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朦朦的月色


我喜欢看月亮,月亮柔和,不似太阳那火辣辣的热情,眩人眼目,逼得人不敢直视。月色如水,可近观远望,无论抬头观月色,还是低头看月影, 都柔弱可人。月色忧郁,淡蓝色的月影,散发着无名的忧伤,让人依恋,久久不忍离去。
小时,听故事,知道月亮里住着嫦娥和玉兔,曾信以为真。很多个夜晚,睁大孩童的眼睛,盯着月亮中点点阴影, 在脑海里勾画出嫦娥和玉兔的影子。长大了才知道,那是人们心中的美好传说,月亮上实际是一片荒凉的枯塬。虽然优美的神话破灭了,但我仍然喜欢看月亮。
年轻时,曾在仲夏夜晚,在内蒙的河套平原上,浇地回来,劳累,困倦,独自一人坐在简陋宿舍的台阶上,望着远方的月亮出神。那晚的月亮很大很亮,天空无云,月光清冷,夜空一片暗蓝。如水的月色给地上万物涂上一层荧光,空旷的田野,可以看得很远很远,直到天边。忽然,一阵忧伤涌上心头,怀念起远在北京的家人。多年后,仍然记得那个夜晚,一颗孤独惶惑的心灵,在月色下飘荡:不满意当时的处境,也不知道未来走向何方 。
后来,回到北京。人生的忙碌,学业的艰辛,将时间填得满满,脑子装得满满,没有空闲胡思乱想。每天的行程,不外乎宿舍,课堂,食堂,图书馆。从图书馆出来,多是繁星满天,一地月光。不过,稍有闲暇,我还是愿意足随心移,信步到湖边,坐在树荫下的长凳上,背靠红楼,望着天上明月发呆,看着水中月影出神。湖光塔影,伊人寂寞。
月光下,湖波潆潆,小丘丛林,银色飘荡。时有鱼儿跳出水面的水花声,远远飘来失恋学子寂寞的吉他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分外张扬。下晚自习的男女学生,欢笑着从湖边蜿蜒的小径走过,青春的脚步和话语,划破夜空的寂静,惊飞林中睡梦的小鸟。突然有些悲哀伤感:岁月如梭,时光难留,青春不再。
特意在颐和园快闭园时进去,趁着暮色朦胧,在湖边的长廊上坐下,面对一席昆明湖水发呆。月明人稀,一弯新月渐渐升起,爬上淡墨色的丛林枝头,月色勾画出玉泉山的宝塔和远处西山山峦的暗影。 待游人稀少,凉意侵衣时,带着一身夜露和心灵的疲惫,默默离去,想想世态炎凉,深感人情淡漠,说不上是伤感还是麻木。
曾独在异乡为异客,不把他乡作故乡。最初,时差的作用和寂寞孤独,使我常常深夜惊醒,看见屋内,地上几许月光,流波飘动。那里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很少阳光灿烂。夜晚的天空也一如白天,阴阴郁郁,厚厚的云彩,将月亮遮得很严,偶尔出逃的几缕月光,显得那样柔弱无奈。披衣坐到窗前,望着天上,云层半遮面的月亮,感叹人生的漂泊和漠落。
后来的日子,慢慢习惯了。喜欢在晴朗的月夜,坐在窗前的阳台上,独自看月亮,对影成两人。窗外是学院的小花园,远处,环抱校园的河流,银光烁烁,披着一身银妆,静静地流向远方。月色朦朦,能感到他乡月亮的清冷,游子思乡的凄苦。
一个闲极无聊的晚上,突发奇想,不知道月光下的大教堂是何样子,决定独自月夜出游。漫步在空旷的街道上,有些郁闷,有些神经。异国的天空,月明星稀。教堂底座上,数十个五彩底灯,向上面照过去,打到大教堂墙上和屋顶巨大的十字架上,色彩斑斓,如梦如幻。在夜色和月色的衬托下,大教堂有了白天没有的风采和庄严。
原来以为,月亮在天上的位置是不动的,不过是每晚从东到西地在夜空中飘荡。当从北半球到南半球,突然发现,很多事都颠倒了:冬变夏,春变秋,太阳从北向南移,月亮也在天上换了个方位。不过,月亮如人,换了地方的人,不会改变人种,换了方位的月亮,也不会变成太阳,火辣逼人。 南半球的月亮一如故乡的明月,柔和似水,令人思乡之情涌涌不息。
校园里有许多热带的植物花草,月色给它们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银白色。晚上,回家的路上铺满碎碎月光,令人不忍落脚,生怕踏飞如梦的月色。曾经牵着一双手,同看著名的南十字星座。闪烁的星光,有着和月光不同的味道。如果说月光给人忧郁,星光则给人神秘。有一双大手相牵,再看夜空,突然发现,月色柔情似水,星光充满幻想和渴望。
多少个夜晚,趴在高层楼的蜗居阳台上,呆呆地俯瞰着远处三环路上的来往车辆,小区内享受夜生活的人群。人小如蚁,车小如蛛,在宽窄线条上爬来爬去。世上五光十色的灯光,挡不住天上淡银色的月光。夜空中的月亮如大众情人,含情脉脉地看着凡夫俗子们的日常起居,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嫉妒。突然,觉得自己和他们恍如隔世,感觉像在天堂,关注着自己的前生和来世
现在仍然喜欢看月亮,不过,更多的时候不再孤芳自赏,常常有人相伴。从窗外的月亮上, 似乎能看见月中嫦娥,秀发飘飘,捣药玉兔, 双耳玲珑,憨态可掬, 令那清冷如水的月色,温馨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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