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 ——百年苦旅 第一卷 《上海滩浪滔滔 》第八章 安金鱼 （上）

第八章 安金鱼（上）

荏苒时光，人生的27年仿佛打了个瞌睡，黄粱一梦就过去了——安金鱼平生第一次落地了上海。

她是回来见吴三爷的，有个问题她一定要得到明确的答案。况且，如果现在不抓紧时间问的话，吴三爷可能就永远也回答不了了……

她担心吴三爷不会、也不必见她，特地把老土门的小金公主从悉尼叫了回来，并晓以利害，让她代为邀约了吴三爷。

那天，在老街“七宝茶楼”一起喝茶、聊天，却一直不肯摘掉墨镜的神秘气质女，就是小金公主，现在的英文名字叫做“Lucy”。Lucy在悉尼已经结婚生子，而她，安金鱼，曾经艳冠上海滩，迷倒半条黄浦江的的舞蹈女神，却还是孑然一人。

“七宝茶楼”，在七宝老街上临近河岸，极具有江南水乡风情。一楼是个老书场，可容纳百多号人听书，保留了旧时茶馆的风貌，引人发思古之幽情。过去，老街居民一大早泡在茶馆里，请人吃早点，俗称：“吃早茶”，自有一番风味。有的乡绅闲客饱食无事，借茶馆消磨岁月，谈古论今，自命风雅。总之，旧时茶馆，可说是社会风俗之长卷。

茶楼所在的上海闵行区七宝镇，明朝才开始正式规划建设，形制规整，老街南北方向，各个巷闾东西方向，呈“非”字形。老街上尚保留着诸多处古迹，老街的南大街以特色小吃为主，常常五里香飘，游客摩肩接踵、人流密集，七宝茶楼位列其中尤其吸引眼球……

古镇老街的民居、商铺、桥梁仍保持典型的明清建筑风格，内有“七宝老酒坊”、“七宝蟋蟀草堂”、“七宝皮影戏”、“七宝羊肉”等诸多好去处，都是百年老字号。传统文化底蕴如此深厚的七宝老街，已经入选“上海魅力新十景”。

毗邻老街、茶楼的古刹——七宝教寺名气更大。始建于五代十国的后晋天福年间，也是西晋大书法家、文学家，关中侯和平原内使陆机、陆云两兄弟的家族故居，留有世界级国宝手札真迹《平复帖》。北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宋真宗赐“七宝教寺”匾额，七宝镇得以应运而生。

下午一点钟，一位老者坐在一辆锃亮闪光的轮椅上，两个精壮的汉子缓缓地推着他，走在老街的青石板路上。老者头发花白，面色红润，眼神空洞，腰板儿挺拔，却好像在沉睡，其实他是完全沉浸在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气场里。三个人缓缓前行，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自觉地让出一条犹如利刃切割开来的通道。三个人慢条斯理地走了好一会儿，到了“七宝茶楼”的门前，老者仪式感十足地抬头看着大门的匾额，那神情真是老友相聚啊。

安金鱼曾无数次幻想着自己和吴三爷再次见面时的各种场景，以及诸多细节：有泪眼婆娑画面的，有痛苦拥抱主题的，有欣喜莫名互赠礼品的，甚至还有勾肩搭背、把酒言欢的……

但是，当安金鱼眼看着吴三爷缓步被人推了进来，其神色凛然，那不怒自威，犹如严父教子的气场，她便不觉肃然而立，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懵圈了。

吴三爷缓缓推到几天前安金鱼和小金公主坐过的桌子，对安金鱼说道：“你还是坐到几天前的那个位子。”那口气就好像两人昨天才刚见过面似的。安金鱼心虚气短地坐了下去，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

吴三爷对茶楼小妹讲：“小妹，来一壶明前特级龙井……”不一会儿茶就端上来了，吴三爷几个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给两个人都斟了大半杯碧绿的茶汤。

小金公主都和我讲过了。今天我们聊什么？”吴三爷问到。

安金鱼还在恍惚之中，一时嗫嗫无语。

吴三爷看了她一眼：“你晓得为什么请你到这里吗？等下请了上海著名评弹先生陆建新和庄文倩两位老师来，今天专门为你唱严调。记得你的父亲是苏州人吧，你们父女二人都特别喜欢听严雪亭……”

严雪亭，原籍苏州（1913，11-1983，4 ），两度荣膺上海滩的“弹词皇帝”，能演单档，最拿手的是长篇大书《杨乃武》，表演形式特别诙谐，段子、包袱频出，台风灵活机变，颇有赵本山和郭德纲的合体之趣，每次演出的都是千人书场，而且场场爆满。

