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贵族 [小小说]

 

The Spiritual Nobleman (精神贵族)

June, 2004


上部 尸变的人?>

我跟老涛成朋友,是从硕士研究生时开始的。他其实当时已经结了婚,却一个人跑出来上学。他经常恬不知耻的向我吹嘘说:我是从婚姻的坟墓里爬出来的,从而永生。就这种‘尸变’的人却成了我的那几年最好的朋友。


我跟他交上朋友只是第一只烟的事情,有一种人你一辈子也许就只会碰到一次,尤其是男人。因为你或多或少都可以找到一个跟你过或长或久的女人。

十一月底时,北京的天已经很冷了,枯叶一堆堆被风卷在一起,或盘踞在灰色的角落里蠕动,窃窃嘶语的烙磕,或满天的散扬着,斜冲下来追逐人们匆匆来去的脚步。等到风停下来,就才还可以看见些青色泛在空中。

这时老涛就象个傻子似的说:不刮风的冬天该多好啊!他那样子很可爱,因为他经常在冬天里重复这句话。我总觉得他的这句话里表达了更深的意思,他是不是就这样说完就完了的。

老涛是个不太爱运动的人,出了门就怕冷的要死,死死的抱着他的蓝青棉袄,落魄的象没毛的小鸟。青棉袄是用一根灰布条子捆在腰间,显得格外扎眼。如果弄一白毛巾,活活的象个陕北的牧羊人。可他头上套的的却是那种黄绿色鬃毛里子的军帽子,有一根细带子在下巴上绑着的那种。但这只是他的上身,下身他只穿一条深色毛呢子单裤,脚上还挺着一双皮鞋,亮亮的。他说这样穿也是有意义的,就如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一样。

后来没几天,他的棉袄上就翻出了好些白棉花泡,都是我用刀子给扎的,我说:你还得有点专业精神,再弄几快不同颜色的补丁。他穿成这样,我也对他不用客气,经常把烟头狠狠的在他身上掐灭,他气的东躲西藏,但还是逃不出我的弹指神功。他恨恨的说:亮子,你省省吧,这是新社会,人民翻身做了主人,这城里人不穿有补丁的了。

谁说的,大街的角落里穿补丁的人多了,其实我们都看见了,都装做没看见的忽略了,或者理所当然认为这是物竞天择的自然法则。

就这身打扮,为他在食堂餐厅里赢得了很多年青女人男人的回头率,多数时候老涛和我就是傻笑的看的这些目光,我更是趁机检阅这些跳入我眼睛的女人们,希望撞到传说中一见我的傻样就钟情于我的人,浪漫不光对女人有用,对我来说是也很重要的。但是以我敏锐细腻明察秋毫的目光,渐渐的我发现,老涛的眼睛好象经常停留在一个女生的身上,情绪也受那个女孩子的出现与否而变化无常。我猜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要不远万里,经常想方设法拉着我,从化学楼跑到历史系小楼旁边的餐厅来吃饭。

这个狗杂种,象很多人一样,他婚姻坟墓的盖子也是劣制产品,盖的是不太严。

那个女孩子有种脱俗的清丽,长长的发披着,难怪老涛喜欢上了,我心里也跳了几跳。我和老涛对视了一下,一种情敌的感觉窜了上来,大家都嘿嘿的笑起来,举起勺子就乒乓斗了起来。再后来几天,老涛好象知道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也不死拖我去历史楼的餐厅了,我倒反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痒,那个女孩的身影不时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即使是研究生,有些课偶尔还是要去上的,比如马列社会主义。这天教课的老师对着死气沉沉,英文单词书乱飞的课堂,心血来潮问大家:你们知道十月革命发生在什么时候吗?大家早就习惯了,谁都没有出声,我看着老教授好好心疼,就举了手。教授很高兴的点着我说:这位同学说说看。

我就说:那是发生在咱农历辛酉年间的事了,也就是民国6年,或人民共和负32年。
老涛一听乐了,手指掰了掰,更是缺德,他跳起来说:更准确的说那是黄帝历4615年,在科学史上是爱因思坦发表广义相对论的次年,发表宇宙论的元年。

我气不过跟他说:玩去儿,要说元年,那是‘陆青元年’,我太姥姥生了十一个孩子,在万恶的旧社会落后的医疗卫生和人吃人的生活条件下,最后就只有一个顽强的活下来了,并参加了发击日本帝国主义主义和推翻蒋家独裁专制统治的革命运动之中,为建立自由民主富裕平等的新中国立下了汗马功劳,那就是我姥爷,他生在1917年,我老爷叫江陆青,一个伟大的革命先行者。

