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子江南小镇最大的特色就是路窄,有的,刚刚好容得过一个人通行,长久以来用青石板铺成的路由于风吹雨打的变得凹凸不平,坐在人力黄包车上面,尤其能够感受到颠簸的折磨,倒是走路,变成了一种享受,踏在石板上,看着两边的乌瓦粉墙,好似一个人慢慢的走过历史的长廊。房子通常有两种,一种是沿河而造的,对着路有一扇门,对着河道也开着一扇,平时渔民打鱼回来,将船拴在那门口的小木桩上,便可以直接从那扇对着河的门进去家里,每到傍晚,便能看到妇女蹲在那又是河边,又是自家的石阶上,洗菜淘米,一派热闹景象。还有一种,门倒是有很多,却偏偏没有那靠河的,深深的庭院,高高的大门,一关,好像将那外界的一切隔绝,里面却俨然是一个小天地。每一个小镇都能找到这么一座或者两座大庭院,和许多的靠河的小房子。而每一座房子后面又隐藏着一个美丽的故事。2 序1937年的夏天,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六月,黄河才发大水,北边满洲国的日本人又对着中国虎视眈眈,中央政府想巩固他的权利,不断地在西南剿匪,然而这一切似乎都和我们要说的这个江南小镇无关。这里的还是那么的祥和,每天早上,渔民们要么摇着自己的小船,去打鱼,摸虾,或者采藕。要么便是留在家中修补一下渔网,衣服,或是在小茶馆里面听听评弹,吃吃瓜子,花生,聊聊天。镇上最大的那座房子,便坐落在镇中心,面南朝北,高墙深院,院子里面假山,小河,凉亭,一应俱全,门口,有着一块牌匾“田府 乾隆五十四年,钦提”。庭院最大的房子是祠堂,里面挂着田家列祖列宗的画像,居中的便是乾隆时的江南巡抚田文镜。清朝像棵老朽的大树一样被历史砍倒,田家早就已经彻底不做官了,自五十年前,他们就开始经营着丝绸生意。那时不过是镇上的一家作坊,镇里镇外的有个红白喜事,出远门,赶考的,就来这作坊里买点绸子,做几件好衣裳。田家老爷子是在英国留过学的,二十年前接手作坊后就从英国买了几台机器,以后,生意开始兴隆,绸子质量好,而且便宜,所以也不光是镇上的人来买,周围镇上的,连上海的大客户,洋人,都来定。最后,田老爷咬咬牙,关了这镇上的作坊,抵了钱,带着机器去了上海,开了一家厂。到现在,已经有了三家厂子了。田老爷有着三房太太,大太太长了田老爷十二岁,是原配,田老爷本来就不喜欢,好在大太太也看得开,在院子里头盖了一个佛堂,整天在里面念经礼佛,也不出来。二太太,原来是镇上青楼里的头牌,田老爷年轻的时候好上了,但家里不同意,田老爷在他父亲架鹤西游后,转手就把二太太娶回了家,欢喜得不得了,天天在一起,偏偏这二太太的肚子不争气,来来回回的带了三个女儿出来,就是没有儿子,田老爷在老太太的压力下,只好娶了第三房。三太太倒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里原来做的是橡胶生意,嫁过来的时候,家道中落,父亲欠了一屁股的债,只能将女儿给人家做了小的,换了点钱,把债填上,日子接济上。田老爷不许三太太和家里来往,怕是多了这个穷亲戚,给自己添麻烦,田老爷也不喜欢这三太太,据说大婚那天还是在二太太房里过的,三太太哭了一宿,第二天老太太看到了,提着儿子的耳朵,拉到了祠堂,跪在祖宗面前训了半天,这才收了心,睡在三太太房里。偏偏就是这个三太太,第一胎就是个儿子,把老太太高兴的,张灯结彩,放炮还神,闹了整整半个月。田老爷也喜欢这个儿子,母随子贵,自那以后,只要是田老爷去了上海跑生意,这家里的大大小小,都要听三太太的。三太太也是大户人家出生的人,管的也是井井有条,老太太看这也喜欢,田老爷,二太太看着也没有办法。田家的小少爷,从小就是老太太带的,宠着,惯着,家里的小霸王,连田老爷都要让着他,到了十二岁那年,田老爷狠狠心,把小少爷送到了上海一所天主教男子寄宿学校去了,走的时候,老太太,三太太哭得泪人一样,小少爷也死命的哭,镇上还以为田家死了人。如今这一去就是七年了。3 回家少爷从上海来电报说中学的课程念完了,六月要回来。说是六月,四月下,老太太,三太太就开始忙活,少爷以前的房间,扫了又扫,少爷的书房,叫人备上文房四宝,新衣服,新家什,能换得都换了,老太太,见天地拿着少爷的照片看,一边看,一遍念叨,三太太看到照片就开始哭,哭着,老太太也跟着哭,上上下下的看着觉得好笑,却又不敢笑,这走了要哭,临头了,回来还要哭?田家那一阵子来了不少人,说媒的,都说田家少爷是在上海念的洋书,这回来可不得了,再说了,田家这么大的生意,能嫁到田家,怎么都是一种福气。三太太,老太太,仔细的询问着每一个姑娘的情况,诸如,家里的,父母的,最后,认真地把每一张女孩的照片收在一个小盒子里面,决定等田老爷和少爷回来以后,挑选。时间离少爷到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三太太,老太太也越来越坐不住,临到的前一晚,老太太,三太太在一起,守了大半夜,直到天发白,才稍稍睡了一会儿。早早的起床,三太太就把自己那套田老爷从上海带回来的黑丝绒绣花旗袍穿在身上,到门口的时候发现,老太太早就有人扶着,望着码头的方向了。“三宝啊!那个福地伊去了码头没有啊,侬有没有把照片给他呀?伊会不会认不得少爷啊?”老太太心急,问着管家。“姆妈,侬不要太担心呀,福地么做事体老牢靠的,不要紧的,照片都给了,肯定就要来各。”三太太心里也担心,但是怕说出来,老太太更着急,一边看着码头,一边说着。“是个亚,老太太农放心,福地做事体最牢靠了,不会出事的。”管家也附和到。