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十)

奉君这么一提,忘言想起旧事,的确记得奉君是作过这样的表示的。但是,他并不知道,奉君的心里另有一层无法言说的目的:如果 静君嫁出去与忘言另立门户,那么她跟忘言见面相处的机会就大大减少了。她要忘言成为俞家的人,而俞家的人,静君就不能彻底独占。 然而,事实又证明,这也只是徒劳无益的空想而已。除了表功以外,忘言看不出奉君有什么别的用意。 奉君又说,“唉,说来说去,男人,一家之主,最大的美德不是别的,而是顾家。我们走了,家里有你,再放心不过了。” 忘言是一听到颂扬就即刻狼狈的人。他抓耳挠腮,手足无措。“我......何德何能......在广懋眼里,我,只是个废物罢了。” “不要提他!”奉君用鄙夷的口气说,“活到四十岁,我才知道,生活里许多美好的东西眼睁睁瞧着错失了......悔亦无用......” 忘言立即岔开。“你们,说个‘走’字,也真不容易呢。” “他又不管。”奉君没好气地说,“亏得老太爷大事小事自己决 断,还有三个呼风唤雨的阿哥,生意上的事情,一点也不用他插手和操心的。家里搬不动拖不走的东西,我早就叫人陆续变卖了。房子, 价钱杀得再低,也卖。只带细软和黄金。最要紧的还是黄金。那些红纸绿纸,有什么用。” “是呀。政府用那种花纸来骗老百姓手里的黄金。”忘言说,“这种政府不亡,没有天理了。” “我才不去上那个当呢。只不过交兑了一小部分,日常开支用用。现在物价一天三变,谁吃得消?” “我们也是。真把手里的黄金全部去兑光,一转眼间就倾家荡产了。” “唉,现在的事情,怎么说呢?” “你......你们......家,的,那些古董呢?” “一提古董,真叫人活活气煞。请行家法眼一看,没有几件是真货。我说过几千边了,买进之前,又何妨让忘言看一看,也放心点,可他就是自以为是......” 忘言笑而不语。以徐广懋的粗俗无知,哪有不上当之理。这些年来,徐广懋花了巨资重金,买回来不少废铜烂铁,却自命风雅,张扬炫耀,这是社交圈中谁都知道的事。“这个......也不必怪他。弄古董字画,看走眼是常有的事......大家都知道张学良六万元大洋买进 的黄鹤山樵《青汴隐居图》,就是一幅假货。” 奉君不做声了。过了一会,她突然说,“这个......老宅......大哥有什么打算?” “什么?”忘言愕然,“什么老宅?哪里的?龙港镇的还是.... ..?” “就这个。”奉君说,“就是这个老宅。” “没有啊。他没有提过啊。” “我在想,共产党共产党,什么叫共产党?就是要共产。不共产 叫什么共产党?看看北面那些省份,一声土改,土地统统没收,房屋 家财统统分光。在城里,可共的产,不就是工厂商行和房屋吗?我们 一走,家里只剩四个大人三个小孩,这么大的房子,一定被共掉。与其被人家没收充公,倒不如趁早脱手是上策。” “你的意思......是......卖屋?” “为什么不?这时候了,又不想走,落进共产党手掌心里,这房子还能保得住?” “这个,大哥好像没有考虑过呵。” “他是早就把担子撂给你了。你要及早拿个主意才好。,忘言呵,我是忠言。” “当然当然,”忘言茫然地说,“这个主意,我怎么拿?大妈还健在哩。” “大妈从夫从子从婿,她不会执拗的。”奉君说,“你得拿出眼光和决断来。” “不行,”忘言说,“我不便做这个主。我若主张卖屋,不是正好叫人说一句俞家进了败家内贼?” “看你酸的!”奉君说,“还在讲究这个那个!现在这时节,倒要拿出大气魄大手笔来才行。婆婆妈妈,就坏事了。老宅卖掉,租个够住的房子,钱在自己袋里,谁知道你有多少?” 忘言大费踌躇,不知如何作答。 “静君说过什么没有?