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心中的科大》--建校60周年庆
追寻天边的那个“圆”
韩晓波 (854/8515)
1981年,我14岁,嘴唇上方刚刚长出一层淡淡的绒毛,在天津市新华中学读初二。春天,学校在操场上举行歌咏比赛。高二(当时的高中实行两年制,高二就是毕业班了)某班的合唱队里,并不起眼的位置上,一个表情严肃、唱得很卖力的女生吸引了我。只见她个子不高,有一点婴儿肥,肤色较黑,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种类型叫做“黑里俏”、“黑牡丹”。而最突出的印象,却是一个“圆”字:圆圆的脑袋,圆圆的、高高的脑门儿,圆圆的、大大的、黑黑的、亮亮的眼睛。从这双眼睛里,透出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光芒,偶尔照射你一下,就能让你感受到一种不知是冷还是热的气场,让你“倏”地一下全身紧张。
他们唱的是王莘先生的《歌唱祖国》,曲子我很熟悉,但听到主副歌完整的七段歌词(实际是四段,副歌歌词不变)还是头一次。当时有不少班级,主要是高中班级,都选了这首歌,我还记得旁边的龚澄宇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大意是说“这歌挺适合大孩子们唱的”。在喇叭里报曲名的校团委书记姓唐,印象中有点左,她坚持把这首歌叫做《歌唱社会主义祖国》,怎么听怎么别扭。三十多年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这首歌在“文革”当中确实曾经被动过大手术,歌名和歌词都被改了,曲谱也相应地做了一点微调,详细情况可以参看我的另外一篇文章《改歌词这件事》。1981年我听到的是“文革”结束后全面恢复原词原曲的《歌唱祖国》,有“第二国歌”之美誉。
歌咏比赛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我只记住了这么一张脸、一双眼睛。这一记,就已经记了35年,依然清晰无比,而且不知道还将清晰多少年。
图1:张红师姐(带球过人者)还是女子足球高手
这张脸和这双眼睛,在之后的三个多月里,又见过很多次,大多数是在学校的自行车存车棚里。我发现她和我一样也是每天早晨七点半骑车到学校,中午差一刻十二点准时骑自行车离开学校回家吃午饭,午饭后几点回来不知道,但下午四点准时骑车放学回家,连骑的车子都和我一样,是黑色的28寸飞鸽。她也似乎从来不拉晚上自习,完全不像一个即将参加高考的毕业生。另一个印象是她好像从来没有笑过,总是一脸严肃,目光如炬,让人有一点点害怕。我们不但没有讲过一句话,甚至连眼神也没有真正碰到过一起,她也不可能注意到有个脸庞四四方方的小男生在暗暗地关注着她这个“圆”。三个多月一晃就过去了。7月的7、8、9三天,号称“高考节”的日子,是我们这些小孩子尽情撒欢玩耍的时光。又过了若干天,高考成绩公布了。爸爸的一位同事,姓张的老师,当时正被《天津日报》借调,去采访新出炉的“状元”。是张老师来到我家,告诉我爸爸,说:“今年的高考状元跟去年一样,又是新华中学的一个女生,叫张红。我刚去她家采访完,人还挺漂亮的。报的志愿是中科大,生物物理专业。”“张红?”,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其实一点不陌生,因为学校的教导主任(好像姓李),曾经多次在小喇叭里提到几个尖子生(现在时兴叫“学霸”)的名字,号召我们向他们学习,其中就有这个“张红”。说实话,我当时萌生了一种对新闻记者这个职业的向往,心里想的是:虽然我自己不大可能成为状元,但如果当上了记者,就可以很方便地与状元们产生近距离接触,岂不美哉?这也许就是我后来二十年记者生涯的一点点预兆吧。
当然,更强烈的好奇心是想知道这个“张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我打算第二天去学校看看布告栏的大橱窗,因为去年的状元金亦石的大照片就曾经挂在那里,今年应该换成张红的了。
到了布告栏一眼看去,哇噻!原来是她!见过,而且见过多次了——歌咏比赛的合唱队里,学校的自行车存车棚里。没错,是她,仍然是个子不高、有一点婴儿肥,黑里俏;仍然是圆圆的脑袋,圆圆的、高高的脑门儿,圆圆的、大大的、黑黑的、亮亮的眼睛;仍然一脸严肃;仍然目光如炬;仍然令我有一点点害怕。直到这时,我才第一次把那个“圆”和“张红”这个名字真正联系到一起。这就是天津的新科高考状元,她考到中国科技大学生物系去了,我记住了。
图2:张红师姐(前排蹲者右一)1985年在北京十渡
1985年,终于轮到我们高考了。北大、清华、中科大,都陆续有招生的老师来学校里挖人。因为听说工科男生比较容易“猥琐”,所以我没打算上清华,而北大以文科见长,中科大远在合肥,因此还真是挺犹豫的。从中科大老师的嘴里,我才知道中科大是五年制——五年,算一算,1981年上大学的张红师姐应该还在学校里!就这样,我很稀里糊涂地就报了中科大,当时几乎是出了所有同学的预料。到了合肥,到了中科大,才知道中科大在北京玉泉路还有块地盘,毕业班的学长们很多都去那边实习或者读研去了。于是“张红”这个名字再次成为了遥不可及。不过我暗下决心:将来到玉泉路去拜访张红师姐! 1989年,我真的来到玉泉路了。但是,经历了春夏之交的政治风波,大部分人都已萌生去意,打算到大洋彼岸去寻找自己的理想了。想来张红师姐应该早就远走高飞了吧?渐渐地,“张红”这个名字在我的记忆中变成了一个远在天边的“圆”。
毕业以后,由于心态浮躁,经历了多次改行、跳槽。少年时代当记者的梦想倒是阴错阳差地实现了,真的先后采访过多位高考状元;在报社里混了个小头头之后,也多次策划过对高考状元的报道,想了很多办法来对付上级主管部门“不许炒作高考状元”的禁令。不过说实话,后来这些年,由于有保送政策和各种加分政策,所以状元的成色已经不如当年;另外,就是由于状元越来越多,在我心里的“边际效用”很自然地在逐年下降。经我手宣传报道过的几十个状元,只有两个我还记得,全都是因为与报社职工有关:一个叫许明的理科状元,是天津日报车队许师傅的儿子,另一个叫牛子牛的文科状元,是当时我的顶头上司牛一兵的儿子。我心目中真正的状元,还是只有金亦石和张红这样的人。
岁月无情,岁月如梭。转瞬之间,我们这些60后,已先后进入知天命之年。然而,奇迹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我天边的那个遥不可及的“圆”,竟然出现在了网络世界里!苦苦追寻三十余年不得见,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微信朋友圈。
2017年元月6日,对我来说是一个很神奇的日子。
图3:张红师姐近照
天边的那个“圆”,她现居住在美国德克萨斯州达拉斯,是一个科学家。她有一个中俄混血的英俊儿子,在英国剑桥大学读语言学,还拉得一手棒棒的小提琴,是剑桥室内管弦乐团的二提首席。看得出,她很为他骄傲。忽然想对岁月说句话,那也是当年阿基米德临死前对罗马士兵说的一句话:“别碰坏了我的圆!”
岁月竟然很听话!我是不是比阿基米德厉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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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blog.sina.com.cn/s/blog_173d6785c0102ws6g.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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