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自洽
提壶灌顶
原创长篇小说《逻辑自洽》19 讨薪风波/ 20 愤怒成诗
作者: 提壶灌顶
作品简介:这是一部披着网文外衣的现实题材小说,忠实的呈现内地中产阶层的喜怒哀乐和行为逻辑,阴阳师、注册会计师、软件工程师,三师傍身,历练江湖!
第十九章 讨薪风波
王先林退出信方事务所后,还一直与查所长保持着联系,不为别的,只为讨薪。离开事务所的当年,王先林还有七八万元绩效工资,老查一直拖着不给结算。想起这件事,王先林就头大。
开始,老查不付钱的理由是审计工作底稿不完善。王先林就专门抽出时间,把自己几年来负责的项目底稿统统整理了一遍。底稿全部装订成册,签完所有的字,打完所有的页码,编制好目录、封面,让老查亲自验收,结果她反复挑毛病,王先林不得不反复修改,最后实在挑不出毛病了,才勉强通过。然后她让王先林先回去,说会尽快给他转款。
结果,一等半年杳无音讯。王先林等得不耐烦,给查所长打电话,要么不接,要么在开会,反正一不见面,二不转款,就这么耗着。
王先林与其他离职员工联系,才发现几乎每个人都有收不回来的工资,多的三五万,少的七八千。因为绩效工资跟项目挂钩,按项目收入总额的一定比例计算。但这个比例完全是口头约定,并没有成文的制度约束,所以很难通过正当途径维权。大多数员工离职时或多或少都与事务所发生过纠葛,离职后人走茶凉,就很难逃脱被老查拿捏的命运。
老查并不缺钱。她除了事务所的利润外,还按月领取退休工资。四十几岁离婚,就没再结婚,唯一的女儿在国外赚大钱,因此她没有任何家庭负担。拖欠负债对她来说只是一项业余爱好,看到讨债人着急上火、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她能从中体会到无限乐趣。
这一次,王先林歪打正着截胡了她的项目,也算出了心中一口恶气。趁着老查还没摸清底细,王先林想加大催收力度,尽快把钱收回来。因为一旦她搞清了来龙去脉,想再要钱就更没指望了。
王先林动员其他离职员工,共同组成讨薪联盟,结果多数人并不积极,他们的钱少,时间又拖得太久,大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懒得去找这个气受。王先林很无奈,只得亲手做了一张表,列了讨薪者姓名和欠款金额,然后一个一个找他们签字确认,总共凑了三十来万。他打算拿这张表找老查交涉,如果老查不知收敛,就把表交给注册会计师协会,不论结果如何,起码可以把她名声搞臭。
他把讨薪表拍成照片发给老查,结果很快接到老查电话,电话里老查指定了一个茶楼,让王先林等她,说她要当面谈谈。
这一招看来效果不错,总算能见面了。王先林急忙来到茶楼,找了个角落,在沙发上坐下,服务员给他泡好茶。正是吃午饭时间,茶楼里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王先林歪在沙发上,左等右等不见人来,一睁眼,却猛地发现老查就站在自己面前。
几年不见,老查老了许多,满脸皱纹,瘦得不成样子。她向上指了指,说楼上是天台,视野开阔风景好,咱们到天台上边看边聊,说着自顾自爬上狭窄的楼梯。
王先林有些吃惊,她看上去弱不禁风,想不到走路风快,看样子摔断的腿子已经完全恢复功能。
王先林很少登高望远,今天是他第一次看清曲水河市的市容市貌。一条大河,碧绿清澈,蜿蜒流淌,把市区分为两半。河两岸高楼鳞次栉比,高低错落,马路边杨柳成行,翠绿如烟。远处峰峦如黛连绵不绝,静静地拱卫着市区,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城市呈现出一派祥和气氛。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马路上没有车辆,也不见行人,仿佛一座空城。
“你看,”王先林手臂在空中划了一圈:“多好的城市,多美的环境,可惜被你们这些为富不仁的人破坏了。”见老查没有反应,王先林继续道:“查所长,我在您手下干了四五年,虽然没有做出多大贡献,但也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咱们就不能好聚好散呢?”
