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旷野、墓地、风

阴天。。。旷野。。。墓地。。。风。。。 这是我对那个下午支离破碎却又深刻清晰的印象。 那天风很大,铅灰色的天空重重地从头顶上压下来,而我和曾曾的兴致依然很高,裹了厚厚的衣服准备到旷野里走一走。 途中很远就看到那片墓地了,但我并不象小时候在荒郊不经意间瞥到压着白纸的小土包那样惊涑万分——德国的墓地总是静谥地、幽雅地坐落在一片片街区内,鲜活的生命们每天从那些亡灵身边匆匆而过,相安无事的默契让人总感觉墓地是一个可以亲近的所在。 曾曾是个有着别样情调的女孩子,她喜欢时常到这片离她住处不远的墓地里来看书。 “我曾经在这里认识了一个俄罗斯的中年男子,他经常来这儿看望他的亡妻,他看起来总是又寂寞又悲伤。。。。” 曾曾这样慢慢说着的时候,我们已经走进了这片墓地,层层的墓碑后面,就是大片金黄色的旷野;旷野的尽头,灰色的、翻滚的乌云,象是正在天际向我们低沉地咆哮。 说不清为什么,我们没有直接穿过墓地到旷野里去,而是在一排又一排墓碑中间穿梭浏览。 那都是很新的墓,从墓碑上刻着的出生及去世年月中可以知道,墓里睡着的,大多是年逾古稀的老人。那些做工精美、姿态各异的墓碑、墓碑上安详的天使、墓碑四周缤纷的花朵及翠绿的冬青树,让我并不是特别地替躺在这美丽地方的老人感到难过。 中国把70岁以上老人的丧事称为喜丧,这其中或许包含了许多智慧和感悟。 正在这样想着,曾曾拉我看一个墓碑上的照片。我转过身去,一张英俊、阳光而又稚气未脱的笑脸灼痛了我的眼睛。他的墓前,鲜花特别地多。我细细看那碑文,这男孩子躺到这里的时候刚刚20岁。 我无法想象这样年轻的生命已是地下的一掊白骨,我却又无法遏制自己去想象不久前就在我站的这块地方曾发生过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因为这种想象,我久久不能移开自己的目光。 “会是意外还是疾病呢?”等我终于可以走开的时候,我仍然无法释怀地问曾曾。 “可能是意外吧!” 我没有再言语,抬头望向不远处一块新开辟出来的墓地,黑黑的泥土都还翻在外面,一望而知几天前刚刚有人被葬在那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拿着铁铲,一丝不苟地弯着腰在给墓地松土、种花,我想土中埋葬着的定是他刚刚故去的妻。 那些阴阳两隔却依然相爱着的人们哪——我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愚蠢,无论哪一种年纪的逝去,都不可能会真的带来喜悦。 曾曾停在了一方很普通的墓前,告诉我这就是那个俄罗斯人妻子的墓。 “她死的时候只有28岁,”曾曾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她是自杀死的,那个俄罗斯人说,她死之前就已经疯掉了。” 风陡地大起来,我似乎听到其中夹杂着女人尖利的笑声和哭泣。我想要赶快离开这里了,我不知道这墓地精谥幽雅的表象后面到底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我拉着曾曾的手向旷野深处走去。也许,身后墓地中的那些亡灵们正在注视着我们,而我们在茫茫的旷野中央、在漫天翻滚的乌云之下越来越渺小,终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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