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的衣服

晚上送走了朋友，又收拾晚了杯盘狼籍，想想还有两件衣服没洗，就把它们拿来洗掉。那两件衣服里，有件浸满了汗渍的 t 恤。那件 t 恤前两天脱离了出门的光荣使命以后，就充当了我跑步的运动服，又沾了两天的汗水，今天得闲，就想起来，该洗洗它了。  　 洗它的时候，触手处很是舒服，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关于它的一段对话。   　　那次是因为一件小事儿到一个女孩家去。其实也有和那女孩子接近的意思，事情反而是顺便。在我居住的城市，可以一聊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少，能想去看一个女孩子，也不容易。 　　到了，也就是随便聊聊，并没什么新奇的东西。人生就是如此，不过是彼此配合，打发一下无聊加无奈的时间与感触，无它。  　 说着说着聊起了衣服，后来也没什么话题，毕竟我对这些是外行，和她们算半个专家的女孩子比起来，那是少不得要自惭形垢了。  　 于是我和她开玩笑，问她我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如何。她笑：这件啊，难看！我也笑：没错，但是穿着舒服。她微笑着应：是。  　 我想了想，其实我们的对答并不是抬杠，而是事实。那件 t 恤，是在一个集会上买的，据说是意大利产品，无法查考。当然我宁愿相信那是真的，因为那是一个我认识的从意大利过来的人卖给我的，过程算是有趣，在此不表。  　 那件 t 恤手触上去蛮舒服，颜色是我比较喜欢的淡灰，价格又不贵，就买了下来。后来穿了上身，果不其然，轻便贴身，仿佛轻纱般蕴籍，我颇为庆幸自己没有选错。  　 然而在很多人眼里，那并不是件漂亮的衣服，因为它实在是太不起眼，太普通。  　 在人群里，你绝不会注意到它，它是接近阴翳时远方天空的那种颜色，在色彩斑斓的繁华世界，很难注意到这样一件灰蒙蒙的衣服的。  　 只是，我很喜欢。它穿着实在是舒服，而且，我喜欢它的不起眼，喜欢它的普通，喜欢它的不张扬。  　 后来就和那个女孩子伪深沉，开玩笑的说：这不奇怪，看着漂亮的东西，往往不一定舒服，而舒服的东西，往往不一定会漂亮。所谓丑妻是个宝，所谓鞋穿着舒不舒服只有脚指头知道。很多事，充满外人不知道不明白的内情，是不是那么回事，往往并非那么容易明白的。  　 这也是个道理，一样东西，顾及了漂亮，就未必还能顾及到舒服，毕竟这世上完美太少，指望万事具备而不欠东风，实在是很渺茫的事。  　　 　　     告别了出来，就在想着一些自己也说不清的事，想着自己有多少即希望漂亮又希望舒适的奢求，想着自己有多少这样那样的奢望。生命能给我这样的时光，能给我这样的心境，已经对我不薄，我却还总是不满足，求这求那，总是希望生命更完美，总是希望生命有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早已到了贪婪的地步，又岂止是兼顾漂亮与舒适那么简单。 庞居士说，慎宜空诸所有，切忌实诸所无。诚哉斯言。可惜我虽然空乏其身，较之那位王爷，实在也没什么舍不得的东西，却还是不依不饶的不肯放下，未免更加的不如了。  　 张爱玲说：生命是一张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然与不然，我并不明白。只是，如果我们希望这件袍子如何如何的完美，或者为了追求一件华美的袍子而忘记了自己身上或身旁那件舒适的 t 恤，说不定就真的便宜了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