“你想跟我算账是不是?”查所长冷笑道:“那我就算给你听听。商业银行项目让你算卦,你给我算得皮毛未剩,朝晖电子厂改制项目白忙了半天,绩效评价项目你挖我墙角,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损失谁给我补偿?”老查一边质问一边恶狠狠的向前逼近。
听完这些问题,王先林憋了一肚子火,他没法辩解也不想辩解。看来用“为富不仁”这样的词语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卑劣。面对老查的步步紧逼,王先林毫不退让:“怪不得这么多年你孤苦伶仃,因为你早已不可救药!你这个众叛亲离的老变态!”
老查很震惊,原地愣了一秒,忽然一个旱地拔葱向王先林扑来。王先林下意识的低头一躲,老查像一片破布从头顶掠过,王先林跟着她的背影冲到楼边,伸手一抓,抓了个空,眼看老查飘飘忽忽向副楼楼顶坠去。
王先林顺着楼梯一口气跑到副楼楼顶。老查呈“大”字型卧在水泥地上,身下流出一滩黑褐色的血。已经瘦成皮包骨头的人,怎么会流出这么多血?王先林十分疑惑。抬头看看周围,到处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他喊了两声查所长,不见回应,伸手把老查翻过来,检查一下,没有发现伤口,再试试鼻息,好像已经咽气。人的生命难道如此脆弱?这可怎么办?没有见证人,王先林知道自己有口难辩,这回真让这老太婆给赖上了!王先林掏出一支烟点上,慢慢抽完,随后把烟头踩灭,好像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他把尸体提起来扛在肩上,往电梯走去。怪事接连发生,王先林精神有些恍惚,感觉脚下像踩着棉花,尸体轻飘飘的,好像要把他带离地面。他坐上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打开越野车后备箱,他麻利的把老查扔了进去。
王先林开车到了民族风情一条街,找到一家卖少数民族服饰的店铺,喊了半天,不见老板来,大概出去吃午饭了吧,王先林想。他找了一套大小差不多的男式长袍穿上,又找了一顶假发戴上,长袍有点花哨,但从镜子里看,王先林已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身材魁梧的少数民族汉子。他按照标签上的价格留下现金,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天刚蒙蒙亮,王先林就开车出发了。当地少数民族有天葬的风俗,天葬台离市区也就一百来公里,王先林很久以前去过几次,亲眼看到过天葬师的操作过程。他想,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查所长送上天葬台,这恐怕是眼下最好的选择。王先林很庆幸自己拥有一台越野车,这辆车底盘很高,再崎岖的山路都不在话下。但车子走上山路,老查却开始变得不安分,一路上把后备箱弄得砰砰响。王先林自顾自开车,他知道老查不会自己跑出来。
等赶到天葬台时,东方已经晨曦微露。四面都是高不可攀的山峰,薄雾像一条条灰色飘带缠绕在山的半腰,群山环抱中有一方平坦的高地,天葬台就静静地卧在中间。这是一块天然的巨石,差不多有半人高。天葬师每次完成法事,总是用清水把台面清洗干净,长年累月,石头顶面已经被磨得像鹅卵石一样光滑。
忙中出错,王先林把老查搬上台面,才发现自己忘了带砍刀。他把身上的口袋翻了个遍,除了一把剪指刀,再也找不到任何刀具。王先林急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必须尽快完成操作,如果速度慢了,肯定会遇见同行,虽然自己穿了少数民族服装,但毕竟跟职业天葬师存在差异,一旦被人看出破绽,后果会很严重。
正焦急间,天空腾起一片乌云,黑鸦鸦地向天葬台压过来,乌云落地化为一个个鬼头鬼脑的生灵,正是秃鹫。他们身上披件蓑衣,光着脑袋,挤挤挨挨站成一片,把天葬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先林望着这些急不可耐的生灵,又低头把口袋翻了一遍。正束手无策时,秃鹫中个头最大的那一只一跃跳上了石台,张口叼住老查脑袋就往下吞,转眼之间只剩一双皮鞋露在外面。秃鹫被卡得直翻白眼,只见他抖抖肩膀、甩甩脖子,一眨眼工夫皮鞋也不见了。
按照当地风俗,亡者的最佳归宿是天堂,亡者的尸体最好全部被秃鹫吃掉,吃得越干净升天的几率越高。从这个角度讲,查所长的结局是最圆满的。
王先林抬脚准备撤退,秃鹫们主动闪出一条通道,让他走出包围圈。路边的崖壁上画着一排排梯子,这叫天梯,是当地村民用石灰水画上去的。人们希望亡灵沿着梯子往上爬,能最终找到通往天堂的路。王先林站在梯边,用手指在白线上描,嘴里念叨,查所长啊查所长,在这个世界上,你一个人孤苦伶仃,活得也不幸福,我今天把你送到这里,也算不枉共事一场,希望你努力攀登最终找到通往天堂的路。
梯子一共十来级,王先林描到第七级的时候,突然手机铃声大作,定睛一看,手机来电赫然显示:查所长!怎么?她还活着?还是这么快就到了天堂?
