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太门西》：山上长弓 著
第89章：吾乃王法(1)
太门西把诗冬送到鸭绿江边，他知道只能送到这里了，以后的事诗冬要自己去完成，这是她的心愿，只有完成了这个心愿，她才能彻底解脱。
在分别时，诗冬第一次主动抱了太门西。太门西把诗冬送上船，目送她离去，直到站立在船尾的白衣人变成一个白点，消失在江面。
太门西怅然若失，菩提五门散了，自己的四位夫人走了三人。这一切都发生在短期内，就像一场梦。红叶不告而别，丹妃痛苦分别，诗冬千里送别，现在只剩下梦露一人了。
想到梦露他感到一阵内疚，丹妃姐妹中只有梦露对自己全心全意，把自己看成她生命的一切，而自己却对她关怀不够，竟把她自己一人丢在家里几个月，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想立刻回到梦露的身边。
太门西快马加鞭回到了金陵。
那个年代又没有电话，到家前也不能提前通知一声，太门西到达太门山庄时，一帮下人正在喝茶晒太阳，打牌赌钱，三五成群闲聊，完全没料到庄主会突然出现。
当看到太门西骑马冲进山庄，这帮人吓得惊慌失措，四散而逃，居然忘了迎接主子，也或许是散漫惯了，已不习惯奉承主子了？
好在太门西也没有注意到他们，跳下马直奔梦露院子。
“梦露！” 太门西刚喊了一声，梦露就飞奔出来，一下子扑到太门西身上。
“夫君！” 梦露紧紧抱着太门西，趴在他胸上哭了起来。
梦露哭得那么伤心，太门西叹息，上次梦露这么伤心还是当年峡江翻船，梦露流落荆州，被铁胆武馆的三爷逼得走头无路，当太门西找到梦露时，梦露就是这么痛哭。那是受尽委屈，孤独无助，刻骨铭心思念的暴发。难道这次梦露又受了什么委屈？但她是太门山的主子，还有龙叔，有谁能把她怎样？
太门西捧起梦露的脸，用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好梦露，乖梦露，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好好的一个大活人。”
这话倒是提醒了梦露，她马上不哭了，抬头观察太门西，在他身上摸了摸，“夫君还好吧？没有受伤吧？” 她一下就进入夫人的角色，从伤心变成了关心。夫君刚回来，风尘仆仆，我们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快进去，喝杯热茶，洗个脸，吃点东西，她的心思又全部集中到太门西身上了。
“夏娃！夏娃！” 梦露召唤娃泡茶，突然意识到夏娃不在，还禁闭在偏院，“快！快去把夏娃叫回来，夫君回来了。”
太门西进屋坐下后，梦露开始忙碌起来，亲自为太门西上茶，召唤人端热水给老爷洗手洗脸，又忙着指挥人做饭烧菜，这下她可有事干了。
“夫人！” 夏娃风风火火的冲进屋，一眼看到太门西，赶紧请安，“庄主回来了！” 给太门西道了个万福。
太门西笑说：“是夏娃，我还说谁这么风风火火的，你又跑哪里去了？是不是又去欺负豹崽了？” 夏娃的名字是太门西取的，梦露又把夏娃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所以他跟夏娃也很近。
但夏娃现在沒心情说笑，庄主终于回来了，自己憋了好长时间的冤气一下发泄出来，上来就告状。
“庄主，幸亏你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都要被下人们逼死了。他们根本不把夫人当主母，不给夫人吃饭，还把我关押起来。” 夏娃夸张的说。
“夏娃！” 梦露喊止夏娃。
太门西吓了一跳，说什么？
梦露还想阻止夏娃，夫君刚回来，她不想因此事让夫君烦恼。
但太门西伸手对梦露摇了摇，让她不要干涉，对夏娃说：“你说下去。”
夏娃于是把苦水一股脑的倒出来，“是这样的庄主，自从你们离开后，庄子里的人就开始散漫起来，天天逍遥自在，也不干活，吃喝玩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特别是他们赖家的人，赖婆子，赖老二，对夫人的话根本不听，只听賴管家一人的，好像赖管家才是这里的主子。赖管家也把夫人的话当耳旁风，什么事情都自行作出，从来不问夫人一声，都不拿正眼看夫人，猖狂的不得了。” 这丫头像大多数女人一样，说话也爱添油加醋。