“哪能手脚这么慢的,叫他们早点走,早点走,要是云飞看不到人,会不认识路的呀。”老太太还是不放心,在那边自言自语。“就来了,就来了。”管家陪着笑脸说到。“福地阿哥,福地阿哥来了。”老太太的丫头春秀眼最尖,老远看到福地,就尖着嗓子叫。“哪里,哪里啊,云飞呢?云飞在哪里?”老太太眼花,眯着眼睛顺着春秀手指的方向看,却看不清楚。三太太摒着一口气,伸长脖子,却只看到一个人飞快的跑了过来。“福地啊!!侬哪能一个人回来了啦,少爷呢?”三宝冲上去就责问。“啊。。。啊。。。。。”福地跑得气喘吁吁,停下来,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少爷,不在船上,我里外都看过了,不在。”“瞎说,明明电报里面说清楚的,今天到,肯定是侬去晚了,云飞没有看到侬,跑特了。”老太太,突然很责怪的看着管家。三太太也开始掏口袋里的电报,看看时间是不是正确,“没有错呀,说的是六月初八,早上,哪能会没有人的呢?”三太太把电报递给了三宝。“三宝,侬叫他们都出去,到镇上去帮我把云飞找回来,春秀啊,侬陪我先到云飞老早最喜欢去的茶楼看看,说不定伊先到那边吃茶去了。”说着老太太拉着春秀的手就要走。“老太太,侬不要动,侬留在家里,我们去找。”管家和三太太同时拦住了老太太,同时让春秀死活把老太太拖了进去。“我帮侬讲,一定要把云飞找回来,不然不要回来了!!”老太太一边走,一边还在叫。“三宝啊,侬到茶楼去看看,福地你们到镇里去看看,我再去码头问问。”三太太心里急,但是做起事情还是有条理。吩咐完,就走向了码头,三宝他们也分头向镇上走去。4 偶遇云飞倒是在那趟船上,只不过提前在镇口下了船,他想走走路,顺便也看看镇子,却不想到,这走了近十年的走的石板路,这一次却让他迷路了。他顺着水道,也顺着自己的记忆,却越走越偏僻,觉得就要到自己喜欢的那家茶楼的时候却发现,周围连个房子都没有,更不要提茶楼了。云飞有点尴尬,他掏出放在中山装口袋里面的那个怀表,看了一下时间,船已经到码头了,母亲和奶奶知道自己不在船上,肯定急得到处在找,他有点感到后悔,不该在镇口下船,何必要这么着急得去体会这青石板的感觉呢。云飞向周围看了看,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人问一下路,但是周围没有房子,只有一座很小的用稻草盖起来的,看鱼塘的小棚子。“只好去试试看了。”云飞把怀表放回口袋,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向了小棚。“有人吗?我想问一下去田家大院的路。”云飞站在棚子门口,对着里面叫着,他觉得这样很唐突,却没有更加好的办法。“噢,侬等一些,我马上就出来。”吴越软语,若是有女孩子说出来,真的好比莺雀之声了,云飞是这一年来第一次听到家乡话,又是女孩子的声音,突然觉得很亲切,不由得用乡音说了一句,“没事体的,农先忙,我等。”从草棚里面钻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件粗布的短罩衣,粉红色的裤子上系着一条蓝色的围裙,赤着脚,头上还带着一条蓝头巾。“先生不像是外地人啊,哪能连田家都不认识了,大概是老早之前就走脱个吧?”小女孩一边用蓝色的围裙擦着手,一边对着云飞笑了笑。“田家大院不是这个方向,喏,是那边,不过还满远的。”小姑娘伸手指了指东边。云飞突然发现小姑娘的手很美,雪白,手指像玉葱一样,不由得看着有点发呆。小姑娘给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晕,提高声音又说了一次,“诺,看呀,是那边。”云飞这才发现他的失礼,脸上有点尴尬,顺着手指看了看,哦,走错方向了。“谢谢侬哦。”急忙转身要走。“啊呀,侬不要急呀,还满远的,侬那么多东西,不如等我爹爹回来,下午我们去镇里卖鱼的时候带侬一道过去,侬先坐一些。”云飞听了,有点感动,看到小姑娘搬出的凳子,把行李放在一边,就坐了下去。脚上这双上海买的沉重的老K皮鞋,把他的脚折磨得苦不堪言,大城市里人却偏偏喜欢这样的鞋子,云飞此刻真地想象那个小姑娘一样赤脚,舒缓一下双脚受到的刑罚。小姑娘端出一杯大麦茶,递给云飞,云飞又一次看到了那只美丽的手,不过这次云飞很快的收了眼神,接过茶水,喝了一大口。“阿哼。。。。。”喝的有点急,云飞的喉头突然给茶水呛了一下。扑哧一声,小姑娘笑着看着云飞:“侬不要急,有很多各,那么热的天,还一个人在外面走,侬从哪里来啊?”“噢,我是镇上的人,但是一直在上海,今天回来看看。”云飞觉得有点失态,把茶杯放下来,看着小姑娘说。这是云飞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女孩子,一双并不大的眼睛,两鬓乌黑的头发,有点被风吹乱,鼻子边上有几粒小小的雀斑,嘴角微微向上翘,露出两颗小虎牙。“上海呀,听说大城市啊,花样很多的,那边听说很多船都不是用手摇的,爹爹说,等我长大了,该到那边去寻份生活,这样家里就会有钱了。”提到上海,小姑娘似乎很向往的样子,眼睛里面也突然放出了光彩。“侬讲讲呀,上海到底啥样子?”云飞给问得有点突然,上海究竟是啥样子?他有点摸不清头脑,教会学校管得很严,除了集体组织,不能单独外出,云飞对上的印象无非是学校边的大教堂,外白度的那座铁桥,和各种各样的肤色的外国人。“上海,很大,很多人,这个。。。。。”云飞有点敷衍的回答着小姑娘。“各么,那里养鱼的人多不多?”小姑娘有点不满意这个回答,继续问。“啊呀,侬哪能这么笨的拉,上海人么都是跑大生意的,哪能会养鱼。”