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逻辑自洽》25 净身出户 (1) / 26 净身出户 (2)

原创长篇小说《逻辑自洽》 作者: 提壶灌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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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辑自洽 

 

提壶灌顶 

 

原创长篇小说《逻辑自洽》25 净身出户 (1) / 26 净身出户 (2) 

作者: 提壶灌顶 

      作品简介:这是一部披着网文外衣的现实题材小说,忠实的呈现内地中产阶层的喜怒哀乐和行为逻辑,阴阳师、注册会计师、软件工程师,三师傍身,历练江湖!

 

第二十五章  净身出户1

张升南三十岁不到就荣升律师事务所主任,其时,王先林还是下岗职工,正在股票市场浮浮沉沉。与同龄人相比,张升南当然属于年轻有为、事业有成的那一拨人。

开始的四五年,事务所还属于司法局下属单位,张升南隔三差五就要到局里开会,随时接受领导的敲打,他不得不把主要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脱钩改制工作完成,事务所成了张升南的私人领地,他不再需要接受任何人的监督。长年累月,下属和客户毫无底线的吹捧,对一个不曾经受社会暴击的年轻人来说,不啻为铺满鲜花的温柔陷阱,他无可挽回的陷落其中。

更致命的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律师事务所全市独此一家,近乎垄断经营,事务所每年的营业额都在五六百万以上,因此,他拥有可供挥霍的资本。

他延续一贯的长袖善舞的风格,每天陪各级领导和客户出没于交际场合,直到那一天遇到罗茜。

罗茜是市电视台的播音员,不用说肯定是个漂亮女人,但如果她只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却不足以让张升南动心,因为他结交过的漂亮女人多了去了。真正震撼张升南心灵的,是她独有的清纯和活力。

那一次,律师事务所接了市电视台的一桩官司,张升南跟电视台座谈的时候,罗茜在场。座谈会上,张升南语气平和,轻描淡写中就把道理讲得明明白白,尤其是他高高瘦瘦的身材,在一众胖子中,颇显玉树临风之气势。或许是因为睡眠不足,在他身上还隐约透出一股忧郁深沉且略带颓废的诗人气质。

罗茜当时只有二十四岁,因为外表过于漂亮,经常受到一帮纨绔子弟的纠缠。跟这帮不谙世事的小屁孩儿相比,张升南平和而老成,自信且练达,自然而然成了她心目中男神般的存在。

座谈会结束,罗茜私下向张升南提出一项请求,说马上到中秋节了,她想制作一期应景的节目,但她不想重复以往节目中经常播出的陈词滥调,她想亲手制作一期清新脱俗的节目。

“张主任,我一看就知道,你是诗人!” 说着罗茜调皮的眨眨眼睛,意思是,你没料到吧,我还会相面。“能不能麻烦你抽时间帮我收集一些跟中秋节有关的唐诗宋词?”

那时候,网络不发达,文学资料属于稀缺资源。一个人如果能凭记忆背下百十首唐诗宋词,就可以大胆的以文人墨客自居。

“唐诗宋词?会不会太俗了?”张升南道。

罗茜有些吃惊,难道唐诗宋词在他眼里都是俗物?“你有比唐诗宋词更优秀的诗歌吗?那敢情好!可是我们也得考虑普通老百姓的接受能力,如果弄一些《离骚》《九歌》或者顾城海子,文雅倒是文雅,怕不会把观众吓傻了?”

“有道理。我看这样,咱们抽个周末的时间碰碰头,好好推敲推敲。”

回到办公室,张升南翻箱倒柜找出高中和大学时写的日记,又把当时买的诗集搬出来,拿到阳台上一本一本擦拭干净,然后回到桌前,一边喝茶一边打开尘封的记忆,开始构思罗茜设想的电视节目《中秋诗话》。

周末,两人找了个茶楼,翻阅资料,畅聊节目构思。在晚间一个小时的节目时间里,他们围绕丰收、团聚、亲情、乡愁四大主题,铺陈了大量诗词歌赋,中间穿插一些文人生平趣事,内容既不落俗套又接地气,典雅而不失文人趣味。

节目播出,大获成功。领导当面表扬罗茜:“古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你不像那几个花瓶,不但秀于外,而且慧于中。”

此后两人每个周末都约在一起喝茶吃饭。罗茜是张升南此生在文学领域遇到的唯一的知音。他向罗茜诉说上学时对诗歌的痴狂,和工作以后耽于俗务、远离诗境的无奈,惹得罗茜同情心泛滥,不时拍打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罗茜对他的工作经历特别感兴趣,喜欢听打官司的故事,听故事的过程中,总有问不完的为什么。张升南有意识的把律师生涯遇到的法律纠纷讲得很有趣,也趁机成功塑造了一位快意恩仇、扶危济困的律师形象,但对自己和索局酒后失德借酒发疯的事则绝口不提。

相处时间长了,张升南会不自觉的拿罗茜跟他的妻子作比较,拿罗茜跟他的一系列红颜知己作比较。他的结论是,那些女人就只是女人,只有罗茜是值得他五体投地的女神!

