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或事,“相遇就已经是诗了”。
青山说她自己小时“如饥似渴地生吞活剥了不少书,现在看都是酒肉穿肠过,留下的东西寥寥无几。”而现在,“读了几十年书后,觉得值得庆幸的是:‘终于算是读书,不是看热闹了。’”
相对于我,她是早慧的。因为我“也有这花,没有这瞧。”
青山到三叶,带来《八卦的最高境界——读陈巨来的》,把我读得通快淋漓!不能免俗兴趣盎然地持起八卦之心来。文中陈巨来携作品长卷徐徐展开那一段,我笑喷了!“把陆小曼和翁瑞午写得缠绵不堪。一下惹恼了三个人”,那也是情理之中的,谁能不恼!
此文由头到尾读下来,就算不能明白很多道理,至少也生了要多读书的念头。像程潜这样有节有义的性情中人,不论何时都不会太多!
什么时代不考验人性呢? 青山其实是个乐观主义者。“过去宽厚地说:看看你走过的;未来诱惑道:试试你没经过的。”
时光从不为任何人留步。有人说,如果让你再选一次,许多人,大概率,还是选了现在选的路。如果问我,我不知道,我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青山的文笔也让人喜爱!看起来是那么随意地侃侃而谈“那些陈年琐事后面人物命运的变迁令人唏嘘之余也不禁深思,每天碌碌奔忙为的什么。八卦到如此境界,我们这些爱八卦的人夫复何求呢?”
“信是因为想信,不想信也自有理由”至少是相对真理。这样的八卦文读起来可真不亏啊~~~
青山是个实诚的人。她包饺子,一定要把馅塞得包不起来才作数。她应该没做过小工。不然,饺子店请了她,也就三,五分钟,她就得走路。
她一路走来,挫折肯定不少,但你还是能感到她的心,是火热的。凉薄的世情,反使人更加渴望亲近。她希翼“能遇一两个同好,可以谈上三言两语”,有时不惜“如飞蛾,扑向不知所起的一点微光,无暇计较那温暖能存在多久。”“如果所托非人,那就得承担后果;如果对了,就意外得到些人间温暖。我看那些小心翼翼的也没多得多少好处,反而失去了跟人真心来往的机会。”听得我暖暖的满心赞同。
搬了家的青山,给邻居的印像是:“新搬来个女人,每天披头散发下楼,身后劈劈啪啪拖着一串纸箱,扔到垃圾箱边逃也似的走开,头都不回。”我能报以会心一笑。
确实诗意地遇见了那柄毛茸茸的小伞……“小伞下一颗什么植物的种子正在乘风旅行,那么笃定悠游,没有一点迟疑恐惧。”她好像是如此作人。我是但愿能如此作人!
附:
八卦的最高境界——读陈巨来的《安持人物琐忆》
一窗青山
这部书的出版也有一段八卦:说是老先生凭记忆把书稿用蝇头小楷写在香烟盒等各种纸上,当时跟施蛰存一起关在牛棚里,于是委托施蛰存出版。八十年代开始在《万象》上连载,连载了七年之久。
作者和作品都如此八卦,书的内容又怎么样呢?
翻开目录,先看眼熟的《陆小曼》。
陆小曼跟徐志摩结婚,男傧相就是陆小曼的前夫王赓。梁任公致贺词说:“你们二位都是过来人了,希望二位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吧。”
陆小曼得了随时晕倒的奇疾,请了推拿医生翁瑞午。那时候的人的八卦精神不输现在,有个叫平襟亚的人在《晶报》上发八卦文章《伍大姐按摩得腻友》,把陆小曼和翁瑞午写得缠绵不堪。一下惹恼了三个人,除两个当事人,还有徐志摩。于是请了英国著名律师在租界法院起诉平襟亚。当时租界法院有个规定,任何人每月如果犯过案,第二件不管是什么罪都不受理。平襟亚故意犯了一个小案,罚款五十元。向法庭出示了罚单,徐志摩等没告成,平襟亚为 此洋洋得意,亲自讲给作者听的。
曾经看过不少徐志摩前妻张幼仪的文章,奉之为自强自立女性的典范。《安持人物琐忆》里的说法让人大跌眼镜。据说陆小曼亲口告诉作者,徐志摩跟张幼仪离婚是因为发现了张跟徐父有不正当关系!