还好,一个声音帮云飞解了围。“爹爹,侬回来了。”小姑娘很开心地看着那个中年男子,“这位先生迷路了,伊要到田家去。”中年人听到田家以后开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一下云飞,“阿约,原来是田家的小少爷啊,哎呀,侬是不晓得啊,镇上找你找的都要翻天了,走走,我带你去镇上。”说着提起云飞的行李,拉着云飞的手要上船。“爹爹,吃好饭再去呀。”小姑娘从里面追出来,大叫。“回来吃,回来吃。”中年男子很固执,拉着云飞就走。“侬,侬叫啥?”问了以后,云飞突然觉得自己这次很大胆。“我叫婉儿,。。。。。”之后半句云飞没有听清楚,船已经离开了那个草棚了。5思情见到云飞,老太太一把拽过他,抱在怀里就哭,一边哭,一边还摸云飞得脸,三太太在边上也在擦眼泪,一边帮云飞理着头发。云飞的三个姐姐和老太太的丫头们,劝住老太太后,老太太由云飞搀扶着,进了内堂,三太太吩咐三宝将三个大洋和一些腊肉给了婉儿的父亲,为了感谢他把云飞送回来,之后也赶到了内堂去看儿子了。婉儿的父亲拿着这些东西,一边感叹着大户人家的出手,一边摇着船回到了草棚。“爹爹,吃饭了,快点,等一些还要去卖鱼了。”婉儿把菜才从锅里面拿出来。“不去了,下午,侬看看,婉儿,到底是大户人家,这个一给就是三个大洋,我们卖半个月的鱼,还就是那么多呀。”婉儿看着父亲笑嘻嘻的掂着手里的三个大洋,还有些腊货,也很开心,毕竟不是过年,能吃到些腊货是不容易的事情。接过父亲手里的钱和肉,父女两个便做在草棚前的一张小台子前面开始吃饭了。“那个田家的院子,真个是大,乖乖,我就只进去了第一层,就和我们这边的鱼塘差不多大了。”婉儿的父亲说着,还做了一个手势来比划。“哼,哼。”婉儿用拿着筷子的手捂着嘴巴,“爹爹呀,这个,人家是上海跑生意的呀,当然不一样的罗,有气派呀。”婉儿的脑子中突然闪过了那个清秀少爷的身影,一下子,就没有了,婉儿夹鱼的筷子,也抖了一下,鱼掉在桌子上。“哪能啦?是不是有蚊子?”父亲很关切地看了一下,重新夹了一块鱼放在婉儿碗里。“没啥,就是手抖了一下。”婉儿觉得这个念头有点怪,但也是没有在意,继续吃着她的饭。云飞少爷在家里待这也觉得没有意思,整天就是陪着老太太和三太太聊天,去看过一次大太太和二太太,好在云飞的三个姐姐一直陪着云飞在镇上玩,生活也不是这样的太过无聊。那天云飞吃过午饭,等老太太和自己的母亲睡了之后,偷偷的一个人留到镇上闲逛,这一阵子,终于在姐姐们和福地的帮忙下,认清楚了镇上的路,现在走起来,有点驾轻就熟的感觉了。夏日中午的太阳是很毒的,所以镇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躲在房子里面,小船里面,摇着蒲扇,眯着眼睛,小睡一会儿,也是为了四点,太阳劲头下去之后的晚市,养精蓄锐。午后的小镇就像死了一样,偶尔有那么两三家店子开着门,里面的老板,伙计也是半睁着眼睛,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云飞慢慢的踏在青石板路上,这一次他接受了教训,收起了他的那双时髦的黑皮鞋,换了一双合脚的布鞋,三太太亲手做的,当然是最合脚的。漫无目的的闲逛,往往是很耗费体力的,走到茶楼的时候,云飞觉得该上去歇息一下,顺便看看着这个死去的小镇。茶篓里没有多少人,平时唱评弹人做的位置上面只有一把琵琶,人恐怕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偷懒去了,伙计把云飞让到一个没有太阳的座位,上了一杯茶之后就回他的柜台,继续做他的白日梦去了。云飞看着这骄阳下的小镇,突然想到,这个时候,婉儿也该在午睡吧,她摇着蒲扇,驱赶着身边的热气的样子,或者是被突然低空飞过的一只小虫,惊扰了清梦,转个身,再睡的样子,一定很迷人。云飞看着窗外,一个人笑了。“这个,你是不是田云飞,是个,是个,土鸟,就是你,你不认得我啦?是我呀,土狗,镇东罗家的小狗子呀。”突然一个人拍了一下处于想象中的云飞,一下子把婉儿迷人的样子从云飞脑子里面驱散了。云飞有点感到厌恶,回头看看,一个年纪差不多的青年正用手搭在他的肩上,笑嘻嘻的看着他,烤丝的短袖衬衫,一条肥大的黑色裤子,三七开的分头上面抹满了油,还带着一副瞎子一样的墨镜。云飞用手挡开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看了看那个“瞎子”,很疑惑的样子。“瞎子”拿下了他的眼镜,一双圆圆的小眼睛出现在了云飞面前。“罗阿狗,土狗,是侬这个家伙啊。”云飞终于从记忆中把这双眼睛抠了出来。罗阿狗是云飞小时候的玩伴儿,两个人一起出去钓虾,摸鱼,直到云飞的父亲把云飞送到上海。罗家也算是镇上的大户人家,跑的是漕运,也就是运输的,阿狗的父亲也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做人讲义气,在江南漕运有点小名气,所以就拉了一帮人,弄了一个小船队,帮人跑跑码头。田家老爷和阿狗的爸爸做过几次生意,觉得这个人不错,不过生意归生意,田老爷还是不喜欢云飞和阿狗在一起,嫌他们家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一个像样的祖宗。云飞和阿狗倒是玩得很好,两个家里的小霸王,遇到一起,却还学会了点谦让。小时候都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所以互相给对方起了一个绰号,阿狗,就叫做土狗,云飞,阿狗叫他土鸟,当然在镇上的方言来说,鸟还有另一层意思,云飞并不排斥这个绰号,所以也就接收下来了。