮儿。”
夏禾的一番痛述,让柳絮儿感受到了他的苦恼与压抑,她心中亦有万般无奈,她怅怅地说:“禾,我也爱你,爱你的才华,你的人品、性格,可我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我不会做那个拆散你们的第三者”,她抚摸着他的脸颊,又道:“就让我们这么爱着对方、想念着对方吧,有的时候,虚幻比真实来得更美丽,你说呢?”
夏禾看着柳絮儿,心里酸甜苦辣各样滋味都有,他舒了一口气,紧紧地把柳絮儿搂在怀里,道:“絮儿,有你这句话我这辈子就不算白活,记住,你没有拆散我们,是我们的架子早就从里面散了,没有爱的婚姻对我跟她还有孩子来说都是个折磨,我累了,也倦了,我想解放自己。”
他将她松开,满目深情地望着她:“只要你肯等我,我一定会给你、给我们一个未来的,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