八卦之所以为八卦,就是因为说的人言之凿凿,听的人可自己掌握尺度,信是因为想信,不想信也自有理由。
不能不信的是作者和陆小曼交恶,因为交好或者有些一厢情愿的夸大,交恶是不愉快的事,大凡能避免总是不愿提起。作者既然肯说,就应该是本来的实话。
解放后陆小曼用药片代替毒品弄得入不敷出,每月至少向作者借二十元,“余从未拒绝之”。书中虽然提到不多,但可以看出作者是个贾宝玉式的人物,懂得怜香惜玉。借钱给陆小曼符合他一贯风格。他愿意帮,陆小曼能坦然接受,都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正赶上一个考验人性的时代。
反右后作者被批斗,陆小曼站起来娇滴滴地说:“----吾一向厌他为人,又不便逐之,真是可恨之至。”作者闻言大怒,于是揭发陆小曼以药代毒和其他一些有关男女关系乱七八糟的事。三十年的蓝颜知己,一时间闹得鸡毛满地。陆小曼和相关人员收集了二百四十多条罪状,作者被遣送淮南。后来陆小曼因断药病倒才真相大白。
陆小曼说的话一半是要划清界限的形式所迫,一半是被宠昏头的女人的娇痴作态。作者一怒一半为的是自己的心,一半是对遭遇的愤懑。
再次见面,陆小曼一句“常来为要”,作者又念旧情上门探访了。陆小曼出殡,作者是寥寥几个人中的一个,可谓有始有终。
作者八卦别人,读者也在心里八卦作者。四十年的交往,作者和陆小曼到底是什么关系?作者写到:“余与小曼相识达四十年,从未一握手,一戏谑,——”那么,鞍前马后所为何来呢?答案只有一个:爱美之心尔。
《记况公一二事》。这个况公,是作者的岳父,非常有个性,曾经做张之洞的幕僚,因觉不受重视,拂袖而去。后卖文为生,第一单生意就是代作者舅舅写怀念爱妾的文章,说好不论长短,每条稿费一元。况公大笔一挥,三天时间就写了三百条。代人怀念爱妾,真是不知从哪里怀念起。因此作者也说这三百条“想入非非,无中生有”。
就是这个岳父,到了六十七岁跑到苏州,目的就是访艳纳姬。娶了施氏,又返回上海。后来老人去世,施氏被婆家强行遣返。后施氏去世,施家人通知婆家来办后事。施家人故意晚去。到了灵前,死者“忽张目视”,吓得来人魂飞魄散,只得好好办了丧事,遵从遗言,把施氏葬在了况公墓旁。据说睁开眼睛怒视来人时,施氏已经死了三十多小时。这就不仅是八卦,简直是传奇了。
高级的八卦有三个必要条件:一是有理有据,陈巨来的八卦多是他亲眼所见、亲耳得闻 ,不是捕风捉影;二是八卦涉及的人物要有分量,
《安持人物琐忆》里的人物既有袁世凯的次子袁寒云,又有诸多书画界泰斗张大千、吴湖帆,又有知名商人盛宣怀等,只一提名字就让人生出窥探欲;三是独家故事,像前面所说陆小曼陈述的徐志摩的故事,就是陆小曼私下里对作者讲的,让人耳目一新。
陈巨来的八卦里不乏有大奸大恶,更有意趣高雅、古道热肠。最难能可贵的是作者的洒脱,叙事生动让人如处事中,评论客观又能让人身处事外,有演戏的痛快淋漓,也有看戏的冷眼旁观。从头到尾读下来,能明白很多道理。
《记程潜与杨虎》。程潜出身小资产阶级,在家设个私塾,毫无进取心。当时清末各省选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派到日本士官学校读书,选中了程潜。程潜百般拒绝,后来知县派人强抓,程潜逃到后园门口,被来人抓住辫子硬拖去留学。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
程潜最鄙视孙传芳。孙传芳的姐姐是湖北督军王占元的小妾。当时小妾的弟弟俗称勇爷,而非舅爷,因为勇字似舅非舅。可见当时虽然一夫多妻,但以色侍人的妾社会地位并不高。孙传芳为人阴鸷,常常到老师那里告程潜的黑状。程潜被老师训斥后,就在宿舍里痛打孙传芳。后来程潜把孙传芳赶出南京,平生最讨厌照相的他特地换了衣服在城楼上拍照留念。
程潜和李宗仁都对蒋介石有不服的表现。蒋介石先密电程潜杀李宗仁,程潜置之不理。蒋介石又密电李宗仁杀程潜。李宗仁以请客为名赚来程潜,就要动手。程潜于是拿出蒋介石的密电,大骂蒋介石和李宗仁均非人类。李宗仁深受感动,放了程潜。蒋介石自知理屈,给了程潜个空衔每月两千块钱生活费。
陈巨来给程潜刻印就是那时候。本来程潜说财力有限一月一方,陈巨来那时负担一家人生活压力也很大,可是很仗义地说可以分文不取。程潜也不客气,一起拿了七十四方印让他刻。后来陈母听说免费刻这么多,臭骂儿子一顿,说老小二人都是混蛋。后来程潜被蒋介石召回,派人给陈巨来送了一大包钞票,陈又送了回去。因为以前答应分文不取,不能食言。
《记蒋密韵后人》里作者像一巨大灯泡在人家两口子之间奔忙;《记大风堂事》说的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另一面的张大千;《赵叔孺先生轶事》老师听信人言怀疑追随袁寒云的学生得了花柳病,拳拳爱护之心溢于言表;《报应》一文快意恩仇、痛快淋漓。总之每个题目后面都有无数八卦,每个人物的一言一行都让人如见其人。那些陈年琐事后面人物命运的变迁令人唏嘘之余也不禁深思,每天碌碌奔忙为的什么。
八卦到如此境界,我们这些爱八卦的人夫复何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