云飞听说过,土狗的父亲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就在云飞离开的五年后,土狗开始帮他的父亲打理生意。“侬这个只家伙,当初走的时候也不讲,现在回来了也不说,算啥意思?”土狗很亲热地责怪了一句,打开他那把折扇,坐在云飞边上,快速的摇动着那把折扇。头油的味道,很快让云飞感到不舒服。“没,没,那个晨光走的急,不好意思,这次么,才刚刚到,我。。”云飞急忙解释“没啥好讲的,今朝晚上,藏情楼,我摆一桌,帮侬接风,侬一定要来,我还有事体,先走了。”土狗好像很急,丢下这句话,就匆匆的跑下楼去了。6 再遇藏情楼其实不是楼,是一条船,白天,船就静静的停在码头上,除了船头,船身上挂满的红灯笼,看不出其他特别的地方,但到了傍晚的时候,船头就会多了很多穿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挥着手上的香绢,扭动着腰肢,要男人们上船。这当然不是一家饭店,这是一艘花船,也就是通常说的妓院。晚上这里是镇上唯一的景点,当男人们都上船了,船在河道里面游荡,音乐声,女人的嬉笑声可以一直持续到凌晨。云飞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倒不是说他去过,而是他的二妈,那个二太太,之前就是藏情楼的头牌,也就是在这条船上,勾引到了云飞的父亲。下午,晚市要结束的时候,云飞和母亲说晚上有人请吃饭,便带着福地来到了码头。两个浑身香喷喷的女孩子,勾着云飞和福地的手臂,走进了藏情楼,云飞很不自在,他看到福地低着头,满脸通红。刚进门,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就扭着腰过来了,一阵香粉气扑了过来。“噢要,这位少爷不常见呀,有没有认识的?阿拉这边,啥地方的姑娘都有,包管少爷侬满意呀。”说着,挥挥手,让那两个挽着手臂的姑娘会去码头,自己过来拉云飞的手。“我讲姆妈啊,侬哪能这么糊涂得啦,田家的少爷,侬都认不得啦?”土狗突然出现在那个中年妇女背后,插了一句。“云飞,来来,我都准备好了。”说着,随手递过去几张票子给了那个中年妇女,拉着云飞的手,进了一个包厢。包厢里早就准备好了一桌酒菜,还有四五个女孩子,胭脂水粉厚厚的涂在脸上,身上喷着一阵阵令人发晕的香气。看到土狗和云飞,都扭着水蛇腰,过来,一个慢慢的把手搭在云飞身上,还有一个把半个身子都靠住云飞。云飞给那股充任的香气熏得有点发晕,轻轻的推了一下那个女子,顺势,坐在了桌子边。土狗显得很熟门熟路,一个女孩子坐在他的大腿上,夹着菜来喂他,还有一个靠在他身边,为他倒酒。“好好的服侍这位小少爷,晓得伐?伊就是田家小少爷,你们服侍得好,以后有的你们好处。”土狗喝了一杯酒,大声地介绍着飞鸟。“田少爷啊,来,我来倒酒。”马上一个女孩子凑了上来,在背后用丰满的胸部靠着云飞,为他倒酒。“来呀,试试看,我们的香糟醋鱼,这个是特色。”另一个女孩子慢慢的伸出一双雪白的手,替云飞夹了一筷子,要往云飞嘴巴里面送,顺势要坐在云飞大腿上。云飞脸涨得通红,只能挪了挪大腿,但那个女孩子的半个屁股还是坐在上面了。“田家哥哥,来,我们来喝酒。”云飞都没有看清楚那个倒酒的女孩子是如何钻到自己的手臂里面,还有意无意的用自己的腰部触动云飞的手指。云飞的脑子彻底给香气给搅乱了,突然站了起来,把女孩子们和土狗都吓了一跳。“云飞,做啥?侬看看叫,哪能服侍田少爷的。”土狗马上开始训斥那些女孩子,女孩子则给吓得,一声也不响。“没,没啥,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气,这里有点闷。”说完云飞红着脸,头也不回的逃出包厢。“要紧伐?要不要阿哥陪侬?”身后传来土狗的声音。藏情楼已经离开码头了,云飞站在船尾,舱里面传来各种各样欢乐的声音,云飞觉得这里是最安静的了,看看头上的月亮和她在河中倒影,云飞有点后悔来到这个接风宴。他决定船一靠岸,就离开这个烟花之地,回过头准备看看福地在哪里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吃力得拿着一个箩筐,在往后舱移动,云飞觉得这个身影似乎见到过,云飞移步过去,,帮忙拖了一下那个箩筐。“谢谢侬哦,这么重,也不晓得里相的那些人这么会吃。”小姑娘的有些抱怨地说了一句,声音很熟悉。“没啥,侬是。。。”借着昏暗的灯光,云飞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噢,是侬啊,田家少爷,哎呀,哪能好意思让你来帮我,这个都是粗活呀。”小姑娘好像认出了云飞,一边还拿围裙帮云飞擦手。“婉儿,是侬?侬哪能在这里?”云飞终于看出来了,有点吃惊。“噢,他们问阿拉买鱼,每天晚上都要送货的,今朝爹爹生毛病了,我过来送的。田少爷也来这边白相?”婉儿抬起头来,看着云飞。“噢,不是的,我朋友帮我接风,我不晓得这个是这样的,所以我么,其实我就要走的,但是船。。。。。。”云飞突然变得语无伦次,脸上也胀得通红,好在是晚上,婉儿没有看到。“对不起哦,田少爷,我要回去了,爹爹还在生毛病,没有人照顾,田少爷,再会。”婉儿低着头,跳到自己的小船上,摇着船,走了。