王先林摇摇头,挣扎了一下,眨眼之间秃鹫不见了,高山不见了,天葬台不见了,天梯也不见了。身下是柔软的沙发,眼前是玻璃茶几,茶杯里茶水还冒着热气。旁边站着一位女服务员,指指王先林的手,说:“你快点接电话啊!”王先林才发现手里的电话一直在响。
“喂!王所长吗?我老查。”
“是我,王先林。”
“钱我已经转了,七万六千五,你看看对不对。”
“哦?”王先林迷迷瞪瞪一时反应不过来。
“咱们合作这些年,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多包涵啊,以后咱们多交流,多沟通,说不定往后还有继续合作的机会呢。你说对不对?”
“啊?哦,对,对。”
“那今天就先聊到这儿,有时间回所里玩,我先挂了啊。”
挂断电话,王先林像灵魂出窍一样呆坐在沙发上。摸摸茶杯,水还是温的,看看手机,自己从走进茶楼到现在也才不过十多分钟。
第二十章 愤怒成诗
王先林过后才想明白,其实道理也很简单。
老查发现这么大的项目说丢就丢了,当然很生气,但就在出发前的十多分钟里,她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并错误的以为王先林有能力调动审计局的力量来对付她,她的第一感觉变成了惶恐。在利益面前,她完全可以放低身段,空口白牙说点软和话,以消除潜在威胁,进行这样的操作对她来说不存在任何心理障碍,确切的说,这只是她本能的反应。
……
老同学张升南打来电话,约王先林喝茶。上次做朝晖电子厂改制项目曾向他打探情况,之后这是两人第一次联系。
挂断电话,王先林若有所失。这两年整天忙于鸡毛蒜皮的小事,居然冷落了老同学。成立事务所后,王先林体会到了权力带来的好处。给员工开会他可以无所顾忌的自由发挥,再也不会怯场。每天打无数电话,在电话里分派工作任务,监督工作进度,组织项目投标,跟关系人联络,调动各方资源,工作越繁忙越能体验到叱咤风云舍我其谁的快感。平时以所长的身份跟人交往,也总能收获格外的尊重,与当项目经理不可同日而语。
但王先林远不是一个合格的经营者,他的思维始终停留在项目经理的层次,他对具体项目和技术层面的东西过于感兴趣,而一旦跟人打交道,就会变得缩手缩脚,无所适从。潜意识中,人会不由自主的趋向自己擅长的领域,对不擅长的事务则会本能地逃避。这是他多年来一直没有主动联系张升南的主要原因。
张升南久闯江湖,人脉资源极其丰富,稍微有点经营意识,就应该想到把他拉入自己的关系网络。更何况他们在高中三年朝夕相处,知根知底,关系牢不可破。
王先林思索再三,作为弥补措施,他在电话里提出各人带上老婆孩子,一起吃饭聚一聚。
结果,话音未落就遭到张升南一顿抢白:“你这人总是喜欢做些画蛇添脚的事,我上哪里去找老婆孩子?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老子是离了两次婚的男人?你小子真不可交!在高中的时候就抢走我的女朋友,现在又拿老婆孩子恶心我。”
“这是从何说起?我怎么会知道你离婚的事?再说,我何曾抢过你的女朋友?还高中的时候!那时候你穷的叮当响,谁又能看得上你?”
