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初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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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朋友这几年在国内做新能源,最近一两年常去内蒙古出差。有的时候聊天,会讲到内蒙的风景和食物。朋友说内蒙跟河北、山西类似,令我颇为诧异,因为我印象中的内蒙全然不是河北、山西这样“重工”的气质。

85年夏天,那时我刚满14岁,全家从成都出发,一路火车翻山越岭、跨过黄河,经兰州到达包头,我的姑姑一家在这里生活。包头是草原钢城,和我的故乡成都相比,少了很多绿色和湿润的气息。但少时的心,反而会被这些差异吸引。姑姑家的表姐们比我跟姐姐大,对我们颇为照顾。有一次,大表姐说让大表姐夫带我们去包头附近的草原看看。于是有一天,大表姐夫带着父亲、姐姐和我,每人一辆自行车前往目的地。路程颇远,我记得骑车单程也有两个钟头,且不少路是泥路,上坡下坡,很是颠簸,但少时的我贪玩好奇,并不觉得累。去的路上碰到下雨,我们不得不找地方躲雨。附近有瓜农看着瓜田,我们躲到了瓜棚里。瓜农招待我们吃瓜,大约是不用花钱。瓜好不好吃不记得了,不过记得父亲有跟瓜农聊聊天,我看着棚外瓜田在雨中朦胧。等雨停后我们重新出发,父亲坚持留了钱给瓜农。他一直都对弱者充满了同情和扶助,从我很小的时候起,每每遇到挨家挨户乞讨的人,父亲总是会从我们的餐桌上分出一些食物,让我亲手给到乞讨的人。

目的地是黄河的一个支流,大约有名字,但我不记得了。看到的河流静静地蜿蜒流淌,因为刚下过雨,河水有些浑浊,但比我们穿越黄河时看到的黄色的惊涛骇浪柔和多了。当时我在想,支流这么清澈平静,怎么黄河会那么气势滔天。记得坐火车通过铁桥穿越黄河时,我还特意找母亲要了一颗个头不小的西红柿,从列车的窗户中扔下,伸出头看那西红柿掉落的轨迹,瞬间就被卷入浪涛之中,骇得我想起了电影《卡桑德拉大桥》列车在过桥时折成两半高空落入河中的场景。支流河中还有面积不小的洲地,长满了高高的草木,河面上空有水鸟盘旋。河流周围是草原,视野宽阔,附近有几匹马,河边有一艘篷船,于是我们朝船走进,因为这艘船是唯一能看到的人的痕迹。船里有两个男孩,看上去跟我年龄差不多,衣着简陋。表姐夫跟他们简单聊了一下,知道这两个男孩是夏天来这里牧马。表姐夫问男孩河里是否有鱼,男孩说有,我估摸着表姐夫有借他们的船下河之意,但男孩显然没有意识到。我前后左右的看,极目之处只有河流、草原和天空。我琢磨着河中的洲地会不会有鸟下的蛋?因为小时候跟父亲回他的故乡,曾经在左屯的河沟边看到远处的一堆野鸭蛋。这个乐子可是成都这个大城市找不到的,所以令我格外兴奋。可是船里的男孩显然没有推船下河给我们用的想法,而且河中洲地的草木过于茂盛,恐怕抵达洲地也无法进入。那时候的我还是小了些,对景致的兴趣小于活动。正当我有些无聊之际,一群年轻的男人进入了我们的视野。父亲和表姐夫跟他们一聊,才知道这些人是来炸鱼的。他们有一种土制的炸弹,扔到水里通过爆炸把鱼炸昏,浮到水面之后被人捞走。可惜那天这群人战绩不佳,鱼没炸上来几条,倒是天上飞的水鸟被炸晕落到水里。表姐夫大约是看出我的无聊,问那群男人能否给一只水鸟让小姑娘们新鲜新鲜,那群人倒是大方,给了我们好几只。我一下子高兴起来,让表姐夫把水鸟绑到我的自行车后座上,因为我自己还是怕触碰到这些死掉的水鸟。

骑车回到姑姑家里已经日落,姑姑跟表姐们已经张罗好了晚饭。我问姑姑自己带回来的鸟能不能做来吃,姑姑笑着说,水鸟怎么能吃?不但没什么肉,而且这种水鸟的肉,筋非常韧,人是嚼不动的。大了之后想起这件事,知道姑姑是对的,这些翅膀宽阔细长的水鸟,常年的飞行让它们的筋膜锻炼得格外粗韧,它们成长的设计是对付草原上的风,又怎么会是人类的嘴。

去过包头几次,印象里它跟北方的城市类似。但说到内蒙,我通常联想到的场景却是这条无名的黄河支流静水深流、草原寂阔的样子,虽然只见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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