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亡命天涯
第六十一章 亡命天涯(一)
春节过后,胡兰成径直去找到《天地》杂志社,他在女友苏青编辑那里,知晓了张爱玲舍身救己的故事,于是就通过她的牵线,搭上了扛起上海滩半壁文坛的张爱玲小姐。一开始,胡兰成是去静安区康定东路85号,一座始建于二十年代的三层大洋房,也就是张爱玲的姑妈家里拜访过她。1937年,张爱玲逃出父亲家,投奔母亲,母亲嫌弃她是个累赘,终不能相容。是姑妈张茂渊接收了无家可归的小爱玲,直到1952年张爱玲离开,十几年间,一直都是姑姑庇护着她。张茂渊首先发现张爱玲的写作才华,鼓励她向杂志投稿,并且很快得到了上海知名作家周瘦鹃的赏识,其正是月刊《紫罗兰》的主编。
1943年五月,张爱玲在《紫罗兰》月刊上发表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该篇文章使张爱玲在上海文坛一炮打响,崭露头角。为了答谢知遇之恩,张茂渊约请周瘦鹃先生到家中作客,还替侄女做了精致的西点、奶酪和红茶,款待来客。张爱玲不善交流,也是张茂渊一直陪着周瘦鹃聊对方喜欢的园艺,为爱玲的写作铺平道路。后来,张爱玲在写作上大获成功,才让我们看到了照片中那个自信美丽、鹤立鸡群式的张爱玲。
后来,张爱玲多次在作品中提到这位姑姑,尤其是姑姑语录中的自嘲:“文武双全,文能够写信,武能够纳鞋底……”一个风趣幽默的自信女人跃然眼前。
两人在客厅里聊天。胡兰成向张爱玲批评今时流行的文学作品,又说她的文章好在哪里,并指导她应该怎样去写。胡还讲自己在南京的事情,而且问她每月写稿收入,她都很老实地回答。张爱玲写道:“遇见你我便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
但是姑姑张茂渊一眼就看穿了胡包装鲜亮的“土佬”本质,于是表现得极度厌恶,也不许张爱玲和胡接触。后来,张爱玲只能频频和胡在外面会面,聊天——就这样,张爱玲与胡兰成,一个当时上海最负盛名的女作家与一个汪伪政府的要员,在乱世之中,他们二人因文相识,相知而相恋。
1944年二月,春节之后,胡兰成与张爱玲频繁来往,并且感情急速升温。“我们两人在一起时,只是说话说不完。”从相识到结婚,这半年时间,是张爱玲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我与爱玲亦只是男女相悦,……两人坐在房里说话,她会只顾孜孜地看我,不胜之喜。”“我在爱玲这里,是重新看见了我自己与天地万物。”胡兰成承认:“我若没有她,后来亦写不成《山河岁月》。”
时间到了六月一日,胡兰成与应英娣登报离婚。其后,张爱玲和胡兰成谈及面见周佛海的那段经历,就连胡本人都认为她们既天真、又愚笨。同时,胡兰成也告诉了张爱玲:丰润张家的《红楼梦》画册,已经非常安全地转移在老金门吴大掌柜和老火门张老弟的手里了,并且正在得到科学、细致地学术分析和研究。
1944年6月6日开始的诺曼底登陆,是迄今为止人类近代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海上登陆作战,近300万盟军士兵横渡英吉利海峡后在法国诺曼底地区登陆。在诺曼底战役中作战的盟军军队主要由英国、美国及加拿大组成,但在抢滩完成后,自由法军及波兰军也有参与这场战役,而当中也有来自比利时、捷克斯洛伐克、希腊、荷兰和挪威的士兵。然而美国海军为奥马哈海滩带来了转机。由于海滩登陆部队长时间没有任何联络讯息传来,海军指挥官意识到奥马哈海滩上的形势可能已极为严峻,于是17艘驱逐舰不顾触雷、搁浅和被155mm海岸炮击沉的危险前进至距海滩仅730米处,在近距离为登陆美军提供火力支援。一直激战到天黑时分,美军正式登陆成功——这是二战时期最后的大型登陆战了,也敲响了第三帝国丧钟的第一声!!!