云飞愣在那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啪”的一下,云飞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怪不得,逃出来了,原来有这么好的货色,有眼光的,阿哥我佩服侬。”土狗原来早就在一边,都看到了。“不是的,侬看错了。”云飞连忙解释“不要紧的,里面的那些,阿哥我,都不喜欢,没有办法,男人,总归要逢场作戏的呀,侬讲是不是啊?这个小姑娘,兄弟喜欢,放心,阿哥我帮侬去打听,包侬到手,侬是不晓得啊,对女孩子,就是要花钱,侬花得越多,伊越开心。。。。。”土狗似乎喝了不少,说起来没有完,云飞觉得很不舒服,扶着土狗回了船舱,登船一靠岸,带着福地,就往家里去了。7识情云飞还没有进门,管家三宝就迎出来说田老爷回来了,正要云飞去见他,云飞赶忙整理一下衣服,头发,赶到了大厅。“啊呀,侬个妇道人家不知道,现在上海形势吃紧,日本人天天要到厂里来闹,连巡捕都拿他们没有办法,好在我叫那个英国买办在我的厂里投了点股份,日本人还不敢太大胆。”云飞走到门口,就听到父亲在和母亲说。“侬晓得伐,日本人在满洲放了多少军队,我看迟早要打仗,我要把厂搬到内地去,作孽啊,刚刚站稳脚跟。。。”“爹爹,是我,云飞。”云飞很恭敬的站在门口,这样叫着。“噢,云飞啊,进来吧,我有话要帮侬说。”父亲打开门,把云飞让了进房。云飞在去了上海以后其实没有见过几次父亲,父亲生意忙,再说教会学校也不允许,不过每年云飞生日,父亲都会带云飞去锦江饭店吃西餐,这也是他们父子唯一的固定的见面日子。父亲不太和他多说话,每一次见面也就是问学业,云飞也觉得和父亲有隔阂,远没有这个离了几年的母亲亲。“云飞,侬身上啥味道,哪能这么香的。女人的胭脂味道嘛。”云飞刚从父亲身边走过,父亲就皱起眉头说了,“侬刚才在啥地方啊,哪能会有这种味道的?”“这个,我刚才一个朋友请吃饭,我在藏情楼。”云飞站在那边,低着头回答道。母亲听到‘藏情楼’三个字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但很快舒展了,父亲好像很不高兴,提高声音说到:“云飞,侬哪能好去那种地方的?是那个朋友叫你去的,啊?小赤老,我出钱,让侬到上海去读书,侬其他的没学会,这个东西,倒是学得满快啊!是不是罗家的那个小子拖侬去的?我帮侬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帮他们来往,侬不听的阿,爹爹的话,侬现在都敢不听啊。”说着转身就去哪放在茶几上的鸡毛掸子。“啊呀,算了,伊么也是小孩子,不懂事情,阿拉云飞不会随随便便地去那种地方的,这个么肯定是第一次,好奇呀。”三太太看着情势不对,赶忙去拉田老爷,一边向云飞使眼色,让云飞出去。云飞现在脑子有点木,满脑子想着婉儿回身的样子,父亲,母亲的争吵,好像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呆呆得站在那边,脑子里还不时地蹦出几句土狗的酒话,“女孩子身上就是要花钱,花得越多,伊越。。。。”‘啪’的一下,鸡毛掸子打在了云飞的身上,把云飞打醒了。“我叫侬记记牢,哦,这种地方,侬敢随便去,就是这个下场,哦。”田老爷一边打,一边大叫,三太太则是死命的拖住田老爷,院子里的狗听到动静,不听的狂叫,惹得整条街上的狗都在吠。三宝看看不对,赶忙去找老太太,云飞的三个姐姐和二太太,听到声音,都赶过来了,劝田老爷。“好了呀,侬讲过么就好了呀,还真个要打,打坏了,侬算是对得起侬个爹爹了?”门外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穿这睡衣,扶着老太太的丫头们也是一脸的睡意,显然是才给叫醒的。“这种地方,侬自己还去的少啊!!”看到被打的云飞,老太太一阵心痛,一把抱着云飞,一边教训着儿子。“侬自己先管管好自己,再来教训侬个儿子,这样打,要出人性命的。”说着,看了看二太太。二太太只能低下头去,眼睛里面都是委屈,田老爷也没有话说,看这老太太把云飞带走之后,无奈的驱散了家人。田老爷在家里待着的时候,云飞就在老太太的房间里面躲着,田老爷临走,都没有见云飞,只是在第二天的夜里和三太太交待了些事情,第三天一早就匆匆的走了。云飞看到父亲走了,才敢出了老太太的房门,三太太看到了云飞,把他叫进屋子。“囡囡啊,侬么以后这种地方少去去,侬爹爹也是为了你好,到底还是是非地方,侬晓得了?下次等侬爹爹从上海回来,去帮伊道个歉,伊也就消气了。”三太太一边说,一边摸着三天前被打的伤口。“侬爹爹讲,现在局势不稳定,想叫侬去香港读书,那边是英国人的地方,因该不会打仗,伊在托人帮侬找关系了,等下个月,大概就好有点眉目了。姆妈也舍不得侬,刚刚回来,又要走了,没办法呀。”说着拿出手帕,擦着眼角边的泪水。“姆妈,。。。”云飞想说点啥,但是突然想不起来了,只好用手帮三太太擦眼角的泪水,三太太哭得更加厉害了。“去香港,那么不是看不到婉儿了?”从三太太房里出来,云飞就一直在想这个事情,踱步到了镇上。“土鸟,土鸟,哎呀,前两天,侬个爹爹回来了,也没有去找侬,今天早上,码头上看到伊,跑特了,特地来寻侬的呀。”土狗上来,就攀着云飞的肩膀,来到了茶楼。“热死了,这个天,我帮侬讲呀,”土狗喝了一口茶,“我帮侬都打听好了,我算是够兄弟了吧。”土狗很得意地看着云飞。“打听啥?”云飞没有转过来,问了一句。“还要装,还要装,那天不是侬托我去打听那个女孩子的吗?我都帮你打听来了。”土狗很得意地摇了摇折扇。“噢,是婉儿?”云飞这才恍然大悟。“侬倒是手脚快的,连名字都晓得啦?那我算是白打听了,唉!!”土狗听了好像很丧气,转身就要走。“没,我就晓得个名字,其他的不晓得,来,快讲讲。”