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1%的爱情 (十九) ●惠兰 十九、禁忌话题 金花终于醒了。她的记忆完全恢复过来：她想起死去的姐姐，想起她在美国的生活，想起一切她可能想起的事情。 “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照顾。你一定很想家吧？”金花问幺妹。 这段时间，幺妹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金花好了，是值得高兴的事，可这样一来，幺妹就只得回四川老家，赚不到钱了。幺妹是个聪明人，金花问她想不想家，她立即就明白金花是想让她走。 “金花姐，我给你做个‘毛血旺’，再做一个夫妻肺片。你多吃点儿，免得我二天走了，你没得吃。” 幺妹说。 “你走了不要紧，反正，你教我做的四川菜，我也会了。你走后，我便自己做来吃。”金花说。 金花说完好久，不见幺妹过来接话。这才发现，不知啥时候，幺妹已进了里屋。金花跟进去，看到幺妹在哭，才想起自己没把话说清楚。看样子，幺妹是认为金花现在就让她走。她在她这里呆了快两个月，怎么会舍得走？别说幺妹，就连金花自己，也是舍不得她走的。 “幺妹，你别难过。其实我也想留你，舍不得你走，可那是害你。我想好了，你还是回老家读书吧。以后，你不要再出来当保姆。你和两个哥哥的学费，我来出。”金花把幺妹拉回到沙发前坐下来，给她擦干了眼泪，接着说：“我给你买好了星期一的车票，到时我去送你。” 幺妹听了金花的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已辍学三年，现在，金花让她重新回到学校，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但幺妹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儿，听了金花的话，马上破涕为笑，竟连个“谢”字也想不起来说。只听得一句，拔腿便跑去餐馆，给亲戚报喜去了。 现在，金花的情绪稳定下来。她别的不想，只想好好休息调节一阵儿，再把姐姐的儿子小欢好好带大。 姐姐死后，姐夫李大春经常带着孩子来亲戚家看望金花。对于这个邻居姐夫，金花了解得不多。他虽说是金花的邻居，但从小跟着外公外婆在湖南长大。他回到延吉的时候，已经是个快三十的大人。那时，金花正好远嫁到美国，没有见到这个邻居。 姐夫李大春给金花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长得五官端正、人高马大、一表人材。他说起话来幽默风趣，有时逗得金花哈哈大笑。金花想：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只可惜姐姐金蕙没有福份。李大春常来，金花就趁机常和小欢亲近、建立感情。小欢不到两岁，对金花却是一点儿也不认生，一见到金花，就往她身上爬。 “你长得像金蕙，他把你当成了他妈妈。”李大春说。 果然，没过多久，小欢和金花呆的时间多些，就开始混淆起姨妈和妈妈的区别。后来，他就不再叫金花“姨妈”，而叫金花“妈妈”了。金花十分高兴，也希望姐夫常带着小欢来。可亲戚和金花的父母，包括金花的弟弟，却是都不怎么喜欢李大春。他们每次见到他，都尽量不说话。 “金花，我们得想办法让小欢跟着你。至于那个李大春，倒也用不着去理他。”亲戚对金花说。 对于亲戚的话和家人的态度，金花没有想得过多。金花老公在美国，而李大春又刚刚死了老婆，姐夫和小姨子长期相处，旁人有点儿想法是正常的。金花并不去在意这个，心想：你们都想哪儿去啦。 这天，金花为亲戚上街买菜，在一个摊位，无意之中听到有人在议论李大春。 “那个大流氓，当初看上金蕙，是为了她的钱。听人家说，她有个妹妹嫁了美国富豪，钱多得都花不过来。”一个中年女人说。 “是的，她叫金花，从前是我们这条街上最漂亮的女子。只可惜，她姐姐被那个男人害死了，她却还不知道。说不定，那个骗子还会利用小孩骗她钱呢。只可惜了金蕙这女人，唉，多贤惠的一个女人啊。”另一个老年妇女说。 “要我是金花她妈，就告诉金花李大春害死金蕙的事，还让金花一分钱也不给这个坏人。”一个年轻女子愤愤地说道。 “小孩子家，说话不知好呆。那个无赖，是何等的凶残。别说金蕙她妈她爹，还有他弟弟，哪一个敢给金花说这事儿。就算是十分历害的金蕙的亲戚、还有这街上比她亲戚更加历害的人物，也是不敢惹他的。”老年妇女说话时，态度不太友好。显然，她对年轻人说话的口气，很是不满。 那些人继续说着李大春的种种劣迹。金花听着，心里暗自吃惊。原来，这个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姐夫，不仅打骂姐姐金蕙、威逼她的父母弟弟和亲戚，就连社会上的渣滓，他也是敢惹的。难怪，每次家人和亲戚见了李大春，表情又是憎恨又是害怕。 知道这个情形，金花连菜也不买了，径直来到餐馆，问亲戚她在街上听到的，是不是实话。亲戚不回答。金花对亲戚讲，你要是不说，我便去杀了李大春。