看她风风火火,俨然像个大人物样的忙进 忙出......” “她......好象也没有想到......” “这就是了!我早说这二丫头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奉君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到了生死存亡的大关头,却还像蒙在鼓里似的......阿哥阿姐疼你宠你,把你当做心肝宝贝,可你自己在社会上算是个有头有面的人物了,共产党也能把你当作乳臭未干的小妮子来宽谅?.. ....唉!什么叫糊涂?忘言,你是明事理的,怎么跟二丫头做了夫妻 ,竟昏愚到了这般地步?” 奉君一顿抢白,把忘言说得哑口无言。他更没想到在奉君眼里,静君竟是如此的不济。 “眼下这时节......”过了好一会,忘言才缓缓说,“谁......会吃进这大房子?” “看错风水的傻瓜上海滩上有的是,”奉君中气十足地说,“有些地方还在大兴土木呢。贪便宜的人眼看现在市面一落千丈,就想捞一把。没听说程麻皮最近又买进几幢豪宅吗?一百多根大条子造价的新房子,以三十几根条子吃进,他实惠得不得了哩。” 忘言像是被打动了。他思忖良久,说,“生意经我是不懂。这种知识,比起你来,我就不知差哪里去了。你说的是有道理的。” “有些人《东周列国志》、《三国演义》看得太多了,总以为地皮房产,水淹不掉风刮不走贼偷不去,朝代杀来杀去几十年变几变,房产地皮永远在那个地方,地契房契传子传孙。他们不知道,共产党 一来,什么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看得比我深刻。” “我们不必比来比去。你也不用这么说。”奉君说,“及早拿主意,即刻就实行。共产党过长江,总要个一年半载才过得来。” 过了一会,忘言说,“你又何不直接跟大哥说?” “我们跟他......将来隔海望乡,闲聊儿时,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房子在上海,住在里面的是你们。” “可是,主权......我姓程,我是没有名份的。总要佐伯决定才 好。” “当初,老爹过世,实际上俞家根本没有析产。几个女儿,各人 一份陪嫁,别的什么也没有拿过。你跟二丫头的婚事拖到老爹过身之后,你进俞家门,陪嫁的事提都没提。大哥是独子,财产全在他手里 ;他东飘西流,也就是二丫头一手总管着。这些,你可能不清楚,我是清楚的。” “我想,佐伯和静君必定是清楚的。田地和房产方面的事,我可从来不经心,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倒底有多少。奉君你想想,以我的身份处境,我一句口也开不得的。” “当然。我知道你谋道不谋食,不会花心思盘算俞家的财产和过问收入状况。但是,一句话,俞家的全部财产,都在大哥和二丫头手里。这一点你总不能否认吧。” “我否认做什么?”忘言苦笑着说,“我不论从前靠父母,后来靠自己,近年靠俞家,都不过一天三餐茶饭,赚的这份薪水,也够我 吃了......” “唉,不跟你说这些了!”奉君一笑,“都快生离死别了,不说些别的,倒来算什么伙食账似的,怪难听的。卖房子的事是我提的,三妹四妹也都没有异议。你跟大哥两个男人家合计合计吧。我们做妹 子的,总是听你们的。” 听到这里,忘言豁然开朗。“你的意思是,要把家产分一分?” “读书人就是死钻牛角尖!”奉君笑着说,“我没有这样说。本来好端端一个家,说散就要散了。我跟夫家逃难,大哥总不能看着我赤条条一个人到异乡客地让夫家小看吧。” “我对他讲,”忘言说着,又急忙加一句,“把你的意思转告给他。” “这是应该由他主动念及顾及的。