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读边聊《翻身》记（九）

鲁迅对革命一直抱着悲观的态度，因为他知道人性不会因为一场暴力革命就会被改变。穷苦的农民如果没有真正的觉悟，夺得政权后很快就会腐败变质，成为他们曾经痛恨的那些人。鲁迅的悲观不无道理，毕竟革命队伍里阿Q那样的革命者大有人在。不过，鲁迅是过于悲观了，革命者确实会变质，但革命本身也确实促成了很多不可逆的观念改变。比如辛亥革命，虽然推翻帝制后，经历了多次复辟，但对帝制的敬畏则一去不复返了。共产党革命成功后，很多干部也腐化变质了，但很多观念的革命也是不可逆的。比如：男女平等，恋爱自由，婚姻自由这些革命成果并没因革命者的腐败就复辟回去，而是成为一种新的思想意识。

张庄的妇女不仅争取到了男女平等，而且还享受了恋爱和婚姻自由带来的幸福。张庄第一批入党的妇女之一胡雪贞，就是在离婚后，通过自由恋爱，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爱人，过上了幸福的婚姻生活。

胡雪贞祖籍河北，因为家里穷，父亲差点把她卖了抵债。在她苦苦哀求后，父亲把她嫁给了一个一身恶习的穷汉子，那年她年仅16岁。因为河北的灾荒他们一家逃难到山西张庄，可她丈夫赌博恶习难改，把家里所有东西都输个精光，胡雪贞也沦落为乞丐。胡雪贞和她这个丈夫生了四个孩子，老大被日本兵活活踩死，老二灾年患病死了，老三是活活被饿死的，就活下一个最小的女儿。这个女儿出生后，胡雪贞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的赌棍丈夫，把他给赶走了。自己一个人忍饥挨饿地抚养女儿。胡雪贞形容自己解放前的生活就如同在地狱里一样。

解放后，分到财产分到了地，胡雪贞高兴之余也明白，这些成果都是斗争换来的，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所以，她积极参加各种活动和妇女工作。因为抗日军政大学的校部设在张庄的教堂里，胡雪贞认识了抗日军政大学的一个军医（或者是护士）。这个人也是河北人，也是苦出身，十四岁那年就被后娘赶出家门，日本打进来后，他跑到山西参加了八路军，在医疗队里做护理工作。他说他的医术都是在与鬼子的三光政策斗争时学会的。他受党教育多年，觉悟比张庄的那些农民高了很多，他给胡雪贞讲妇女解放和男女平等的意义，鼓励胡雪贞参加村里的革命工作。俩人越谈越投机，1946年2月，俩人结为伉俪。婚后，她丈夫依然支持她参加村里的革命工作，鼓励她入党，甚至为了支持她的工作，还在家里为孩子做饭，这在张庄是闻所未闻的事。后来，胡雪贞阶梯民兵大洪的媳妇，当上了张庄第二任妇女会主任。

在张庄，像胡雪贞这样的妇女活动积极分子和女党员有很多，有的当时入党动机并不光彩，但入党后，在周围同志的感召下也提高了认识和觉悟。比如赵春娥入党动机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丈夫和小叔子不受农会批斗。赵春娥是个漂亮的富农媳妇，为了避免家人被批斗，她找几个年青干部鬼混，向他们行使性贿赂。最后被那几个人给拉入党内。可真入了党后，赵春娥却受几个情人的感染，对革命工作越来越投入真诚的热情，内心里开始真的为妇女解放，争取平等权利而工作。

也许是共产党发展的太快，尤其是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使得党内鱼龙混杂，各种投机分子，怀着各种私心私利的人都混进了党内。而且因为战争和革命的需要，很多觉悟高，人品好的积极分子都加入了解放军，而留在地方的一些干部则素质差很多。张庄就出现这个问题。骨干参军后，一些入党时发心不正，动机不纯的人掌握了权力。张庄民兵王满喜说自己当初入党的动机是因为入党光荣，有地位、有势力，他坦承他找区委书记填入党表格的时候根本不懂党是怎么回事。虽然书记跟他交待入党要为群众利益工作，为人民服务，不怕困难，不向敌人妥协，可他根本没往心里去。这也是他入党后做了很多坏事的原因。

因为没有村民大会的监督，也缺乏思想教育，张庄党组织和村干部的工作作风简单粗暴，而且腐败速度惊人，个别的还成为了恶霸和坏分子，其恶行甚至超过了他们打倒的地主汉奸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