在荧屏上,罗茜面带微笑娓娓道来,表现得知性而优雅,但回到生活中她就变成了风风火火的小姑娘,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偶像包袱,她好像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是美女。

在敦煌鸣沙山看日落的时候,他们第一次拥抱和亲吻,在西双版纳的吊脚楼里,他们有了第一次肌肤之亲。

张升南的结发妻子叫李素梅,性格老实本分,一直做会计工作。她对张升南夜不归宿习以为常,两人实际上已经分居两年之久,所以,离婚在她这里不存在任何障碍。

为了争取到净身出户的权利,张升南一把拿出三十万,交齐了儿子十年的抚养费。

比较难缠的是罗茜的父亲。罗茜对他隐瞒了张升南再婚的事实,但老丈人对未来的女婿仍不满意,他用一句话概括对张升南的印象:“形销骨立,富贵难期。”他知道女儿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自己无法左右女儿的选择,既然多说无益,只好保持沉默。

张升南和罗茜如愿举行了婚礼,在亲朋好友见证下,张升南当众求婚,罗茜在说出“我愿意”时也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婚礼仪式盛大而又感人,人们纷纷向新人送去祝福的话语和热烈的掌声。

 

第二十六章  净身出户2

度完蜜月后的一天早上,罗茜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化妆一边不经意的问道:“你怎么不给我写情诗了?”张升南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确实很久没有写诗了。谈恋爱的时候,他隔两三天就写一首情诗,用手机短信发给罗茜,情诗或长或短,不拘一格,有时候哪怕只写两三句,但从来没有间断过。从筹办婚礼开始,他的诗兴被杂事冲淡,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三个多月。

 “都老夫老妻了,还写那玩意儿。”张升南故作轻松道。

罗茜提上包匆匆出门,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

张升南想象不到,罗茜对写情诗十分在意,认为那是专属于他们之间的特别浪漫的交流方式,她以为现在终于忙完了,生活也已经重新回到正轨,这项仪式应该尽快恢复。

不巧的是,偏偏这段时间,张升南发现自己对生活的感悟能力变得迟钝,总是提不起精神,驾驭文字的工夫也有些力不从心,再也找不到灵光乍现文思泉涌的感觉。当初,他用文采精心打造了一副诗人侠客的形象,俘获了罗茜的芳心,现在他认为自己仍然有义务继续维护既定的人设,无奈,一切都变得困难重重,写诗仿佛成了套在身上的无形枷锁,让他不得自在。

不得不说,生命的质感是靠吃喝拉撒睡一系列生活细节构成的,形而上的东西不能当饭吃。如果要求一个人每时每刻都沉浸于诗的意境,遇到屁大的事也要从中提炼出其中的微言大义,即便李白再世,也会发疯!

那天下午,张升南接待了一位客户,是一家国有企业的老总。谈完事,临走时老总约他晚上吃饭,见张升南面露难色,老总急忙道:“算了,知道你为难,要回家陪媳妇,改天我再请你。”

“谁说改天了?说得好像我连请假的权利都没有了。”张升南嘴上打着哈哈,心脏却不由得砰砰急跳,仿佛久困的小鸟即将冲破牢笼。

晚上,酒店包间华灯初上,金碧辉煌。张升南三杯酒下肚,不由得长出一口气,由衷的说道:“累死我了!”酒是好东西,有活血化瘀之功效,张升南的舌头一下子恢复了其固有的灵活性,开始加入男男女女的互相调笑。他讲黄段子根本不需要构思,且很讲究语言艺术,既很露骨又能适当留白,既突如其来又不出乎情理之外,粗话脏话一顿疯狂输出,张升南块垒顿消,心里快活得一塌糊涂。

当天晚上他没有参加第二场聚会,回家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他轻轻开门,蹑手蹑脚穿过客厅,在卧室门前扶着墙角站定,竖起耳朵听,里面好像没有什么动静。他回到客厅,收拾一下沙发躺下,顺手拖过一条浴巾盖在身上。

