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武斗的日子 (6)-- 若兰

以朴素的心,面对纷繁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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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返家乡

一晃在接待站住了两个月,进入十月份了。我们对家乡的思念,由一天天加重的皮肤的冷感刺激大脑,越来越强烈。听说“反到底”派的头头们已经返渝同“815”派谈判,如果实现革命大联合,我们就能返家了。爸爸改变了回避革命群众的方针,也去和他们一起讨论革命形势,关心大联合的进展。期间我们江津地区率先达成协议。大家正欢天喜地准备回家,先头部队回来报告,各县镇的革委会主任副主任的配置还在争论,头批回去的骨干份子滞留在地区首府不能回家。而地区接待站的条件很糟:“晚上盖报纸御寒。”

等到11月,我们终于回家了。我们的家刚由从宜宾市逃来躲武斗的人腾出来。和我们不一样的是,住进我们教工家属院的是一群城市居民,很会过日子。他们回宜宾时把教工家属院搬运一空,干净得连一个煤球都没留下,更不用说当初我们没坚壁的锅碗盆勺,针头线脑了。

现在两派在一个学校,摩擦不断。一天两个女红卫兵在宿舍外洗头,对立派的两个男生只因为无聊手痒,前去拖了女生的头发就走。女红卫兵的战友们闻讯赶来,肇事的打手已经逃了。这口气总要出呀!就chuang or cuang (where is the word?)进教工家属院,宣称对立派刘老师是幕后指挥,也冲上去拖了她头发就走。刘老师是天津人, 1962年时随当解放军师长的丈夫下放到我们小镇,因为他是彭德怀右倾机会主义者。

妈妈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产了,可不敢在学校坐月子。我们在工人新村租了个一卧一厨的房子,锣紧鼓密地筹备。现在自由市场已经被定义为资本主义,我和爸爸就走十几里到政府管不到的小乡场买。我们终于达到了目标,攒下了十只鸡,一百个鸡蛋。

工人新村4排土胚房,住着50来户人。乡镇里的失业率很高的,难得有几个全民所有制的铁饭碗。大部分的人到城市里做合同工,挣30几块钱一个月,养活一家5,6口人。就这30几块还没有保证。工人新村的住户大部分是这些人。

妈妈还没生孩子,鸡就被偷了一只。我和爸爸除了到处咕咕地唤,束手无策。过几天,另一只鸡又被偷了。爸爸急了,拿根棍子挨家挨户搜。偷鸡的看到要漏馅儿了才把鸡放出来。这才杜绝了鸡被偷的现象。

小弟弟出生了,好可爱啊!现在我的任务就是烧火,为妈妈端茶送水听使唤。坐月子需要好多开水啊!妈妈洗,娃娃洗,杀鸡…都要用开水。火总是很慢,我必须不停地扇煤球炉。一天到晚被枯燥得扇出不少花样来,上下扇,左右扇,金鸡独立扇,稳如泰山扇,海底捞月扇。也有我喜欢做的事,就是为妈妈收碗。碗里总会留下鸡汤,或一口没吃完的荷包蛋。在从卧室到厨房的几步路上,它们就全进我肚子了。在吃完晚饭弟弟不哭的时候,我们一家会团在妈妈床上,大家看着可爱的弟弟,抚摸着我滚圆的手,说,这是妈妈坐月子还是若兰坐月子呢?一家人怎么就若兰胖得圆滚滚的呢?我说,妈妈这句话不严谨,生孩子的人才坐月子呢,胖并不意味着坐月子啊!爸爸说,人家说月母子没胖月妹子胖了,还真是这末回事儿呀。若兰,你可以说胖不是坐月子的充分条件。

但弟弟大部分时间都哭。妈妈没奶,这乡镇又没有牛奶炼乳之类。弟弟吃米羹。他哭啊,哭得天昏地暗。我把他背上走来走去,肩膀不断抖动,还是哄不好,经常和弟弟哭成一团。这时妈妈就来接过弟弟,说,若兰别哭,弟弟长大要是不感激姐姐,妈妈揍他。

但是弟弟长大后妈妈已经老得揍不动他,老得在他面前失去话语权了。父母总是这样向长子长女们许空愿。

花似鹿葱 发表评论于
我也躲过武斗,一个人在呼伦贝尔大草原的亲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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