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

王家卫导演的电影《2046》, 开场白 “一列神秘列车定期开往 2046, 前往 2046 的乘客只有一个目的, 就是找回失去的记忆. 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 来不及想, 就上了墨镜王的列车, 也没人查票.

后来才知道, “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 是刘以鬯先生在他的意识流小说《酒徒》里第四章的最后一句话, 亦与全书 “酒后吐真言” & “酒后失言” 的意念遥相呼应.

对记忆或回忆的记录, 有人拍电影, 有人画画, 有人摄影, 有人谱曲, 有人写文, 它们都有一种魅力, 就是给人以联想的自由. 那一句话, 貌似意味深长, 意在言外, 为什么所有的记忆都是湿漉漉的, 粘粘滞滞挥之不去的?

有时候, 很想写, 但不知如何写, 更别说写得恢弘或者写得细, 再细点. “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 这个题目十分讨厌, 令我陷入一种欲罢不能的状态, 恰似用剪刀剪一堆纸屑. 那就别写呗, 不写又不会没饭吃, 更不会 S, 可飞翔的思绪不是电风扇, 一下子找不到按 stop 的键纽. 想来想去, 没有拥有一根长针将凌乱 / 跳跃的思绪缝合, 大概率是由于没有好好读《红楼梦》的缘故.《肉蒲团》和《金瓶梅》是坏书, 蕴藏发霉的污垢, 细菌的渊薮, 我不读, 尽管世间不少人追慕黄色文字, 有些人还愈黄愈啱口味呢.

张爱玲 23 岁时写《金锁记》, 曹七巧的女儿长安与童世舫分手时, “天井, 树, 曳着萧条影子的俩个人, 没有话 ---- 不多的一点回忆, 将来是要装在水晶瓶里双手捧着看的 ---- 她的最初也是最后的爱”.

也许，南方人的回忆都是潮湿的. 抱着问号, 沉沉入睡. 醒来时, 但听窗外雨声嘀嘀哒哒, 我惊呆了. 一切的疑问, 就这样迎刃而解. 一如学霸, 平日歌照唱, 舞照跳, 临考前抱佛脚, 照样成绩卓然, 还是提早离开考场那一款. 物理上的潮湿, 像雨水或 / 和泪水那样, 可以是悲伤, 忧郁, 也可以是喜悦, 清爽; 象征上的潮湿, 是时间的流逝, 以及月朦胧鸟朦胧. 我懂了, 记忆既是情深深, 伴一丝丝涩涩的伤感, 失落感, 也是脆弱, 易逝的.

人的意识和潜意识是一条河流, 过去和现在, 梦幻与理智, 奔腾不息. 有时候, 写不出来的东西是暗涌, 或是密码, 写得出来的东西是清晨我穿过花园, 带着一本书和 MacBook Air, 这其间, 一杯咖啡或一杯杏仁奶, 横亘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