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医院北院区的中心警卫室位于医院行政楼的一层。作为嫩河医疗设施最先进的医院,这里同样承担着高干医疗的职责。这意味着重大的安保责任。因此,第一医院每隔几年就会对视频监控系统进行更新,确保安保工作的滴水不漏。但谁也想不到,这套在去年刚刚更新过的具有全高清视频音频传输、人工智能危险预警系统的国产安全监控系统,会在这样一个突发事件中发挥重大作用。
聂权生按照手机上地图所指的方向,来到了第一医院的行政楼。整栋行政楼都处于黑暗之中,从远处看上去黑洞洞的,甚是可怖。聂权生先是来到了行政楼的正门口,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大厅里也是漆黑一片。他又试着推了推自动门侧面的小门,同样是纹丝未动。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但借着灯光向行政楼停车场的方向望去,聂权生一眼认出了在一个偏僻角落里停放着的王行川的专用车。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沿着行政楼外延装饰用的花坛一直走,绕到了行政楼阴面的后门。果然在一盏昏暗路灯的下面,有一扇仅允许医院工作人员进出的小门。
他试着推了推门,只听见吱嘎一声,门上方的弹簧因为受力,发出了尖锐的拉扯声,紧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聂权生猛地一回头,只见两名身穿防暴服的警察从旁边的黑暗中跳出来,向他逼近过来。这两人的打扮与聂权生在封锁线处见到的警察完全相同。
两名警察警惕的打量着聂权生,其中一人厉声质问道:“干什么的?”聂权生赶忙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递了过去。其中一名警察接过,用手电筒照向聂权生的脸,又看了看工作证上的照片。刚忙将手电筒移开,又双手将证件还给聂权生,口气也缓和了许多:“聂处长,不好意思冒犯了。现在是特殊时期,请您见谅。” 聂权生毫不在意的问道:“现在都有谁在指挥室里?”
领头的那位警察立刻回答道:“我们头,马局长和应管局的李局长在,还有……”他像是一时想不起来,看向身旁的另一名警察。这名警察看模样要年轻许多,脸上还有几颗青春痘,象征的他的年纪。这名年轻警察冷静地回应道:“现在还在里面的领导,有第一医院的姜副院长、卫健委的一位女主任,以及贵局的王副局长。”听到这个人员配置,聂权生微微眯起眼睛。市公安局副局长马竞才是刘振隆的亲外甥,刘振隆安排他在这里的意思很明白。即是为了更好的维持秩序,也是让他盯住包括李辰骏在内的所有人。很显然,对于自己的嫡系,这位副市长也没有忘了多设置一层保险。
聂权生接着向两名警察打听道:“为什么事情到现在都没有解决,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为首那名警官说道:“哎,具体的我不清楚,就是有件事有点奇怪。”他说着,看向年轻的警察,他也附和的点了点头。
“10点多的时候,来过一个护士。她的打扮很奇怪,衣服皱皱巴巴,头发也披散着,脚上只有一只鞋。她抱着个纸箱子从急诊栋的方向过来的,走在路上是一会哭一会笑的,像个疯婆子。走到近前,笑嘻嘻的把那个文件箱递给我,让我送到指挥室里,说是院长急着要的东西。”
年轻的警察接着说道:“我们怕里面有什么危险品,还仔细看了看,里面是散乱的医疗物品,还有些散乱的手写报告。”
“手写报告?”聂权生听了一挑眉。年轻的警察点点头:“具体内容我们也看不明白,我就接了箱子送到指挥室里了。但走进指挥室,发现里面的气氛很不一样。所有人都愁眉苦脸的,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敢多问,把箱子放在桌子上就走了。所以,我估计是出什么事情了。”
这一席话让聂权生陷入了沉思,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微笑道:“我明白了,谢谢你们。”为首的警察赶忙为他打开了行政楼的后门,聂权生便顺着走廊穿越大厅,来到了中心警卫室的门前。
才经过走廊的拐角,聂权生就看到了在警卫室前站岗的两名身穿夏装短袖制服、头戴警帽的警察。他们看到有人走过来,先是向他敬了个礼,然后干练的为聂权生推开了中心警卫室的门。
此时警卫室中的气氛,不亚于一个军事作战指挥室。房间的每一面玻璃都被厚重的窗帘笼罩着。为了让这里不吸引任何人的注意,整个警卫室没有点亮任何灯光,房间内黑漆漆的,只能看到监控系统的显示屏发出的幽蓝色光亮。
两名系统操作员正全神贯注的坐在一面屏幕墙的操作台前。这扇屏幕墙一分为二:一半被分割成十几个格子,画面上展示着二楼手术区的走廊、入口、手术室内景等不同区域;另一半屏幕是其中一个小格子的放大画面,正清晰的展示着在手术区一号走廊据记者的学生家属们的样貌。最尖端监控摄像机传输的画面非常清晰,可以看清每一位家属的面孔和情绪。
在操作台前,王旭弯着腰站在那里,他一只手握着控制台上的方向控制杆,另一只手抓着控制台上的麦克风,不时对麦克风说着什么。聂权生也注意到了王旭的神情。他的神态很是不安,脑门上挂着汗珠。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的一张桌子前,围着几个人正在讨论着什么。聂权生远远的看着这些人,试图在黑暗中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突然一声尖锐而又愤怒的女人声音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真是废物,一群废物!这么大医院,就养了你们这么一群没有用的东西。”聂权生立刻辨认出,声音的主人是今天下午在会场见过的嫩河市卫健委主任——常玲。他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常主任正怒目数落着一名身穿白大褂的老者:“姜院长,咱们共事多少年了?你学历不够,是谁帮助你坐稳副院长位置的?我这么重用你,就是为了让你来坏我们的大事?”
姜院长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赔笑道:“常主任,这个事情真的不能怪我啊。我也是听信了麻醉科护士长的推荐。这真要说的话,我也是受害者啊。”常玲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还在这跟我装起无辜来了?你当我不知道,手术室的护士长就是你儿媳妇。就这么点事你都能给我办砸了,我还能指望你干什么!没用的东西!”看到常玲的怒火,姜院长只能缩着脑袋,不敢再吭声。
在旁边一名身穿警服的中年人连忙打圆场。聂权生虽然不认识他,但远远的看到了他衣服上的警监肩章:“常主任,事已至此您就别怪姜院长了。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任何人能够预料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制定一个有效的对策,来完成市委交付我们的任务。”
另一个比他年轻些的中年男子说道:“马局长说的很有道理。随着时间的流失,越来越多的不安定因素暴露出来。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需要尽快消除隐患,解决问题。”聂权生辨认出,说话的人是嫩河市应急管理局局长李辰骏。常玲看到自己的演技已经生效,便佯装是卖给马局长和李局长一个面子,愤怒的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看姜院长。在那里围着的几个黑影便再次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