太门西看了梦露一眼，梦露低下了头，夫君临走前特意交待过，要她拿出主子的架势管理下人，谁要不服从就滚蛋，结果自己还是不行，落得被下人欺负。
夏娃没有注意到这些，只管说自己的，“知道吗庄主，到后来他们都不给我们饭吃了，是我去找粮食，夫人自己做饭。他们也不给我们取暖的木炭，我去跟他们要，他们就把撒了尿的木炭给我们，搞得满屋都是尿骚味。我气不过就拉着豹崽去揍他们，他们就设计陷害我，杀了厨房的小厮小炮子，栽赃到我头上，把我关押起来，还威胁说要把我和夫人送官，简直把我们当犯人了，搞的夫人都不敢出门。”
“别说了夏娃！” 梦露阻止夏娃再说下去。
夏娃一愣，这才看到太门西脸色吓人，眼中冒出森森杀气，就要爆发了，赶紧闭嘴不说了。
一个丫鬟端着洗脸的热水进来，看见太门西的脸色，吓得啊的一声，差点把水盆摔到地上。
太门西一拍椅子站起来，“来人！把所有的人都给我叫来。” 说完就往外走。
庄子里的人听说庄主回来了，要大家集合，顿时紧张起来，报应来了，有些人吓的都走不动路。
庄子里的人陆陆续续来到庄园前厅，这里是议事的地方，主子召集下人问话也在这里。
前厅有五把椅子，正中是庄主的位子，两侧各有两把椅子，是四位夫人的位子。
太门西坐在正面太师椅上，梦露坐在一旁，夏娃站在梦露身后。
豹崽也来了，他正在庄子的私塾上课，听闻此事后放下功课就跑了过来。
豹崽也站在梦露身后，与夏娃一左一右，像是夫人的保镖。
人差不多到齐了，挤了滿满一屋，后来的人都只有挤在门口。
看到太门西的脸色，大家都轻手轻腳的，没有人敢上前打招呼问候。这些人本来就料到庄主回来后可能要大清算，现在觉得后果比预料的更可怕，有些胆小的直往后躲，挤在墙角阴暗处。
太门西扫视了众人一眼，大多人都不敢与他对视，低下了头。
太门西突然仰天大吼：“啊…” 他用上了内力，声音极大，屋梁都震得落灰。
众人吓得差点跳起来，有人捂着胸大口吸气，差点晕过去。更有人脚打颤，只有抓住别人才没有倒下去。
这些人本来还抱着一点侥幸心理，庄主也要讲理，不能乱来，现在看来庄主要吃人了，好吓人呀！他们从沒有见过庄主这么凶，庄主平时对下人是很随和的。
别说庄子里的下人了，就连豹崽和夏娃都很少见庄主这么愤怒过。
太门西这一吼搞得众人心惊肉跳，自己也感觉发泄后情绪平静点，他冷冷的点名：“赖管家，赖老二，赖婆子。”
三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大家自动向后退让，腾出中间一块地方。太门西坐在上首，赖家三人站在下面，有点像公堂审问犯人。
这三人虽然紧张，但还能勉强撑住，他们对这一天早有准备，刚才又紧急会了个面。
太门西先问赖管家：“赖管家，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庄子里的情况怎样？你说说吧。” 他强压怒火，把球扔给赖管家，看他怎么说。
“嗯，这个…” 赖管家沒想到太门西让自己先说，他准备了一大堆为自己辩护的说辞，却沒有做汇报工作的准备。他来不及多想，敷衍说：“庄里一切很好，大家各尽其责，按部就班，没有出任何状况。”
“是吗？我怎么见有人工作时打牌九，聚众赌钱。” 太门西进门时下人们的状况他不是没开见，而是没有上心，当时他急着见梦露。
“是吗？” 赖管家装疯卖傻，“我一定要惩处这些人，我特意叮嘱过庄子里的人要好好工作，不能工作时打牌。但有些人从金陵来到山庄后无事可做，几位夫人离开后他们就闲着，有可能打牌消磨时间，这是我失职，请庄主责罚。” 赖管家很会狡辩。
其他的人见赖管家沉着应对，心里踏实多了，也没有这么慌张了。
太门西沒有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转换话题问赖婆子：“赖婆子，你是夫人手下的管事婆子，负责照顾夫人的生活起居，我听说我走以后你们天天大吃大喝，把给夫人的食物自己享受，却不给夫人饭吃，害得夫人要派夏娃去自己找粮食，夫人自己做饭。”
赖婆子跳了起来，“庄主你可别这么说，老婆子我尽心尽力的照顾夫人，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做错了什么？庄主，我们下人也是人，你不能任人这么陷害我们。” 她居然倒打一耙。