云飞看到土狗要走。有点急,急忙拉住他。“我帮你说哦,这个女孩子,姓林,叫做林婉儿,不是本镇人,五年前来的,帮伊爹爹一起,现在有一个小鱼塘,卖卖鱼,藏情楼算是他们的大客户了,”说着挤眉弄眼的看着云飞,“晓得了,该哪能做了?这个小姑娘好啊,不像藏情楼那些个,味道也不一样。”说着很猥亵的看着云飞。云飞有点给看的不舒服,其实这些事情八九他也能猜出点,不需要土狗说,但是他的确不知道之后该如去做:“那么,侬看我哪能去做呢?”“憨大,小姑娘,就是要花钱,侬花得越多,伊越开心,”土狗好像很有心得,看着云飞,“侬去把他们家鱼塘包下来,让他们父女两个帮侬做事体,每天叫伊来送点鱼,不就有机会了。”云飞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最少每天可以看到婉儿,这样他就满足了,和土狗多说了两句闲话以后,云飞匆忙告辞,赶回家,去找三宝,谈包鱼塘的事情。8生情云飞和三宝一说鱼塘的事情,三宝就开始打哈哈,说自己不能随便去添置产业,老爷回来要怪罪的,云飞听着有点生气,也不和他多罗嗦,直接去找老太太哭诉。老太太看到孙子想要得,话也没有,叫着三宝,带着契约,跟着云飞去,云飞留了个心眼,他觉得三宝肯定要刁难婉儿父女两个,于是从老太太那边骗了契约,带着福地去了。福地叫了一个人力车,让少爷坐在车上,自己跟着跑。车夫拖着云飞,卖力的拉车,福地也跑得满头大汗,到了镇口,云飞死活不要坐车了,他觉得这样让婉儿看到不好,把钱给了车夫,自己带着福地向鱼塘的小棚子走去了。“啊呀,田家少爷啊,出门啊,过来吃杯茶。”婉儿的父亲很远就看到了云飞,迎了过来。“阿叔,侬好呀,我们不出去,是来找侬商量点事情的。”云飞很客气的随着婉儿的父亲来到了草棚门口,就和上次一样,门口放着一张小桌子,和两把椅子。云飞想探头看看婉儿是不是在里面,却觉得这样太唐突,暗暗得瞟了几眼,没有收获之后,有点丧气的坐在椅子上。“小少爷,侬有点啥事体麽就叫我过去好了,不要紧的,做啥还要亲自过来,婉儿,倒茶呀,这个丫头,哪能这么木的。”云飞听到叫婉儿的名字,心突然猛跳了一下,原来真的在里面,脸上有点发红。“小少爷,到底有点啥个事体?”婉儿父亲的话很快把云飞拖回了现实中。“噢,这个样子的,我家里么一直想包一个鱼塘,这样子自己的养的鱼,自己家里吃,一个么新鲜,第二个么,品种也多一点。”云飞嘴上这么说,心里边却想着婉儿快一点能出来,让自己见上一面,“前一天,三宝说侬的鱼塘蛮好的,所以么我们家想包下来,你们父女麽就帮我们养鱼,鱼么全都收了,每个月再给10个大洋的工钱。”婉儿的父亲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帮人养鱼就有那么多钱,他半张着嘴巴,有点发呆。婉儿提着茶壶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三个大碗,“啊呀,田家少爷啊,那天晚上谢谢侬哦,要不是侬,藏春。。。。”“噢,婉儿呀,没有事体的。”云飞假装去接婉儿手里的大碗,顺势打断了婉儿的话,他想忘记那个晚上,希望婉儿也能忘记。“小少爷啊,侬对我们太好了,就这样,就这样,呵呵,婉儿,去后面弄几条鱼上来,让小少爷带回去,快一点,要大的。”回过神的婉儿父亲,赶忙表示这份感谢,生怕这上门的好事情飞掉。“噢,晓得了,爹爹,侬放心。”云飞觉得婉儿的声音太悦耳了,听得都有点走神。“那么小少爷,我啥个晨光去签契约啊,小少爷。。。”婉儿的父亲还是有点不放心。“噢,契约,契约,这个么,我们带来了,福地啊,侬帮伊谈一下契约,我去看看鱼塘。”云飞的心早就已经飞在鱼塘边捞鱼的婉儿那边去了,也顾不得其他事情,起身就走向鱼塘。婉儿正好摇船进鱼塘捞鱼,云飞连忙叫住她:“婉儿,这个,能不能让我也上船?”“好的呀,少爷你等一下,我过来扶你。”婉儿答应得很爽快,放下手中的竹篙,跳上岸,就来拉云飞。云飞对婉儿的这个动作没有准备,但是很快,就觉得婉儿的手很软,捏得也很舒服,自己是如何上船的,都不太记得了。“少爷侬小心哦,侬在上海肯定没有做过这个小船,很晃的,侬千万抓牢。”拿起竹篙的婉儿还不忘记提醒云飞,云飞觉得心里很舒服。“看这个塘子,每年可以赚多少啊?”云飞实在想不出话题,只能这么问。“这个么,看的呀,有好年头,又不好的年头,我帮爹爹来了这几年么,差不多,吃吃用用下来没有多少了。少爷喜欢啥个鱼啊?我来帮你抓。”婉儿撑着船,一边看着水里面游来游去的鱼问云飞。“这个,随便,我随便的。侬以后不要叫我少爷了,反正我们年纪也差不多,侬就叫我名字好来。我叫田云飞,侬叫我云飞就可以了。”云飞觉得少爷这个称呼从婉儿嘴巴里面叫出来,让自己感到非常难过。“这个不可以的,侬是少爷,阿拉是下人,不可以直接叫名字的,要坏了规矩的。”婉儿还是在看鱼。“那么这个样子好来,有别人在的时候,侬叫我少爷,没有人在的时候,侬叫我云飞,我最讨厌人家叫我少爷了。”云飞还算脑子转得快,出了这么一招。婉儿心里有底稍微颤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了平静,没有说话,还是在看鱼。“说定了,婉儿,以后就叫我云飞。”云飞很快地把这件事情了结,婉儿觉得脸有点红,她依然低着头,眼精确不知道在看点啥。“婉儿啊,侬好了没有啊,啊呀,侬哪能让少爷也上船了,多少危险的事情呀,快点快点。”,婉儿的父亲显然是签好合约了,对着婉儿大叫,这才把婉儿拉了回来。婉儿用网兜,很快的捞起一条五斤重的大花鲢,“这个,好不好?”婉儿头也没有抬,问云飞。“好,好。”