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 氓（下）
接近傍晚时分，大门口一阵吵闹声，小凤并没有在意，但一阵喧嚣后小凤被木头叫了出来。小凤不知是什么事，出来才发现，原来是几个女人在跟药房先生大吵大闹，先生在一旁小事陪礼道歉。等小凤出来后，先生对着小凤大声呵斥，说：“你是不是今天跟人打架了？你看把人家打的，现在人家上门告状来了。” 小凤看着药房先生一脸怒容，不敢接话，心里害怕。几个中年女人越说越有劲，声音也越来越大，周围顿时围上一堆人，都对着药堂指指点点，药堂先生觉得脸面丢尽，不断地道歉，不断地呵斥小凤。女人得寸进尺，最后不光要药堂赔医药费，还要让药堂里当众教训小学徒，让他长长记性。药堂先生只能不断说，医药费没有关系，但当众教训就不要了，自己晚上回去慢慢教训，小凤这时没有人给他撑腰，不敢说话。
外面吵架声音太大，惊动里面的人，只见账房和少奶奶一前一后地出来，账房站在一边，少奶奶则走上前，大喊一声，说：“放你妈的屁，还医药费，快点给我滚，你们也不看看你们儿子是什么货色？都是些流氓土匪绿壳种，我们家小凤一个学徒，每天规规矩矩的做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去招惹你们这些绿壳儿子？自己儿子欺负别人，觉得得意，被别人欺负，就出来帮腔，我实话告诉你们，就是有你们这帮混账女人，才能养出没有出息的儿子，成群结队，欺软怕硬，不干正事，不务正业，大了估计也是个绿壳土匪，一个个没有出息的样子，就在做绿壳也只能做跟班的。” 这番话简直就是火上加油，对面女人们更加来劲，一时双方骂得不可开交。药堂先生还不断地劝少奶奶少说几句，少奶奶则大怒道：“你这样怕事，以后怎么能在这渡桥镇立住脚？这帮狗东西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你一次软了，以后她们会爬到你脖子上来。” 先生被骂的住了口，少奶奶继续和那帮女人骂街。小凤突然很感激起少奶奶，曾经有一次，他刚来学徒时没多久，被人欺负，自己都没有还手，就被人告到药堂，结果还被先生和大奶奶教训了几天，这次他本以为还要倒霉，没想到少奶奶居然会为他出头。
对面女人们看药堂这边根本不服软，觉得再吵下去也是输了，这口气咽得下去，回头对着自己小孩说：“回去把你老爹叫来，再喊叔叔伯伯也过来，打了人还理直气壮，简直是没有天理了。” 小孩们应声往家搬救兵。少奶奶更是满脸怒容，回头对着两个大伙计说：“你们一个去镇上林师爷家，一个去王捕头家，叫他们一定过来，让他们看看他们管的渡桥镇是什么样子？别天天在酒桌上吹嘘渡桥镇是个什么狗屁礼仪之邦文化之乡。” 围观众人一看还有好戏，奔走相告，人是越围越多。有些人则说药堂仗势欺人，也有人说这些上门告状的女人不像话，儿子不教好，反而帮着欺负人。
一会儿，小流氓果然引着一堆人男人过来，上梁不正下梁弯，小流氓的父辈也是小流氓出身，老鼠生儿打地洞，上来没动几口，就开始要撸胳膊撸腿，药堂先生吓得赶紧拉着少奶奶往后退。少奶奶一点都不怕，说：“你们有本事就上来动动我，老娘今天我退一步，立刻就滚出这个渡桥镇。” 这时账房站了出来，对着那些男人们说：“今天我把话搁这里，你们要是敢动手，别怪我不客气，保证整个渡桥镇没有一个先生给你们看病。小孩不学好打架斗殴，大人首先管教自家小孩学好，我们家小学徒和人动手打架，我们药堂自会教训小孩，让他以后好好做人，轮不到你们。你们倒好，不光不教育自家孩子，还全家一起上阵，给孩子出气找面子，有你们这样当父母的？天下之大，抬不过一个理字，各位街坊乡亲都在，我们把事情摆出来，让大家评评理？小孩打架，大人跟着参与干么，谁家孩子没有跟人打过架？” 众人一听这话在理，谁家孩子没有打过架，但大人参与进来就不是个事，更有几个和药堂要好的邻居站了出来，并说有理讲理，如果动手，他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小流氓父母果然被镇住，不敢贸然动手，但又不甘心就这样退去，吵了半天，半文钱都没有得到，于是僵在那边说狠话。这时二歌引人过来，只听那人大喊一声，叫道：“你们在干什么，都先给我住嘴。” 少奶奶一看是王捕头，立刻先生夺人，叫道：“来来来，王捕头，你来看看，这几个臭男人要来打我。” 王捕头大怒道：“还有没有王法？混账王八蛋，吃了豹子胆，光天化日之下敢动手打女人？先给我拉到捕房里关上几天再说。”这下大家都不敢发声了，男人没想到眼前这个泼辣女人居然能真请来王捕头，顿时没了气势，欺软怕硬的人，最怕见到官，只能说：“家里小孩被人打了，上门评理。” 少奶奶不饶人地说：“你们家孩子被人打了，笑话，你问问边上的各位乡亲，谁家小孩没有被你们家这些小绿壳欺负过？