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斗( 下)
阿满看小凤,满口粗话,立刻引为知己,在镇上,说话不能骂人,那真是比憋尿还难受。在这屋子里,什么话都可以说,想骂就骂,简直是身心舒畅,他在高兴之余,拿着两只鞋当砖头,教小凤,如何左攻右挡,如何给敌人致命一击,小凤学得津津有味,直到鼓打了三更,他们才睡觉,那一夜,小凤睡得很香,在梦里,他把潘小狗打得满地打滚,跪下求饶。
早上照例是干杂事送药,中午他偷了空,从外面捡了两块砖头拍苍蝇,结果是一个没有打着,沮丧地把砖头扔在地上,这一幕被伙计木头看到,被他嘲笑一番。晚上,他责怪阿满教的东西不好用,自己用砖头,一只苍蝇都没打着。阿满被逗笑了,说:“你以为打苍蝇这么简单,先给我练三个月,到时候可不可以打死一只,还很难说。练武要是这么简单,人人都是武林高手了。”小凤一听有理,只能跟着阿满继续练马步,舞砖头。
送药时,他偶尔会绕路,跑到鱼婆那里,跟小虎玩,可是这小虎语言含糊,说话未免有点不尽兴。有一天,他问药堂先生,说:“一个人说话不流利,应该用什么药?” 先生略作沉思,说: “语言不清,病根在脑袋,在北方寒地,有一种亚麻,每年秋天,人们就去收集它的籽,用其籽熬成油,据说对脑袋很有好处。” 小凤心里暗喜,问:“这亚麻籽,我们药堂怎么没有?”先生笑道:“北方寒地,跟我们这里又不通路,怎么去买这些药材? ” 小凤略有失望。下午他在院子里碰到账房,打招呼的时候,突然脑袋闪了一下,问账房:“你可否能搞到亚麻籽?” 账房诧异地问道:”怎么问我这个问题? ” 小凤深知,账房不是个简单人,笑道:“疑难杂症,当然要问对人,这世上就没有账房先生办不到的事情。” 账房有点得意,骂了一句:“小王八蛋,什么时候学得油嘴滑舌,晚上等我消息。” 说完就走了,小凤也没当回事。
今晚阿满没来,据说是跟林老牙告了两天假,回家看未进门的老婆。小凤一人练马步,甚是孤单,看来和人一起住,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不寂寞。他刚睡下不久,就听到敲门声,小凤奇怪,这么晚,还有人找他,开门一看,居然是账房。账房并没有进屋,站在门口,对着小凤说:“货有,要多少?”小凤吓了一跳,问:“什么货?” 账房脸有愠色,说:“你不是中午问我的吗?” 小凤当时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居然真有,他身上半毛钱没有,拿什么去买这亚麻籽?但他突然想起,身上还有两颗婴树丸,留着也没用,不如拿出一颗去换,也不知可不可以换?不管,不让换,大不了不买。于是他让账房在门外等一下,把门关上后,从墙洞里掏出一粒婴树丸,然后开门递给账房,说:”就换这么多。” 账房惊讶万分,说:“给谁治病?要这么多?” 说完即后悔,想着,自己怎么连行业规矩都不懂,乱打听人隐私,急忙咳嗽几声作掩饰,马上说:“明晚给你拿来。” 说完就转身离开。其实,小凤那里知道什么行业规矩,他刚才是心惊胆颤,唯恐被账房骂一顿,现在看着账房拿着东西离开,心里石头落地。
第二晚,账房拿了一大袋亚麻籽,丢给小凤,转身离开,小凤高兴万分,白天,他就已经向药堂先生打听好了,如何熬制这亚麻籽油,其实制作非常简单,就是把籽捣碎,然后再用棉布把油挤出来,小凤忙活了半晚,总算熬制出半小瓶,累得他第二天睡过头,被伙计二歌骂了几下。下午他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跑到鱼婆那里,把那半瓶亚麻籽油,送给小虎,让他每天饭后一滴,他是连说带比划,总算让鱼婆和小虎明白,如何服用。
阿满从家回来,但并没有和小凤练习马步,只见他两腿发软,有点站不稳,精神倒是比以前焕发。小凤奇怪地问阿满:“这两天在家干么了,怎么回来这副模样,尤其是腿发软。” 阿满笑骂:“小王八蛋,年纪轻轻,就不正经,大了以后还得了。” 小凤当即傻在那里,自己只不过是随口问问,怎么招致不正经这个评语,有点莫名其妙。
日子过得是平淡无奇,小凤每天重复干活,晚上重复练腿舞拳,不过也有高兴事,小虎自从服了那亚麻籽油,说话越来越好,两人平常交流,基本没有问题,鱼婆奶奶高兴地不得了,每次看到小凤,都是抱着他又亲又咬,小凤有点不适应,鱼婆身上的鱼腥味,他实在受不了。