“少啰嗦,赶紧过来,老子慢慢跟你算账!”
提起往事,王先林心情大好,欣欣然赴约,一边急急忙忙赶路,一边琢磨抢女朋友的事究竟何指。
一进茶楼,就看到角落里坐着他的老同学,二郎腿跷得老高,西服外套披在肩上。见王先林进来,他露齿一笑,表情还跟当年一样狡黠。
“小子当了所长,也不知道来拜码头,还等着我给你打电话。”见王先林若有所思,张升南道:“还在琢磨抢我女朋友的事?也好,这是我多年来的一块心病,今天咱们也做个了断。”接下来张升南开始诉说往事。
听了半天,王先林终于搞明白他的病因。
当年一进高中,两人就坐同桌。那时候张升南还是个懵懂少年,不像现在这般油滑,差不多过了一个学期,两人才逐渐熟络起来。一天下午,张升南指着窗外一名女生的背影,说:“这个女生是隔壁班的,长得是真漂亮,我曾经跟她一块吃过饭。”王先林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道:“她叫刘兴荣,是我初中同学,上高中报到的时候我和她一块来的。”张升南回头盯着王先林,一脸疑惑道:“那天吃饭的时候你也在场?”
“对啊,这么说,当时那个男生是你?”
“对啊!”两人面面相觑,不由得放声大笑。
刘兴荣确实是王先林初中同学,两人同年考上高中,也是他们初中那一届唯一考上高中的学生。山里长大的孩子,没出过远门,上高中报到,都是初中班主任亲自来送。当天中午报完到后,班主任带着两名学生到饭店吃饭。
同样的情况,张升南和他的女同学也被他们的班主任带到饭店吃饭。吃饭过程中,两位老师攀谈起来,结果越聊越热乎,就说干脆集中到一张饭桌上吃饭。于是,两对学生、两个老师,六个人围在一张桌子上共进了午餐。
时间久了,王先林对吃饭的事印象变得模糊,只记得对面是个漂亮的女生。后来一入学,他发现女生也分在自己班上,名叫龚雪,座位离自己也不远。那时候男生和女生一般不会公开交往,王先林没有勇气和龚雪相认,也从没跟别人提起这件事。
王先林和张升南有缘共进午餐,却相互把对方视同空气,没有留下丝毫印象,但却又不约而同的记住了对方的女同学。
那个年代,只有在初中表现特别好的学生才有机会考进高中。平时习惯了学霸的身份,进了高中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很多人开始感受到巨大的心理落差,特别是女生,因为心思细腻、情绪敏感,很容易陷入焦虑。
龚雪就是这样的女生,她很快发现自己的数学跟不上进度。跟其他同学还不熟,所以只能向初中老同学张升南求助。有一天课外活动时间,她坐到张升南对面,拿出数学题请教。有女生请教问题,对张升南来说,当然是难得的展示才华的机会,他因此表现得特别激动。可问题在于,数学也不是他的强项,开始他似乎胸有成竹,可讲着讲着突然发现不能自圆其说,于是充满激情的讲解戛然而止,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很尴尬的僵在那里。
俗话说,观棋不语真君子。王先林的低情商与生俱来,他做不到观棋不语。当张升南的棋局陷入僵局的时候,他没有抑制住自己的表现欲。就在这时王先林不合时宜的开口接过话题,开始侃侃而谈。他首先分析了两个人的解题思路,指出两个人分别错在哪里,又讲解了解决类似问题的正确思路。讲到最后,张升南有没有听懂他不曾关心,他只知道龚雪对这个问题已经心领神会。望着龚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到那里面满含佩服和羡慕,王先林内心感到极大的满足。
王先林的讲解并没有缓解张升南的尴尬,反而让他更加自惭形秽。
这应该是张升南平生遭受的第一次沉重打击。傍晚,张升南一个人来到操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来回踱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缤纷其变易兮,又何以淹留。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
他在心里反复吟咏记忆中的古诗和现代诗。恍惚中,他仿佛置身易水河岸,正沐浴着潇潇秋风,忽而又来到汨罗江畔,依稀瞥见屈原徘徊的背影。他恍然悟到自己就是《离骚》中被无限赞美的木兰花,而王先林之流则不过是一把茅草。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天空,一阵秋风掠过白杨树林,金黄的树叶簌簌飘落,落满他的脚下和肩头。就在这一刻,一位年轻的诗人诞生了!