“你是说夫人撒谎咯？” 太门西问赖婆子，看不出情绪有什么变化。
赖婆子说：“反正扯谎的不是我。”
赖婆子这话把众人吓了一跳，赖管家也是惊慌的看着赖婆子，他们说好了的把这事推到夏娃头上，说夏娃把人都赶走了，这才无法伺候夫人。谁知这个疯婆子干脆来个死不认账，还硬顶庄主。
赖婆子是个悍妇，心眼小，睚眦必报，谁要是得罪了她，她就整死谁。她手下的人都深有体会，没有人敢得罪她。这次她被夏娃打了几耳光，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一听到庄主提起此事，她就怒火中烧，当众发飙，管他主子不主子，把事先商量好的说法也忘了。
夏娃忍不住了，“赖婆子你胡说八道，信口雌黄，居然公然诬陷夫人。庄主，庄里这么多人，找人来对证就知道了。”
赖婆子对着夏娃喊回去：“你这贱蹄子，你才扯谎，是你不给夫人吃饭，你还不让我们给夫人做饭，你还打人，就是你！” 她指着夏娃，说一句跳一下，漫天喷唾沫星子。
夏娃气得说不出话，庄主在这里她又不敢放肆，便对豹崽说：“豹崽，去打她的嘴巴。”
“夏娃！” 太门西吼住，他回头问赖婆子：“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赖婆子指了指周围的人说：“他们都可以作证。”
太门西说：“那好，把所有能作证的人都叫出来。”
赖婆子于是指了指一些人，包括她手下的几个人，“你们来作证。”
但这些人有些犹豫，赖婆子凶巴巴的说：“你们怕什么，大宋是有王法的，谁还敢吃了你们不成？”
赖婆子甚是嚣张，太门西却沒说什么，这让人觉得赖婆子比庄主更有底气。就连赖管家都觉得这个庄主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或许赖婆子是对的，这个平时没架子的庄主说不定与三夫人差不多，是个软柿子。过去庄子里的事只有大夫人过问，太门西不管庄子上的事，大家对他反而不太了解。
那些个所谓的证人在赖婆子的威逼下走出来，太门西也没有凶他们，只是平淡的问：“赖婆子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些人看了看赖婆子，赖婆子呛呛，“看我干什么？说呀！”
赖管家也说：“对，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怕。”
赖老二也插嘴：“你们要是敢乱说，小心…” 话还没说完就被赖管家拉了一下，沒让他说完。
有了赖管家的撑腰，几个证人似乎胆气壮了些，纷纷给赖婆子作证，说赖婆子对夫人有多好，是夏娃挑事打人。
“庄主，他们胡说！” 夏娃喊了起来。
太门西警告夏娃：“夏娃，不准再说话！”
太门西再问证人们一遍：“你们是说夫人说谎？这是最后一次问你们，想好了回答。”
听这口气，几人心里有点发慌，但看到赖婆子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有赖管家和赖老二死死的盯着他们，只有默默的点点头。
太门西说：“好，你们站到一边，不要离开，我过一会儿还有事找你们。”
他又对赖老二说：“该你了，又是一个姓赖的，你们赖家在太门山庄真是当家作主呀！”
赖管家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赖老二却傻愣愣的说：“不是说的，我们赖家在这里说一不二。”
“你给我住嘴！” 赖管家对赖老二喊了一声。
韦光在人群中，见到这一切，心想这人真是个蠢货。
太门西嘴角露出一丝阴笑，问赖老二：“夏娃说你在给夫人的木炭中撒尿，有这回事吧？”
“是夏娃自己撒的尿。” 赖老二这家伙回答得比赖婆子还绝，人群中居然有人窃窃笑了起来。
“你无耻！” 夏娃气疯了，要不是被梦露拉住就要冲上去揍人了。
赖老二脖子一挺，“我有证人！” 他对那帮狐朋狗友一挥手，“你们过来。”
几个人从人群中出来，看起来很笃定，似乎早有准备。
太门西没有问他们任何问题，你怎么问？让他们证明夏娃撒尿？他直接让这几人和刚才赖婆子的证人站到一起。这几人还有些失望，他们准备好的说词沒有派上用场，本来还想借机羞辱夏娃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