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日食(2)

       妈妈是过继给她姑妈的,我的外公外婆当年支援三线去了贵州,所以记忆中的我对妈妈那边的亲戚其实并不亲近,只有一个小姨逢年过节会走动一二。

       那是六年级的寒假临近春节的一个夜晚,我已经十二岁了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小姨红着眼睛抱着我哭。那一夜家里来了很多人,很多人都流着眼泪来抱抱我或者摸摸我的头。

       我们住在体育局的家属院,是一楼,门口接了电灯,楼道里放了很多花圈。吴小农跟我说妈妈没了,我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一个人怎么会没了呢,她不是说过两天回家和我们一起过春节吗?看着大家要么流着眼泪,要么红着眼,我就恹恹的睡了过去。

       那是南方的冬天,一个春节家里面冷得可怕,而我也是大多时间蜷缩在被子里,心里是空落落的寂静和混沌。

       他们告诉我妈妈从深圳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而我还不懂得什么是生离死别。直到寒假结束上学的路上,我看到晨曦中的阳光透过薄雾照到对面的楼房,淡淡的给房顶抹上了一缕金边和泛泛的红晕,街上涌动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和气息一片市井的美好。突然间仿佛被无来由的一击,就觉得心脏漏了一拍,眼泪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妈妈她再也看不到这片天空和天空上的流动的美丽的光彩了。

       。。。

       小学毕业,吴小农还是让我进了体校,本来我也不聪明读书都是迷迷糊糊,似乎走吴小农的路成为了必然,更何况还有照顾着我的大姑小姑。

       我又被吴小农拖去了游泳队,大姑也一改往日,对我说不出的宽容客气了。那段时间仿佛周围的人都变了性子,个个人都和气而又小心翼翼。虽然我已经渐渐从大人的脸色上开始读懂了很多,但还是很享受这种特别的关爱。

      “你现在开始长身体了,训练消耗大,你之后就由我带着你上食堂吃饭。”大姑脸色还板着,语气却是柔和多了。那时她还没结婚住着单身宿舍,平时三餐都吃食堂。人说穷文富武,那时的体校食堂菜品丰富,色香味俱全。

       碰上她时常苦闷买醉的时候,更是会带着我上馆子胡吃海喝。

       有时候,她喝多了总想找个人倾诉,而我不得不成为了听众。每当此时我都恨不得给她翻个白眼,跟她说我还是一个小孩,我还是一个结巴。

       其实不会说话的听众无疑都是好听众。

       至小到大我最看不得吴小农为了说出心中的话一脸急色的眨吧着眼的样子,所以每次我被迫不得不开口说话的时候都总是深吸一口气,匀着第一个字慢慢吐出,所以我总给大姑一种深思熟虑的感觉,而她一句不知是褒是贬的人小鬼大,却是让我不明觉厉。

      “我真的长大了?”,平时照着镜子,我看到了我那时已经有了将近一米八的个头,因为游泳肩膀宽阔腿长腰细。我长的还是像妈妈多些的,她是大眼睛,皮肤也白,这样时不时就想起了妈妈,而我总是会莫名觉得心中刺痛。

       大姑说的是她的爱情烦恼,我却喝了她的酒说起对妈妈的思念。小时候带着我吃的冷饮玩的公园,放的风筝买的玩具,我喝了酒虽然还是说话很慢仿佛字斟句酌,但是一点也不结巴。大姑会说着说着就哭,而我会回忆着回应大姑,说着说着就笑了。

       这样下来我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慢慢长大了,会对酒馆老板赔不是,结清帐单,因为大姑酒醉了会发酒疯,摔杯摔碗。

       其实大姑每次酒醒了都会诅咒发誓再也不喝醉了,对于那时还不到三十岁她,本来就是练游泳的身高盘靓,收入也还算高也舍得买化妆品、奢侈品,不醉的时候真的是人间清醒,冷傲的不带烟火的仙气飘飘。

       一旦醉了,就真的跌落了尘埃,酒品奇差还连累我要帮她一路处理呕吐,并且还要尽心尽责地把她带回宿舍。

      每次我把她背回去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好歹身大力不亏的有一膀子力气,也不算白吃白喝。

       这样的一个人走回家的时候,我会看着夜空心里说着我在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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