说我们家小凤欺负你们家孩子？你们能相信吗？我们家小凤一个药堂学徒，从乡下到镇上来，无亲无故，不被人欺负就好了，怎么会主动欺负别人。不长进的人家出来的小孩，成群结队，成天不学好，今天跟这个打架，明天跟那个斗殴，如果都是一对一地打架也就罢了，至少还算个英雄，靠着人多势众一起上，我眼里就是看不起这帮小畜生。我们这地面上为什么这么多杀人放火的绿壳强盗，还不是有些人只管生不管养，任由这些小畜生横行霸道，一看就是个绿壳胚，王捕头你也应该管管，小流氓在这市面上晃荡，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好好的一个镇，硬是变成土匪窝，我们知情人，都知道你王捕头平时忙，没空来修理这帮小流氓，不知道的外人，都还以为是你王捕头没有本事呢!” 王捕头最怕人说他没有本事，当即气得说：“都给我去衙门，我要好好整治一下。” 众人一看少奶奶起头，又有王捕头撑腰，都开始七嘴八舌，指责那帮小流氓的父母，好多人都说自家孩子被欺负。王捕头冷笑一声说：“我说怎么绿壳越来越多呢，敢情都是这么来的，当父母不管教自己的孩子，还强行为自家孩子出头，这是什么教育？我们镇长大人前几天还说，要把我们渡桥镇变成文化之乡，好多人对此嗤之以鼻，我还想不通为什么，今天才发现。你们在这里嚷什么嚷，都给我住嘴，一个一个说，我问你们答。” 于是他转向那帮小流氓，问孩子怎么被欺负的。小流氓们被他们老娘拽了一把，并被呵斥：“给我好好说，你是怎么被欺负的，这里有我们王捕头，给我们穷人做主。” 小流氓被母亲的话鼓励着，壮着胆子，说小凤冲进来用石头砸他们脑袋，并找大人打他们。王捕头转身过来，问小凤：“这是真的吗？” 小凤刚想回答，却被少奶奶的话率先打断，只见少奶奶冷笑，说：“笑话，我们小凤会无缘无故地过来打你们，你们怎么不先说说你们这群小流氓先干了什么？还找大人打你们，他一个外乡人，这里有什么大人可以依靠的？肯定是街上有大人看不下去，出手相救，小流氓几十个打一个，要脸不要脸，却被你们说成大人打你们。王捕头在这渡桥镇这么多年，处理过多少的大事小事，难道还听不出你们这些王八蛋肚子里的这些小心思？鬼才会信你们这种鬼话。还有什么给穷人做主，穷人都是对的？穷人中就没有坏人？富人中就没有好人，要你们这么说，那镇长，王捕头，林师爷有地位有家产，是不是也都不是好人？”
王捕头有点骑虎难下了，一件普通的打架，最后扯到镇长是不是好人，今天如果不把事情办得干劲利落，以后自己的位置坐不牢。就在他准备开始做出决定时，木头引着林师爷过来，王捕头像是看到救兵，立刻让出位置，让师爷做决定，说实话，自己也就是个粗人，抓人打人在行，判案却脑袋不好使。林师爷听了一番缘由后，对着小流氓的父母说：“小孩打架，大人过来讲理，也是最后各自回家教训自家小孩，从来没有像你们这样的，还要人赔钱。你说你家小孩有伤，那对方小孩头上也有伤，那他们的医药费谁给出？小孩打架本来就很难说谁对谁错，况且你们十几个人，对方就一个人，你怎么让别人怎么相信药堂学徒先动手？小孩打架这种小事，我们镇上是不管的，但现在大人出面，那我们也不得不插手，这样，明天一早，我们公堂上见，不过告诉你们，这事你们一点便宜都讨不到，说不定还会被判个管教不严，关个几天，罚个几百。” 小流氓的父母一听立刻软了，这师爷的话无疑就是判词了，本想给孩子讨个公道，最后还把大人绕进去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于是笑道：“林师爷这是哪儿的话，小孩打架我们怎么会闹到公堂上去，让人笑话，也是孩子脑袋流血，做母亲的心痛不过，闹出这一笑话。” 少奶奶冷笑道：“你们小孩父母心痛，别人家小孩父母就不心痛？你们平时作威作福，欺软怕硬，碰到善人就上去欺负，碰到比你们狠的就当缩头乌龟，你们以为镇上的人都是睁眼瞎，分不出好人坏人？今天让你们就这么过去，难不保你们以后还要上门闹，我们老实人要开门做生意，哪有时间天天跟你们这么耗着，再说，耽误了挣钱，衙门怎么收税？一句话，明天公堂见。” 说完又对着王捕头和林师爷说：“这么晚把两位公人请来，确实不妥，但我们小民也是糟心事多，不请二位来，恐怕今晚都过不去。现在两位请回，明天一早我们就呈上状子。” 说完又对着木头和二歌两位伙计说：“你帮我送送王捕头和林师爷。” 说完转身回药堂去了。小流氓们的父母真的有点慌了，急忙跟师爷说好话，林师爷说：“现在回去，保证你们没事，以后再来闹，新账旧帐一起算。” 小流氓父母立刻点头哈腰，各自领着孩子回家，主角走了，围观的人群都慢慢地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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