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作品:动物园里的故事 (图)

动物园里的故事

从亚利桑那返回洛杉矶的路上,无意间路过了举世闻名的圣地亚哥野生动物园。坐在观光小火车上,看着园内悠哉悠哉的动物们到处游荡,我想起了北京动物园里发生的故事。

(圣地亚哥野生动物园,摄于2002年12月)

上大学时,我最欢喜的课程就是北京动物园园长的讲座,捕捉,饲养,繁殖,讲讲生动。长颈鹿,北京的小孩儿管它叫作长脖儿鹿。长脖儿鹿天生胆小,平地拔起的一个脖子,便利了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拔腿儿就跑,反正非洲草原大得很。住进了北京动物园的闺房,没了草原,没了丛林,只有饲养人员在一根立柱儿上绑的饭筐,各式的吃食往里一放,方便的是那一根根的长脖子,住在屋檐下,也能不低头。一天,长脖儿鹿正吃着早点,一个初来乍到的饲养员便没有规矩地破门而入,吓得长脖儿鹿一个哆嗦,腿一软,身一趴,一条长长的脖子正好挂在立柱儿上的那个饭筐上。还没等救护人员赶到,长脖儿鹿已经壮烈牺牲了。知习性,才能牛羊满圈,园长是这么说的。

越南主席胡志明赠送给中国一对大象。它们在动物园里享尽荣华富贵,直到寿终正寝。为了让中、越友谊长存,园方决定将大象制成标本。解剖中突见一对篮球般大小的肉球,直惊得在场人员瞪大了眼睛,莫非大象得了癌症?切开细看,原来竟是大象的睾丸蛋子。看来大象也是空长了一对威武雄壮的家什,繁殖之慢,在动物界少见。大象多要五至六年才能生上一胎,不愧为计划生育的典范。

动物园里最受爱戴的莫过于大熊猫了。捧着箭竹一通儿乱吃,憨憨的样子惹人喜欢。五十多年前,北京动物园为了逮几只熊猫作展览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猎手们在深山老林里转悠了个把月,连根熊猫毛发也没捞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夜半三更,熬了一锅羊肉放进笼子里做诱饵,一个馊主意就搞定了。您当怎么着,这熊猫原本就是吃肉的主儿,要不是遇上了万恶的旧社会,断了它吃肉的念想,熊猫打死也不会改吃箭竹呀。你看它那一副茁壮的虎牙便是吃肉的证据。

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以后,与动物园的接触多了,也有了我自己的故事。金丝猴算是珍贵动物,可是整天关在笼子里展览着,再好的牲口也架不住人民群众长年累月地千只眼瞅,万只眼盯的,您说是吧。直弄得一只只猴子终日不得安宁,在众目睽睽之下没了隐私。细心人一看样子,便知道猴子的成色了,皮毛失去了光泽,内分泌也紊乱了,邋遢的整个儿一个祥林嫂的形象。不过,动物园里的制度还算仁慈,隔个三年两载的也让动物有个SABBATICAL(半脱产的休假)什么的。去北戴河疗养显然不现实,政府级别不够嘛,只好委屈到北京动物园设在十三陵长陵的疗养圣地。要说金丝猴的级别并不低,大小也算个吃皇粮的国家干部,红皮儿证件一亮,非吓你一跳,国家一类保护动物。我们单位的金丝猴科研组请我去给他们拍几张猴子交配的片子,这才有了我探视疗养院的机会。拍摄金丝猴子的交配要在清晨,我搭了头班车早早赶去,架好了三角架静心地等待那个伟大时刻的到来。不大工夫,猴子们便开始进入角色了,谁知道我的快门刚一喀嚓,猴夫妻们顿时结束了行动,还都用怪怪的眼神瞅着我,心说了,拍三级片儿是吧,少来这套,我懂。吃政府的,喝政府的,怎么也得配合一下政府的扫黄行动不是。就这样原本几分钟可以完成的活计,却害得我忙活了一上午。 

虎年虎展快开幕了,我被领导派去动物园录点子老虎的嚎叫声,以壮展览的虎威。动物园闭园之后,我来到了臊哄哄的狮虎山。笼子里的老虎游手好闲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外界的刺激无动于衷。我趴在笼子边上,对着老虎又是吹胡子瞪眼又是挥手攥拳头,可人家老先生懒洋洋地摊在那儿根本就不拿正眼睛夹我,那表情就是一副“别理我,烦着呢”。正在与老虎逗着闷子,饲养员拿起一根水管子狂滋起来,弄得老虎没办法,这才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还嘲弄般地向我摇了摇尾巴,算是给饲养员个面子,也给我应应景儿。我冲着老虎也摇了摇手中的录音机算做是我的尾巴。兴许是录音机的形状刺激了它,只听嗷的一声,伴着一阵飕飕的阴风,老虎一下子扑到了我面前的笼网上。好一只吊睛白额大虎,我一生之中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端详老虎,一根根胡须都呲着,透着猫一样的狰狞、凶猛。我两腿筛糠之际,无数英雄形象便在脑海里闪现了。我看到,景阳岗上的好武松,姜昆《虎口遐想》里的帅小伙儿。很可惜饲养员什么英雄也没见着,只瞅见我撒丫子就跑的狗熊相儿。

其实,动物园就是个人兽一家的地方。动物园不仅让动物有了家的感觉,也让人有了动物的感觉。真的,没事儿常去遛遛吧:“找点儿空闲,找点儿时间,领着孩子,常回家看看。带上笑容,带上祝愿,陪同爱人,常回家看看”。

(2003年9月12日写于洛杉矶)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