云飞根本没有看鱼,她觉得这样子的婉儿太美了。“那么就这条。”婉儿放下网兜,急忙撑船回到岸边,婉儿父亲,一把冲上去,几乎是把云飞抱出船的。婉儿用稻草穿了鱼,交给福地,转身就回棚子,云飞有点急,忙叫到:“明天,侬记得来送鱼哦,等着的。”“噢,晓得个,小少爷放心,明天一定来。”婉儿的父亲不识时务的回答道。9动情云飞再回家的路上就问福地,厨房里面各种事情的具体安排,福地告诉云飞,这厨房的事情主要是三宝管的,他不是很清楚,只不过平时,若是家里请客,人手不够,他才去凑个手帮帮忙。到了家,没有歇息,云飞就去三包那边打听厨房的事情并且顺便吩咐三宝明天早上有人来送鱼,要三宝一定通知他,三宝对着云飞直点头,并保证人来的时候告诉他,云飞这才放心的回到老太太那边去交账。晚上躺在床上,云飞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面都是婉儿的身影,一会儿在船上拿着竹篙对着运飞笑,一会儿又是掺着云飞下船上船,在不就是婉儿的软软的小手握着云飞的手。云飞看着床顶,想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得睡过去。第二天直到响午,云飞才被福地叫起来,说吃午饭了,老太太他们都在饭厅等着呢。云飞洗完脸,突然想起婉儿还要送鱼来,便饭也不吃的直接到厨房去了。三宝正在厨房张罗着中午的菜,云飞冲头冲脑的就问:“婉儿呢?来过了伐?”三宝给他问得有点摸不到头脑,回了一句:“哪个婉儿,府里头没有这个丫头。”“就是昨天说的,那个送鱼的。”云飞有点急,解释的时候声音有点大。“噢,伊早上来过了,一清早。府里的规矩,鱼这种新鲜货,一定要早上送来,这样厨房才有时间处理。”云飞只听了前半句,气就不打一处来。“昨日,关照好侬个,一定要叫我,侬哪能忘记特?”云飞打断了三宝的话,开始指责他。“小少爷啊,这个么,特早了,早上天还是漆黑的时候,伊就来了,老太太个脾气,侬也晓得个,要是晓得我们叫侬,我们还不是要脱一层皮?小少爷,这样,明朝,明朝一定叫你。”三宝看看形势不对,马上开始讨饶。“囡囡,侬在这里做啥?快点,吃饭了,老太太他们都在等侬了。”三太太的突然出现,算是救了三宝一命,云飞听到母亲的声音,也收敛了很多,只是狠狠地看着三宝:“明朝,侬假使敢忘记。。。。。”转身就走了。三宝的背上都是冷汗,衣服都贴在了背脊上了。整个下午,云飞都无精打采,老太太看到了,以为是病了,忙叫三宝去找大夫,云飞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谁都不见,大夫到了,也不让进,除了三宝,没有人知道原因。吃晚饭的时候,老太太亲自来敲了半天门,云飞才开,老太太,三太太问了半天,也没有问出点啥,闹腾了半个晚上,直到云飞累了,睡下了,府里才得到了安生。第二天,天才发白,三宝和福地就悄悄的来到云飞的床前,轻轻的推云飞:“小少爷,小少爷,起来了,起来了。”云飞一个转身,推开他们,扯着嗓子说:“做啥?侬做啥啊?”“要来了,送鱼的,要来了。”福地轻轻地说云飞一听,马上精神来了,翻身起床,洗漱完毕,穿上自己的灰色中山装,淡灰色的西式裤子,和那双折磨人的老k皮鞋,一根金色的怀表链子半露口袋外面,疏了一个漂亮的三七分头,在镜子面前照了半天,这才来到供厨房和下人们进出的后门口,等着。厨房的佣人们看着这么早起床的小少爷,都有点惊讶,但是都没有干出声,继续着手里的活。云飞在门口不断的踱步,脑子里想象着各种各样和婉儿相见的情景以及两个人的对话,三宝和福地站在一边,也不敢多说话,只是望着棚子的方向。“来了,来了,小少爷,伊来了。”福地眼尖,老早发现了一个背着箩筐的身影,有点兴奋得叫着小少爷。云飞突然感到,心跳得有点快,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口,望着那个黑影。“啊呀,三宝管家,真个不好意思,侬哪能在这边啦,我自己认得个,不要弄带路了。”箩筐放下的同时,一个粗哑的男声和三宝寒暄起来,是婉儿的父亲。云飞往箩筐后面看了一下,他都希望婉儿就在箩筐中跳出来,让他来一个惊喜,但是这显然是他的幻想,云飞一阵泄气。“小少爷,也在亚,哪能这么早就起来了?”婉儿的父亲看到了云飞,也过来打招呼。“没啥,早上困不着,出来走走,婉儿哪能不过来?”云飞顺势问道。“噢,伊小孩子,早上么让伊多睡一会,我来送,就可以了。”婉儿的父亲眼里露出疼爱的神色。“老林啊,侬过来一下,我有事情寻侬。”三宝做了田家十年的管家,早就猜出了小少爷的心思,把老林叫过去,交待了几句,婉儿父亲就走了。三宝吩咐福地服侍云飞重新去睡觉,并且对云飞保证,明天,婉儿会来送鱼。云飞听得半信半疑,不过也只好这样了。躺在床上,垂头丧气的,眼前飘的都是婉儿,这一觉一直睡到晚饭的时候,三太太,老太太几次来云飞的房间里面探望,晚饭,都是叫厨房做的小灶。10 尝情云飞躺在床上,心中实在有些生气,却又不知道这气该往哪里发,闷在肚子里面,又实在难受,老太太和三太太担心,想和云飞一起睡,云飞虎着个脸,拒绝了,三太太知道这个儿子的犟脾气,也没有强求,劝走老太太之后,嘱咐了云飞几句,也就回自己屋子去了。云飞一个人坐在床沿,脑子里面一片混乱,一会儿是婉儿父亲背鱼的身影,一会儿,又是婉儿从筐中跳出来,抱着自己的样子。这时候福地进门了。“少爷,三宝让我同少爷讲,叫少爷早点休息,明朝。。。。”“做啥?明朝还要哪能?”云飞很粗暴的打断了福地的话,“明朝,是不是伊还要看我笑话?”云飞越想越觉得是三宝存心不让婉儿过来的。