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日夜兼行,不日来到奉天。达仁堂的张大爷拿着人棒槌端详了半晌,很是为难:“这样等品成色的百年老棒槌,别说见,听也没听过,价钱难作。”沉吟良久后说:“先付你两万五千两银票,其余的等我出手之后再补。”
两万五千两银子是个啥数?这么说吧,1916年袁世凯死后分家,长子袁可定,那可是洪宪太子啊,分到手的遗产也不过两万。贵喜兑了五两银票,买了两头青花走骡,匆匆赶回柳河营子。
转天五更,贵喜告别母亲,和兴旺一起上山。那两头青花骡子正值当年,走山路如履平地,第三天没等擦黑就看见暮霭中的玉女山。不过几天光景,山上已是暗红焦黄,一派仲秋景像。赫图阿拉山的秋天说来就到,冷风萧瑟,满山残枝败叶。
远远地看见凌家店,高声呼唤小芹,老爹,回应的是一片死寂。三脚两步跑进院门,差点踩着一具尸体,点着蜡烛才看清:倒在地上的是那个瘦子,一把利斧砍进了他的后背,白衣玄裤满是紫黑色的血浆。院里另有两具弹痕累累的尸首。东屋房门大开,地上倒着老爹和小芹。凌大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千算万算,唯独没预算到自家父女的性命。
想必是瘦子下山后发现:驮子里装的是几根山萝卜。知道中了凌老头的调包计;遂带两匪徒重上凌家店。门口遇阻,先让那俩傻瓜耗尽了凌大伯的子弹,他才冲进东屋。大伯,小芹奋起搏斗,终不敌武艺高强的对手,肉搏中瘦子后背挨了一斧,出门没走几步就倒在血泊之中。
张家营的乡亲们听贵喜吩咐,砍倒了院里的大树,截成丈把长的原木,搭成三个长眠的木屋。一个凌大伯,一个小芹,一个那匪。兴旺气不过,喂黑瞎子得了,还葬他干啥?好歹也是性命,不敬活人,也要敬鬼神啊。
临行前,贵喜在张家营摆席酬谢乡亲父老。夜深席散,独自到凌家故地。是夜秋高气爽,皓月当空,漫步湖畔,思绪万千,手拍古木,扼腕长叹,松涛呼啸,摇树撼山。今生今世,再不会到这伤心断魂之地,只是余生每逢明月之夜却怎生消得。
张兴旺和几个年轻后生打着松明火把找来,见贵喜独自站在湖边,没敢上前,远远地等着。贵喜看见了,走过去,从张兴旺手里夺过火把,一把火烧了四合院。转天,张家营的乡亲们平了房基地,遍栽红松,又将刺槐种满了进山洼的小路。凌家店从此与世隔绝。
母亲为凌大爷小芹的死哀痛不已,没出半年就去世了。熊官屯没亲人了,贵喜到了奉天。钱,打着滚也花不完,日日狂饮,夜夜豪赌,放荡形骸,独不近女色。但到底是个明白人,半年荒唐之后请了教书先生识字学文。两年间粗通史书,最喜读太史公游侠列传,尤其感服聂政。每读其皮面决眼,自刑绝从,就想到凌大伯大智大勇,侠肝义胆而热泪盈眶;遂改名任政。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任政》分解
《任政》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部长篇连载,敬请诸位跟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