天气慢慢变热,渡桥镇居民开始一件一件地脱衣服,先是棉衣,后是外套,直到只剩最后一件汗衫。天热,麻烦事不少,别的不说,苍蝇蚊子,就让人受不了,中午吃饭时,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小凤有次心烦,随手一拍,居然打死一只苍蝇,他又试了十几次,虽然不是次次都能打着,但死在手里的苍蝇,居然有五六只。他大喜若狂,以为自己神功练成,迫不及待地找了一块砖头,拍苍蝇,结果连苍蝇毛都没有碰着,晚上,他就这事请教阿满,阿满鼓励他,说:“继续练习,现在算是有点小成,但离大功,还需要时间。” 小凤初次尝到甜头,练习比以前更为勤奋,每次吃完晚饭,先练气一个时辰,等阿满回来后,再跟他一起互相切磋马步和砖拳。
小虎现在完全可以说话,小凤是一有空,就溜出去和他玩,夏天天热,小孩喜欢在河里玩耍,那小虎,简直是水上蛟龙,在水里,可以上天入地,他想教小凤学习游泳,但小凤是天生的旱鸭子,一碰水就哆嗦,胆子实在太小,怎么也学不会,小虎试着教了几次,最终只能放弃。
一天他送完药,绕路找小虎,然后一起在河边玩,迎面走来了潘小狗。小凤把眼一抬,对潘小狗,他有天生的敌意,潘小狗倒是笑眯眯,朝小凤走过来,并作了个揖,说:“小凤弟弟好!” 小凤没有好气地回到:“好什么好,老子又没有死,老子又不是读书人,你少给老子拱手翘尾巴。” 潘小狗没有生气,对小凤说:“你我曾有过节,但周先生时常教导愚弟,与人有隙,需文斗,万不可学那粗野村妇,撸胳膊上拳,有失体统,有失体统。” 小凤和小虎异口同声地骂道:“你娘的,打架还要什么文斗,怎么个文斗法,拿起书本,往对方脑袋上敲?” 潘小狗微笑道:”文斗,是我儒家法家阴阳家的千年传统,讲究的是,以理服人,以德服人,只要动动嘴皮就好,怎可出胳膊伸腿?周先生常说,不念四书五经,就如同泥猴混猪,枉来人世一趟。“ 小凤气地骂道:“你娘的,动嘴皮,难道互相吐口水?老子堂堂男子汉,讲的是拳头硬,怎么会学泼妇,用嘴骂街,你小子念书怎么念的?狗嘴里吐出这么一串狗话,难道书都是从你屁股里念进去的?”说完,和小虎哈哈大笑。潘小狗并不生气,还是笑道:“周先生说,我辈读书人,要以天下为己任,教化民众,开发民智,碰到不可开化之徒,只要心诚,定能教化,我虽入门晚,但周先生常夸弟子,心怀善根,只要用心良苦,猪狗都可以感化。” 说完,对着小凤微微笑了一下。小凤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比以前更恨这个狗日王八蛋,他决定要教训教训这个潘小狗。他朝小虎眼睛一眨,然后对着小虎说:“你看我,是能教化的,你估计是不能,所以你是猪狗。” 小虎最近老和小凤在一起,两人心有灵犀,小虎马上上来推了一下小凤,骂道:“你才是猪狗呢! ” 小凤不甘示弱,推了回去,两人就这样,扭打在一起。潘小狗先是惊愕,续而微笑,他暗自高兴,眼前这两只小猪狗,居然一言不合,互相打起来,难得的热闹,白看白不看。小凤和小虎,不断朝着潘小狗的方向扭打,潘小狗一边假意劝说,一边往安全地方退去。小凤眼官六路,看潘小狗快退到河边,他猛地用力,把小虎往潘小狗方向使劲推去,小虎顺着小凤的力道,假装站不稳,自己还加劲,往潘小狗方向撞去,结果是扑通一声,小虎和潘小狗同时掉在水里。
潘小狗没有惊慌,他以前整天泡在水里,游上岸是小菜一碟。他用力划了几下,发现不对劲,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小虎已经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腿,并使劲地把他往水下拖。潘小狗用尽方法,踢腿,挠痒,但小虎把他当作救命稻草,紧抱不放。潘小狗开始惊慌了,他父亲经常告诉他,如果在水中,被不会游泳的人抱住,最后只能两人一起死。他越想越慌,在水里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大喊。小凤本来是站在岸边,看看好戏,但看到潘小狗在水里这么垂死挣扎,突然害怕起来,毕竟他和潘小狗,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他此时不能对着小虎说,你放了潘小狗,这样,暗地里揍人的事情,就要穿帮了,他灵机一动,在岸上大喊救人。
喊声果然叫来了几个大人,最后潘小狗和小虎都被人抬上岸,抬上来时,潘小狗是光着屁股的,他的裤子,在水里被小虎扒了。小凤看两人得救,乘乱溜了,他不用担心小虎,人家那水性,水里才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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