亲戚怕金花出事，这才说出真相。原来，街上的人说的，全都是实话。不仅如此，金花的父母和弟弟，也受了李大春威胁，不敢接近金蕙。李大春在湖南的时候，就劳改过三次。他在延吉，经常打人行凶。就连社会上的痞子，见了他，也都惧怕得很。 “你父母养了三个儿女，却不爱管事，像两个甩手掌柜。特别是你妈，家里有事儿，都是依赖我这个大姐。可话又说回来，你父母再不管事，也是心痛女儿的。你记不记得，那次你打电话回来，让他们去看金蕙？其实，那天你妈没去扭秧歌、你爸没去钓鱼、你弟弟也没有出去和同学玩儿，他第二天就回家了。可是，他们却都不敢去看。那个恶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们要是去了，只怕是不死，也得带着残疾回来。” 亲戚说完，怕金花去找李大春报仇，反而白丢了性命，吓得直是后悔说了真话。金花安慰亲戚说，李大春想要自己的钱，绝不会对我金花有半点儿伤害。只是，我知道真相的这事儿，你却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包括我父母。 “人死也死了，你也救她不活。现在，我们只能想办法，把小欢弄过来。”亲戚说。 第二天，李大春又带了小欢过来看金花。金花不动声色，仍和李大春有说有笑。可金花的心里，却在想办法收拾这个魔鬼。想起那天，街上那些人议论李大春时惧怕的神态，再想起亲戚说完真相的后怕，金花就明白：这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一定要从长计议。但是，到底该如何从长计议，金花心里，却是一点儿主意也没有。 “姐夫，不知小欢的事，你咋想？”金花突然问。 “当然最好是你能帮我们带。我一个男人家，不会照顾小孩子。再说，你比我有钱，小欢跟了你，铁定是比跟了我强。”李大春回答。 “那姐夫的意思是，想把小欢过继给我？”金花问。 “正是。只不过，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也舍不得。这样吧，你给我十万美元，这一辈子，我都不再问你要钱了。”李大春说。 “哎呀姐夫，你好大的口气。你认为我在美国开银行吗？别说十万，就连五万，我也是一时拿不出来的。”金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我知道妹妹心好，为人也讲义气。这样吧，我只要五万。五万，不能再少了。这是最低价钱。我呢，也不催你。什么时候，你凑足了钱，小欢什么时候就跟你走。金蕙没了，小欢现在，可真是把你当成妈妈呢。”李大春笑着说。 “好，我们就这么定了。来，大家写个协议。”金花说。 “哎呀妹妹，你这可是见外了。一家人，写什么协议。你到时钱够了，我一定给你小欢。如果你真是对姐夫不放心，到时再写，也不迟嘛。”李大春说。 “也是，还是姐夫想得周到。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信不过的。我看，就按姐夫的意思办。只是，我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凑不齐这些钱。但现在小欢已开始对我有了感情，姐夫你看，是不是先让小欢……” “这个，妹妹倒不必担心，我常带着小欢过来就是。” 金花话没说完，就被李大春打断。 和李大春谈完，金花很是为自己的性急生气。那个魔鬼，要的就是钱，我怎么会一出口就去要小欢，上了他的大当。这样，不但会白白送了钱给他，说不定还会鸡飞蛋打，到时连小欢也争不过来。这魔鬼定是不肯轻易把小欢给我的，只要小欢在他手里，他就有资本来向我要钱。对了，他一定想先把这五万美元搞到手，然后再想别的办法，留住小欢。 “我真是笨到家了，怎么心里还没有主意，竟去乱跟他谈。真她妈的一头笨猪！”金花对自己大发脾气。 生完自己的气，金花又冷静下来。她突然想起，多年前自已熟知的一个故事。那故事说，有天，一个高明的判官遇到两个女人争抢同一个小孩儿。两个女人都坚持说，自己才是孩子的妈妈，对方是假的。判官想：这倒怪了，按理说，一个女人可以同时生出两个孩子，但同一个孩子，却不可能同时由两个女人生出。真妈妈只有一个。他把两个女人单独隔开来问，可两个女人的话，都像是真妈妈说的。最后，判官有了主意。他下令，让两个女人当场抢那孩子：谁抢赢了，孩子就归谁。两个女人听了这话，都拼命地去抢孩子。只一小会儿，那个强壮些的女人，就快把那孩子抢到手了。可是，那孩子受痛，突然大哭起来。那个快要夺得孩子的女人见状，赶紧松手，眼争争地看着另一女人，把那孩子夺走了。最终，判官把孩子给了那个输了的女人。他的道理很简单：那个本来赢了却又放手的女人，见到孩子受罪心软，才是孩子真正的母亲。金花当时看完，很是佩服这个高明的判官。可是现在，金花却是更多地体会到了那个真妈妈的心。 想到这里，金花突然明白：她今天之所以输给李大春，正是因为她对姐姐和外甥的真情。看来，要对付这个恶魔，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