第二天,罗茜按时起床,一出卧室门不由得倒退两步,她捂起口鼻,急急忙忙打开客厅的窗子。“朱门酒肉臭”,说的就是这股臭味,真的很恶心!她坐在餐桌前,却无心吃早饭。这时,张升南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他头发蓬乱,眼睛微闭,张大的嘴巴不停地喷出酒气和呼噜声。罗茜注意到他的嘴巴,她第一次发现张升南的嘴巴似乎有点毛病。可能是睡觉姿势的原因,他的两颗门牙大半截露在外面,显得既大又突出,看着看着,一种常见的啮齿类动物的影子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吓得她赶紧转移视线。她有些绝望,沙发上这一堆肉体,与她心目中文人雅士的形象距离太遥远。她回想半年来与张升南相处的时光,从记忆中搜寻那些让她感动的华丽辞章,竟然遍寻而不见踪迹,仿佛一切都只是遥不可及的梦境。

张升南原本的生活就像一道河流,虽然时常泛滥,却能维持动态平衡,不至于完全失控。借鉴大禹治水的经验,他知道盲目围堵不是办法,他要借助爱情的力量,疏通河道,将生活导向正轨。孰料爱情横冲直撞,直接演变成了婚姻,恰似一道狂暴的泥石流奔涌而出,将河流拦腰截断,原本顺畅的河流反而变成了闭塞的堰塞湖。表面上看湖面风平浪静,但水面下却暗流涌动,堰塞湖默默的积蓄着破坏性力量,总有一天会达到极限,此时,一块乱石的松动就会引发滔天洪水。

开始张升南参加应酬活动还会事先打电话请假,并坚持十二点左右回家。后来几次深夜回家都发现家里空空荡荡,一问才知道,罗茜最近大部分时间在父母家住宿。他感觉形势不妙,于是绞尽脑汁,又写了一首诗发给罗茜,罗茜回道:“狗屎!”

张升南有些生气,他觉得应酬是他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半年多隐退江湖,已经影响到事务所的业务开展,好几条业务渠道都断了联系。最近几年律师事务所如雨后春笋,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几家,市场竞争变得越来越激烈。他每天陪人喝酒,也是身不由己,并非完全出于个人爱好。但罗茜显然太年轻,不懂人间疾苦,是自己以前过于迁就,才惯坏了她的脾气!

张升南索性放下包袱,重新投入延续多年的灯红酒绿的生活。

有天晚上跟客户谈成一笔大业务,酒也喝得格外尽兴,酒场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送走客人,张升南脚步踉跄来到街上打的,上车后凭印象给司机报了目的地。

上楼后,他掏出钥匙捅了半天却打不开门。这是为什么呢?他感到疑惑,想了半天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是再婚之人。他曾经在这里住了八年时间,而今这套房子属于他的前妻。担心惊动前妻和她丈夫,他急忙转身下楼。边走边默默数算,我的现任妻子名叫罗茜,前妻名叫李素梅,对,就是李素梅。摇摇晃晃从十楼走到一楼,隐约感到今天好像走得格外费劲,直到快走出楼洞,看到一楼的电梯门,他才反应过来,他本来可以坐电梯下楼。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张升南比划着手势,尽量念出抑扬顿挫的韵味。嗯,还行,这句古诗还能背下来,他傻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抬头看,眼前是家酒店,名曰思域酒店,还没打烊。他感觉有点累,不想再连夜奔波,以他现在接近断片的状态,回去也不一定能找到家门,他决定,今晚就在这里暂住一晚。

进了房间,他来不及洗漱,直接把自己撂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迷迷糊糊睡了一大觉,睡梦中被渴醒,起床喝了两大杯水,感觉酒劲已经过去,就去洗了个热水澡。再躺上床的时候,却睡意全无,只觉得浑身燥热,寂寞难耐。犹豫片刻,他拨通了一位老相好的电话。

“下班了吗?”老相好一直上夜班,估计现在正好刚下班。

“你个骚货,你死到哪里去了?大半年不联系,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没失踪,今晚在思域酒店住,身上没带烟,你给我送包烟过来。”

“就你一个人吗?”

“就我一个人,快点送来!啊?”

“恐怕不是送烟这么简单吧?好了,宝贝儿,别想不开,我马上过来,等我啊。”

……

打发走老相好,张升南又回房间睡了一觉,醒来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六点。在酒店睡不踏实,心想,反正酒也醒了,还不如早点回家。

结完账,走到街上,天已蒙蒙亮,远处亮着几处街灯,像睡意朦胧的眼睛。

他招手打的的时候,拐角处开过来一辆面包车,在酒店旁停住,车上下来几个小伙子,冲他快步走来。他正疑惑时,领头的一个上来就揪住他的脖领子一摔,张升南踉跄几步倒在地上,几个人围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张升南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阵仗,他本能的弓起身子,双手抱头,在地上滚来滚去,躲避攻击。挣扎中,头上脸上已经挨了重重的几脚。对方好像对他怀有什么深仇大恨,每一脚都踢得结结实实。不知道是谁的皮鞋没长眼,正正踢在张升南肋骨上,当时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疼得他几乎要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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