张升南开始写现代诗。现代诗形式自由,正适于表现他的浪漫情怀。诗的内容主要是感慨世态炎凉,抒发他孤独、落寞以及不为世容的愤懑情绪。
过了几天,看到龚雪又要来请教问题,张升南连忙起身,打算回避。
“你要去哪儿?我有问题请教。”龚雪道。
“你的问题我也不会!”张升南边说边摆出准备出走的架势。
“不会就学!你给我坐下!”龚雪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摁在座位上。
张升南假装不情愿的坐下,竭力掩饰心中的委屈和些许欣慰。看到两个人拉扯,王先林意识到自己前几天无意中伤害了张升南的自尊心,不觉有些内疚。他拧了一把张升南的耳朵,说:“跑什么跑?有问题一块探讨嘛。”
于是,两个人的对话变成三个人的讨论。多一个人发言就多了一条思路,讨论变得格外热烈,渐渐演变为一场不大不小的头脑风暴。之后的日子,讨论不再局限于他们三个人,不时也会有其他同学加入,也不再局限于数学,甚至不再局限于学习,有时也会扩展到对时事政治的评论。
张升南诗兴不减,时有得意之作诞生,有时他会把诗作拿给王先林看。王先林是个诗盲,看完后基本不予置评。
早自习时间,大家都在读英语,教室变成了英语的海洋,冷不丁的,一个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不时冲击着大家的耳鼓,那是张升南在发表他的新作。因为背英语的思路被打断,坐在前排的同学都回头盯着他,但张升南沉浸于诗歌的美妙意境,对此好像浑然不觉。龚雪也会回头露出惊奇的目光,然后对他莞尔一笑。她当然不知道,这微微一笑已经被张升南定格,并深深地印入脑海,当天深夜就会化为一行行朦胧的文字……
那是一个回不去的年代,那里有一群年轻人,他们的青春是那样贫瘠而又清纯!贫瘠得让人心疼,清纯得让人落泪。
……
“醒醒!你给我醒一醒!”张升南伸出手在王先林眼前晃了晃,“你在做什么美梦?狗日的你脸上还泛起胜利者的微笑,跟当年一个德性。”
王先林正沉浸在对自己贫瘠青春的甜蜜回忆中,冷不防被张升南打断。
他慢慢回过神来,道:“我知道你说的是龚雪,你小子还真是早熟。不过,龚雪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你也没把她拿下吗?”
“不开玩笑,这么多年没有联系,她现在怎么样?”
“前年被调到审计局,现在是一把手。”
“市审计局吗?胡说,市审计局局长是廖清河,我刚跟她打过交道。”王先林道。
“你跟廖清河见过面?”
“是啊,当时他们的工作人员不配合工作,我还亲自给廖局长上了半天课。”
“是吗?你胆子是真不小,当时没觉得眼熟吗?她可只是改了个名字,就不认识了?看样子,你不但诗盲,而且脸盲。”张升南脸上现出不屑的表情。
“嗷~~,嗷~~,”王先林恍然大悟:“是她,真是她,我说怎么会感觉那么亲切呢!莫名其妙的亲切!当时就有点疑惑,这么大的官一点架子也没有,还有耐心听我长篇大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