安金鱼感激得涨红了脸，点了点头，赶忙呷了一口茶。

须臾片刻，两位老师登场，他们先朝向吴三爷点点头，笑了笑，打过招呼，陆建新老师开嗓唱了三段《密室相会》。

中场休息，吴三爷喝了几杯茶，又望向安金鱼，安金鱼对着他说道：“三爷，我在温哥华有一个相处几年的台湾同事，他和我讲过几次，傅斯年和胡适两位国学大师，到了台湾以后，经过系统地研究清史档案，发现在乾隆一朝的记载中，多次提到北宋张择端在绘制《清明上河图》的时候，同时绘有一张底稿本，这张稿本比北京故宫博物院和台北故宫博物院的上河图都要更加精细，而且保存的品相更好，并且据说一直在张氏宗族内部传承……现在我的台湾同事言之凿凿地讲，上河图的稿本在你们老五门的手里了，他还说，乾隆八年，在湖北省黄石市西塞山峰火要塞中打开的宋徽宗军饷钱窖，也是和这张图有关的……”

沉吟了片刻，安金鱼又接着补充了一句，：“他还说嘉庆十八年，白莲教攻入紫禁城，也和这张上河图底稿有关！”她不敢看吴三爷的眼睛，急忙又低头呷了一口茶。

吴三爷认认真真地品着茶，平心静气，神态悠然自得，他开了口说道：

“你的这位台湾同事，真实身份应该是台湾法务部调查局的情报工作人员，这个调查局也就是老上海滩臭名昭著、劣迹斑斑、血债累累、恶贯满盈的中统局！你的这位同事，应该是从去年的2023年4月25日法务部调查局的火灾之后，才突然和你讲过的这些事情吧……”

新闻报道2023年4月25日：台湾“法务部调查局”（原国民党时期的“中统”）突然发生诡异大火警情，现场浓烟滚滚，许多机密档案泄露，周边的居民被紧急疏散。

吴三爷又顿了顿，看看眼前渐趋窘迫的安金鱼，缓声讲道：“你看这里雕梁画栋，袅袅的江南丝竹之音，一派宋韵文脉，我们今天就先不要聊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情吧，难得可以好好听弹词……来，喝茶！”

安金鱼无以应对，只好满口应道：“好的爷叔，我们改天再约……”

陆建新和庄文倩老师二次登台，陆老师唱了严雪亭的《孔方兄》、《一粒米》，博得满场听客大声喝彩。庄老师则唱了俞调朱慧珍的《宫怨》、《赏荷》，余音绕梁，宛如玉磬颂钵之清韵。

两人各怀心事地喝着茶，旁边邻桌有一位住在老街上的老茶客，和几个朋友天南海北地聊着天，突然说起了三十年前发生在老街上的一则趣闻：

“老街上有一位老街坊邻居，吸香烟吸了几十年，突然有一天医生不许他继续再吸了，于是他只能戒烟。一边戒烟一边吃茶、吃话梅、吃口香糖，但是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不停地咳嗽，咳了很长时间，哎呀呀怎么都医不好的，看医生也不管用的。这可怎么好哦……

这时，有人给主意了，讲到茅山有一位胡道长，会透心化骨大法，而且是专治咳嗽的，那个年代信息不灵光、很闭塞的，关于茅山胡道长和这个透心化骨大法也只能晓得这么多了哦，反正那个时候，香港电影里面很多都是茅山道士怎样怎样厉害有法术的，治病救人怎样怎样的哦……

没办法，咳得实在是不得了，老街坊就一个人坐长途车一路颠簸、不辞劳苦地去了镇江句容的茅山。到了以后哦，先住到旅馆里，然后出来吃饭。总之随意走走了，看到一家胡老三土菜馆，哎呦呦蛮红火的，生意很好的，那就吃这一家吧……进去了，蛮干净的，找个位子坐下了，首先问问有什么好吃的特色菜、拿手菜？哦哦，有卤大鹅和香椿炒鸡蛋，那就吃吃看哦，反正一个人嘛，够吃的了哦。

卤大鹅很好吃的，老街坊吃了好多，吃着吃着，他忍不住问菜馆里的服务员，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位胡道长，有这个透心化骨法的，很厉害的，你们都晓得伐？……菜馆里的服务员听了，都很怪异地看着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好像他是一个怪物。

第二天一大早，为了诚心诚意哦，他就爬山道去茅山山顶的九霄万福宫。山路蜿蜒曲折，一路上都是台阶，沿途也看到很多陶弘景和魏华存道长的历史遗迹，哎哟哟，鸟语花香，青山绿树，蓝天白云，清爽得不得了……爬到半山中的山神土地庙，老街坊还兴奋地又磕头又烧香哦！好不容易累的半死，爬到了山顶的九霄万福宫，老街坊路都走不动了。喘息半天，他终于去里面找到了那位传奇的胡道长：一看，还蛮年轻的哦。

一番客气地互相问候，老街坊就忍不住问了透心化骨大法和治疗咳嗽的事情，胡道长还颇感莫名其妙的，思忖片刻，他直言相告——

“透香化骨法”，是他家经营的“胡老三土菜馆”做地方名吃卤大鹅的家传秘方！！至于能不能、治不治咳嗽哦，那就要多吃吃看哦……

话没听完，老街坊气得一口浓痰涌上喉头，他赶紧跑出门去吐到了旁边，哎哟哟，从此以后竟然不咳嗽了哦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段陈年趣闻八卦，引得“七宝茶楼”里面哄堂大笑，吴三爷和安金鱼也不觉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