等到变成了我们的意思,便没有意思了。” “是的是的。” “这房子,我看三、四十条大条子总是值的。你们瞧着办吧。卖掉以后,几个妹子,全靠大哥照顾了。我是丑话说在前头,舍命夺路,礼义廉耻都顾不上了。” “其实,你大可不必对我讲的......我又不是老娘舅,说得上什么闲话。” “不,忘言,你心地最正,我们姐妹信你敬你。若是没有头脑没有心肝,老娘舅又有什么用!” 正说话间,佐伯和广懋边谈边推门进来。广懋胁下挟着一大捆卷轴,嘴里衔着一根粗大的雪茄。 “把菸扔掉,”奉君站起,走到广懋面前,伸手把他嘴里的雪茄摘下。“忘言最怕烟气,你怎么抽到他书房里来了?” “喔,有罪有罪,”广懋说着,向忘言稽首,又对着朝外走的奉君喊道,“把它揿灭了替我藏起来。这古巴雪茄,就是当年罗斯福送给邱吉尔的那一种,道地的哈瓦那货,值几英镑一根呢。” “看你还没有落难,就败兆成这个样子,”奉君在门廊里把那根刚点燃的雪茄朝花瓶的水里一浸,又“噗”地一声扔进一个青瓷痰盂 里,“香烟屁股也当做宝!” 广懋苦笑着对忘言说,“二丫头不会对你这样弹眼碌睛吧。” “我不抽烟。”忘言说。 佐伯和广懋相视大笑。广懋说,“我说嘛,我的这位连襟真就有点大智若愚。这模样很讨女人喜欢呢。” “不见得,”忘言回敬道,“以事实而言,女人看来更喜欢大愚若智的一类人物。” 佐伯又大笑。 “厉害!厉害!”广懋笑着说,“不要说笔头,连嘴皮我也斗不过你。” 佐伯说,“忘言嘴皮是不行的,厉害的是笔头。当年他右战梁秋郎左战周起应,左右开弓,愈战愈勇。但论斗嘴,却败在邱仁杰手里。” “我倒不解,”广懋朝着忘言说,“那,你又是什么立场?右你要声讨,左你又要批判,岂非两边得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吗?这又是何苦来?” “思想认识方面的事,很难一言以蔽,”忘言认真地说,“那时嘛,也只是年少气盛罢了。现在想来,虚妄得很。那种文章,早不写了。” “我倒要讨教讨教,你究竟相信什么?你不信神佛,不拜祖宗,既不承认上帝造人,又说进化论未必是绝对真理;你反对共产党革命 ,又讨厌国民党政府......我实在弄不懂你!” “说直了,我反对的是偏激和极端。”忘言回答道,“偏激和极 端可以鼓动情绪,但不能澄清理性。文明发展社会进步,毕竟要靠理性而不是冲动。冲动带来的只是祸害。” 广懋抚摩着秃得只剩一圈头发的顶颅,“别跟我来深奥的。”他说,“我这个六斤四两里装不进理论。不谈这个了吧。” “你这一副‘三牲’,”佐伯笑着说,“八斤六两还不止呢。” 徐广懋比佐伯和忘言年长二岁,已经四十有五了。他身材中等偏高,肚子挺起,看上去显得圆墩,实际上是不矮的。浆熨得笔挺的白 衬衫外加一件深藏青嵌线哔叽西装背心,同料同色的西装裤子用一副背带吊着。衬衫袖管上的镶宝金钮扣与他手指上的一枚白金钻石结婚戒指相互映照,闪闪发亮。拷花的黑皮鞋上面套着一副深咖啡鞋套,这是防止鞋油污染裤管的一种饰件。这种玩艺儿不久之后就绝迹难见了。 广懋把卷轴放在书桌上。“这几件东西,是我的收藏中的珍品。想来想去,携带不便,还是出手换钱为妥。”他随手抽出一个最长的卷子,只见标签上写着《巨然绢本秋山烟雨图》。他解开绳结,佐伯 执住轴端,他拉着顶端的挂索后退着把图卷展开。 画幅不大,三尺长两尺宽的样子,裱头上的题跋密密麻麻,着实不少。 画面一片漆黑,山峦和树木模糊蒙混,依稀难辨。 巨然是元代名家,真迹流传下来的不多,尤其是绢本比纸本易于 脆损,历经八九百年,画面烟潮风晒,虫 蛀斑随处可见。