七月,上海滩《杂志》出版社在上海咸阳路2号搞纳凉晚会,“邀请东亚明星李香兰女士和中国女作家张爱玲举行座谈”。
那天出席住持、作陪的两位主要人物也非同小可:一位是在汪伪政府中的隐形大佬金雄白,一个是日本海军接管后的《申报》社社长陈彬稣。张爱玲是第一次遇见影星李香兰(原是日本人山口淑子),李香兰凭借在《万世流芳》中演唱的“卖糖歌”,已经成为上海滩真正的艺术实力顶流。两人拍照合影,因为张爱玲个子太高,并立起来会相映成趣,于是就有人找了一把椅子让张坐,只好委屈李侍立一旁。
《余韵》一书中,张爱玲提起用祖母的一床夹被的被面做的一件衣服,就是拍照所穿的这一件裙子。“是姑姑拆下来保存的,虽说陈丝如烂草,那裁缝居然不皱眉,一声不出拿了去,照炎樱的设计做了来。米色薄绸上洒淡墨点,隐着暗紫凤凰,很有画意,别处没看见过类似的图案。”张爱玲絮絮叨叻写了那么多祖母老被面做的裙子,带着一点得意洋洋的记忆犹新……
八月,在张爱玲香港大学文学院同学、一生挚友炎樱的媒证下,胡兰成与张爱玲结婚,是年张爱玲二十二岁。两人从相识至成婚的这半年光阴,乃张爱玲一生中最为愉悦的一段岁月。此时,距离日本投降,仅余一年,从此两人天各一方。
后来,张爱玲描述:这张婚书“太大,没处可搁,卷起来又没有丝带可系,只能压箱底,也从来没给人看过。”这是不是也在预示着他们婚姻的黯淡前景??
三年后,胡兰成失去了对张爱玲的热情,张被厌弃,被嫌弃,被抛弃。她当年的一句“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至今仍在耳畔。随后,也便有了那句经典的爱情观理论: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其中深意,想必再没有比她自己更清楚的了。
1944年八月,约有50名日军途经朱家店(现在的浦东新区六灶镇会龙村)去新场清剿当地的抗日武装,日军自从占领浦东以来,一直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在朱家店以南的一座石桥附近,这股日军遭到了新四军浦东支队(11月被改编为新四军浙东游击纵队淞沪支队)支队长朱亚民率领的上百人的伏击。新四军密集的弹雨很快放倒了34名日军,剩下的十几人仓皇溃逃。朱家店一战,对日伪军震动很大,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大的打击。从此,日军再也不敢派出小部队下乡扫荡,一些伪军也主动向新四军示好……
其实早在1943年,中共八路军驻上海办事处主任潘汉年经过镇江抵达上海,原中共共青团中央书记、时任汪伪特工总部第二处处长的胡均鹤(胡暗地里给中统局提供情报,也为中共做些工作,是个真正的“三面间谍”)接待了潘汉年。胡把潘汉年拉到了南京,见到了李士群,李士群又给潘汉年拉到了汪精卫公馆。
其实汪精卫和潘汉年的谈话,并没有什么实际内容。汪精卫不可能拉潘汉年入伙,潘汉年也没有决策权,并不可能谈出什么具体的合作,仅仅是汪精卫让潘汉年给中共高层带个话,别再跟重庆蒋介石政府合作了。
其后,李士群又给潘汉年引荐了自己的军事顾问,日军华中派遣军谋略课长都甲大佐。几人会谈的核心,就是只要新四军不在津浦路南段搞破坏,日军就愿意和新四军有一个缓冲地带,相安无事……
1944年九月二十九日,农历八月十三日,星期五。黄金荣的得意门生、玻璃大王陈建廷出资在苏州临顿路菉葭巷附近,购买一处民房,改建成“荣社”会所,用作同门弟兄集会之所,也方便黄金荣来苏时逗留歇脚。往年,黄金荣每年从苏州西南郊石湖上方山五圣庙烧香回到苏州城,总会到观前街中段南侧的太监弄茶馆“吴苑深处”一憩。因为这家大名鼎鼎的茶馆是他在苏州的小弟兄吴三官开的,叶圣陶于“吴苑”开业不久后即赴之听书,发现不仅“奏技者为吴中名家”,而且“座恒嫌满......然坐拥则坐不适,后至者每几案可贫倚”,听客人数到达了惊人的“六、七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