“噢,不是个,少爷,三宝管家说,明朝,婉儿姑娘一定会过来的,叫少爷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起来?”福地恭敬的等云飞发完牢骚之后,才慢慢地说出来。“啥?伊讲啥?”云飞突然觉得脸有点红。“噢,伊讲,明朝早上,婉儿姑娘会过来的。”福地慢慢的重复了一遍。“噢,好,好,好,我现在就睡觉了,唉!侬还在这边做啥?出去,睡觉了,睡觉了。”云飞觉得有点喜出望外的感觉,把福地打发出去之后,在床上翻来滚去得睡不着,“婉儿,婉儿,我终于能见到你了。”云飞真的事闹累了,慢慢的,眼前一片模糊。“少爷,少爷,起来了,要来了。”一早,福地就来叫云飞,云飞翻身起床以后,照着昨天打扮了一次,然后就开始在后门口踱步。三宝,福地和厨房得佣人们看着云飞的样子,都在偷偷的笑。“来了,少爷,来了。”云飞连忙抬头看,一个背着箩筐的身影,边上还有一个,蓝色的,小小的影子,是她,婉儿,她真的来了。云飞用手顺了一下头发,然后拉了一下自己那件中山装的下角,笔直得站在门口。“噢!老林啊!等侬老长晨光了。”三宝迎上去,看着婉儿说,婉儿低下头,双手开始帮父亲卸下身上的箩筐。“噢哟,是伐?罪过,罪过,叫小少爷等了那么多晨光,都是这个丫头,早上起不来,小少爷,侬帮婉儿去讲好了,那天到底是条啥鱼,下午,我去鱼塘捞了,送过来。”婉儿父亲接过话,一个劲的道歉,云飞听了有点莫名其妙。“福地啊,侬去帮帮林老板,我们把鱼弄到后面去,老林啊,那个契约的里面有点小问题,正好,我要帮你讲讲,侬跟我来。”三宝笑嘻嘻的看着云飞,然后拖着鱼和婉儿父亲去了厨房,留下云飞和婉儿面对着面站着。云飞觉得突然不会说话了,昨天和今天早上所想的一切都一下子不见了,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双手不断的拉着衣角。“侬讲好了,我听着。”婉儿没头没脑得突然冒出这句话。“啥?侬要听啥?”婉儿听了,一阵脸红,云飞也觉得很冒昧,“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侬要我讲啥?”云飞脸也有点红,连忙解释。“侬不是讲,上次给侬的那条鱼帮昨天的不一样,特别好吃吗?今朝,爹爹特地带我过来,问问侬,到底是啥样子的鱼,下午抓了,帮侬送过来。”婉儿觉得云飞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噢!!是个,是个。”云飞这才明白三宝昨天的话,“那个鱼,就是那条,老大的,有点白的,然后么。。。。”云飞有点语无伦次了。婉儿也听得迷迷糊糊。“是不是头很大的,背上有点青,两片腮外翻的?”“是个,是个,就是个。”云飞更本不知道婉儿说点啥,只觉得自己内心一阵激动。“噢,我晓得了,那么我先到厨房去帮我爹爹了。”说着,婉儿要进厨房。“婉儿,侬等一下,”云飞有点急,伸手去拉婉儿,两只手碰到一起的瞬间,两个人都缩了一下。“小少爷,还有其他事情伐?”婉儿的脸红了,低着头问云飞。“噢,我想帮侬讲,晚上有时间伐?今朝晚上有绍戏,就在茶楼边上,下午晚饭后,我在镇上的茶楼门口等侬,侬一定要来,好伐?”云飞说完之后,摒住呼吸,听着婉儿的回答。“那么。。。。”婉儿似乎很犹豫。“很好看的,孙悟空大闹天宫,我还是六岁的时候看的,我晓得的,很好看的。”云飞看出婉儿的心动,连忙解释。“那么。。。。。。那么。。。。。我看看情况,有的空,。。。。。我。。。。就来。”婉儿低着头,一边说,一边向厨房跑去,听到这个,云飞心也放了下来,起码,婉儿没有拒绝。他突然看到慢慢升起的太阳,红色的圆球镶着一条美丽的金边。云飞回到房中,躺在床上,开始想着晚上的情形。试情云飞觉得时间过得真慢,原来必定要睡得午觉,也是在床上的辗转反侧中度过。起来后,叫上福地,做到茶楼里面,一边漫不经心听着说书,看着窗外的太阳。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辉藏到了云层中去的时候,云飞早就站在了茶楼门口了,说是站,福地站在云飞身后,不断的看着东边。“小少爷,侬不要急哦,我看伊就要来的。”福地一边看,一边安慰着云飞。“噢,是发?我晓得了。”云飞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听清楚,心里只是焦急。“噢,诺,那边,有个小姑娘,不晓得是不是。。。。。”福地把手往人群中一指,云飞的头颈老早就伸出去了。“哪里?哪里?我哪能没有看到。”云飞有点着急,生怕婉儿没有看到他而离开。“噢,不是的,小少爷,我看错特了。”福地,把手突然收回来,说了这么一句。云飞也看清楚了,的确不是婉儿。“大闹天宫,大闹天宫啊,还有十五分钟开始,快点进场了啊!。”茶楼的伙计在茶楼门口拼命的吆喝,四面八方的人们也开始进场了。云飞真得有点急了,两只手中都是汗水。“侬讲,伊不会不来的,是发?”云飞突然想从福地的回答中寻到一点点心理上的安慰。“不会的,小少爷,侬放心,侬放心。”福地的回答很轻,但是,仍然让云飞的心稍微定了一下。“云飞少爷,云飞少爷。”云飞觉得是自己在做梦,那个声音,他回过头去,婉儿,的确是婉儿,她就站在自己身后。“婉儿,侬来了,我还以为。。。。。”云飞上前,一把捏住了婉儿的手,“就要开始了,进去发。”“我晓得了。”婉儿把手挣脱开来,示意云飞先走。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茶楼。看起来婉儿的确很少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