佐伯和忘言默默打量着画面,广懋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忘言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单柄放大镜,俯身观看题跋的文字和印章。“唔,董其昌,文徵明,翁方纲......名家题跋不少......” “花了你多少钱?”佐伯问。 “两千块银洋,”广懋说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佐伯,然后又看忘言。忘言佝着身子,广懋看不到忘言的脸,便俯身侧首去看忘言。实际上,这幅画他是以一千块银元买进的。 “怎么样?”他问忘言,又看佐伯。 “假的。”忘言断然道,“我可以肯定。” “什么?假的?”广懋悲声叫道,“怎么会呢?我请好几个行家鉴定过的。” “谁?”忘言问。“上海滩上的鉴赏收藏名家,我没有一个不清楚的。庞莱臣?张大千?钱镜塘?吴湖帆?谢稚柳?张璁玉?钱君陶?哪怕是刘定之、荣宝斋等店的裱画师傅,其中任何一个人说这幅画是真的,我就服输。” “不是,都不是,”广懋眨着肿肿的水泡眼说,“不是这些人。我就不信除了这些人,就没有一个识货的?” “那倒也不是。上海滩地大人多,隐姓埋名的高人真人有的是。 ”忘言说。 “你凭什么说它是假的?” “巨然的作品,传世的本就不多。一个年代久,一个绢本画,污烟黄断裂蛀损不可避免,即使真迹,也早面目全非了,所以,这类东西,最容易造假,也最卖得出价钱。” “你还没有讲出关键来。” “我也是门外汉--” “那你充什么内行!”广懋气呼呼地想把画卷回去。 “你听我说,广懋。我不是行家,所以不从绢质纸质去判断年代 ,也不从印章文字和题跋内容去查找破绽。行家都从这些方面入手。张璁玉随身带一个盒子,里面装着许许多多历朝历代的纸品绢品的样本和许多名家真迹残片上的印章,来对比和判别。另外,一本中国美术史就装在他的头脑里,题款文字上年月、地点,以及落款称谓上有任何错误,他一看就知。我看这幅画上,董其昌、文徵明、翁潭溪等人的题识,文、字都很拙劣,明显都是伪造。再察看布局笔划,也不象大家手笔......” “但是,我还是不会全听你的,”广懋一肚子不服气地卷起画轴,又加了一句,“凭你这个不打自招的‘门外汉’天花乱坠地说一通,我的两千大洋就变废纸了不成?” 佐伯和忘言都笑了,广懋也跟着笑起来。 “忘言的眼力还是可以的,”佐伯说,“就让忘言拿去请张璁玉 再看一看,如何?” “还有好多哩,看完再说。”广懋说,“反正,我妹夫至少不会欺骗我吧。是不是?”说着,他在忘言的肩膀上轻捶一拳。 忘言是不习惯这种动作的,他有点悻然,“我只是个人愚见。一 件名家作品,当然要请专家反复鉴定。一真一假,出入大得很哩。真 的,这件东西三千银洋也值;假的,这种又脏又黑的烂布旧纸,白送也没人要。” 广懋想提“废铜烂铁”的事,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接着,一幅任伯年的《屈子行吟图》,一幅陈洪绶《罗汉对奕图》,一幅仇十洲《荷塘出浴图》,忘言认为都是假的。看到徐青藤的一幅《草虫图》时,忘言摸着下巴说,“这画有意思了。”他指指画 面上的一只跃然欲起的纺织娘说,“看这虫子,生机盎然,笔力矫健,敷色也正确逼真。还有,那几句题头,文与字都好。” “真的了罗?”广懋迫不及待地问。 “看来像是真迹。” “可是,我那本家文长先生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广懋泄气地说。 “倒也不然。好的作品,自有赏玩价值,管它值钱不值钱。” 接着又展开一幅恽南田的《秋果图》,画面上一个硕大无朋对半剖开的石榴,一颗颗深紫红的籽实犹如宝石,灿然生光。 “好画!”佐伯忍不住赞叹道,“都说恽南田的牡丹好,我却不喜欢牡丹。” “这件是上品,”忘言满脸欣喜之色,“美术作品,无非是再现自然。画家对大自然生命力的体现有了切实感觉,然后用纯熟的技巧将之再现,才是杰出的艺术作品。看作品,看的就是生命力。这件我也喜欢。” “佐伯说它好,你就跟着发挥,”广懋瞅着忘言说,“看看仔细!也许还是假的?” “广懋你别别气,忘言是认认真真的。”佐伯说。 “你们俩都高明,我一个人是戆徒。”接下去,又看一幅郑板桥《风竹图》,假的。另外一幅新罗山人《群鹊图》,倒是真的。还有一幅八大山人《青山独归图》,假的;一幅高其佩手指画《野渡横舟图》,真的。 忘言收起画卷。“我的判断,做不得数。弟兄之间,随便说说而已。” “听你这样讲,”广懋大失所望,“这一大堆东西,换不到几个钱喽?” “行情我不懂。”忘言说,“也许别人的看法跟我不一样也未可知。反正,试试看。我的看法我不会对外人说。” “那么,折几个钱,你收进,好不好?我一客不烦二主了。” 忘言不解地眼巴巴瞧着广懋。 “听不懂?”广懋没好气地说,“不管它是真是假,你说个价, 这一大堆东西就归你了。我忙得团团转的,哪有功夫去跟人家磨?” “我......我......” “你又不是光靠吃粉笔灰谋生,”广懋含意深长地说,“你想告诉我你穷光蛋没钱?” “我......我......” “你看你,一副大智若愚的腔调又出来了。” 佐伯说,“这样,广懋。东西,先留这里。明天我去托人出手。钱,先算给你也无所谓。你要多少?” “我总共花了不下三根大条子呢。” “谁叫你狗肉当驴肉买进,”忘言说,“你给我三根大条子,明天我替你装一车子回来。” “这话就不好听了,”广懋的脸拉长了,“你不是说不懂行情吗?” “好,广懋,三根大条子你是休想。”佐伯说,“依我看,五两小黄鱼,要就要,不要你就挟回去吧。来,我替你捆扎。” “别,别,”广懋伸出一手按在画卷上,“东西留着,收据不要 。自家人嘛。让我想一想,明天给你回话。不过,如果成交的话,我是要实打实的黄货,现交现讫的。亲兄弟,明算账。” “怕我赖账?” “不怕,不怕。我们生意人出身,交易是交易,交情是交情。” “是谁替你出的好主意,把这堆东西拿来塞给我?”忘言带着无奈的笑意说。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广懋说,“与其给不识货的洋盘骗去,还不如留给你这个雅人赏玩。要不是国亡家破,落荒逃难,这些稀世之宝,价值只会一年年一代代上涨,我会叫你们这两个拆白党硬敲了去?” 广懋的这一番死不要脸狗屁不通的话,把大家都惹笑了。 这时,奉君推门进来,“谈过瘾了没有?瞧你们乐的。小孩都睡着了。走吧。” 佐伯和忘言把广懋一家送了出去,回书房后,忘言把奉君的意思 对佐伯说了。 “不卖。将来,没收就没收。祖屋在你、我手里,绝不变卖。” 佐伯斩钉截铁地说。 “奉君的意思--” “我懂。”佐伯说,“其实,刚才,我已经给了她和蕴君乃君一大笔钱了,给的都是黄货。都怪我当时没有把话讲清楚。你也知道,我最怕手足之间讲那种伤感情的难听话。却不料给了这精灵古怪的大丫头一个可乘之机,把那些钱当成了外快;还要拐弯抹角地来分祖产。罢罢罢,连这些画,我私下再给她一笔,就算了断。唉,姐妹手足也像同林鸟似的,大难将临,都拼命只顾自己扒进了。二丫头和五丫头该得的,还有大妈的养老,我都会留够的,我交代给二丫头,不跟你多罗唆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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