全班同学都轰笑了起来,然后又死一样沉寂下去了,老教授一脸的铁青,他要是知道我还是中共党员,没准会气歪了鼻子。

好在我相貌平平,衣着也不出重,从来没有在前排出现过,又是大班上课,估计老教授一转身也记不住我的样子。我好意的提醒老涛:你这样子太扎眼,出风头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当心被废了。

老涛满不在乎的:有一种课你考90分就是一种耻辱。
我追着说:无限同意,比如,数学,英文,高等有机化学,。。。。

这门课最后的考试是写篇文字题,我突然想很认真,希望从历史和哲学的的角度彻底阐述历史上民心的向背是政权胜利的基础,社会主义其实是等同于人民主义,人民主义等同精英主义。老涛嘲讽着对我说:你真娘的有新意,我算服你了。他把我的文字抄了一遍,前后段落颠了几倒,也交上去了。

十二月初,这天我打完蓝球,在水房里冲凉,老涛抱着他的大破棉袄在旁边靠墙抽烟,心情好象不爽,要说点什么。我是一盆水一盆水的从头上往下到,他跳着躲的更远了,我其实也冷的不行,因为水是冰凉的,我跳着脚猛搓身子。我看了看他那样子,心里有些不忍:走,历史楼吃饭去!
老涛说:不去,不去,太远了,一路上喝西北风都要饱死。
我心中那时其实对老涛这种结了婚还想泡妞的人有些不理解,更不明白,但又觉的没什么大关系,就说:你不去,我自己去了,那儿小牛()排骨味道还不错。
老涛一听眼就亮了,乐着说:走!你请客!打两份啊!

我后来在美国待久了,想吃地道的中国菜的感觉就跟当年想吃小牛排骨的样子差不多,口水的流淌会立即加速整个BIOLOGICAL系统的崩溃。

还没到5点钟,门口就已经堵了很多的同学们。根据传热的基本理论,冬天人体热量在空气中的散失当然更大些,即使少运动,同学们饿的也更快,所以,为了节省能量,自然的亲和力让大家轻轻的挤在了一起,况且味道也比夏天好象好闻的多。习惯性的,我用眼睛开始扫射,老涛也是,我们互不干涉的扫出两道隐形的绿光,色迷迷的扫瞄透视着周围的女人们,当然也隐隐约约感受到几道“雌性绿光”,我忙定了一下神,就听见老涛在身边说:被侮辱了吧!玉树临风大哥!

我刚要反骂回去,门里传来拔插销的声音,接着就是那种吱吱呀呀的开门声音,大家都向前挤去,堆在了门口,我个子比较高,可以看着嘿乎乎的脑袋们蹿动着,然后再听着当当的金属容器声交织成一片,一种‘金戈铁马,食堂冬开饭’的豪情和杀气在门即将要开的时刻陡然而声。

老涛和我看看了对方,我说:你打米饭,我去抢占小牛排骨窗口,一切按计行事,如有变化,相机而动,先崭后奏。

老涛道:如果得手,以眼中三道绿光为讯,合兵一处,抢占桌子。

就在这时,人群已经开始涌动,又向前拥挤了几下,我正要施展蹋水无痕的轻功,飞扬而去,却腰后一痛,有一硬物顶了上来。我猛一回头,正待怒目相向,盆勺兵戈,却发现是一张红透的脸和一对清酩透水的眸子,女生。

其实不需要那句‘对不起’,我的怒气早就没有了。后面的人不停的推挤,她抵挡不住,重心不稳,只好用饭盆来实施‘种族隔离’及定义‘男女授守不亲’ 的历史上遗留下来的问题。

萨老说:‘存在是一种人文主义’。我同意和理解了其中关于吃饱饭才能泡妞的基本内涵,但还是恋恋不舍的才转回过头去。因为我还没有‘武林称雄,挥刀自宫’的勇气,所以对自己近乎慢镜头的回转基本上是一次次无情的原谅了,以至于,多少年后,在冒着挨老婆耳勺子的情况下,我还是依然用慢镜头来表达我对美丽女人的崇意。

如果美是女人可以带给这个世界最多的,那么男人是推动这种美向‘更高’或‘更低’层次发展的‘罪魁祸手’。什么是美呢,我到是希望街上走的都是些面庞身材很好的,让我多少有步入花从的感觉,所以我总是鼓励女人们为创造不同的美而无须羞涩,但多少年前我就有自知知明,那种极品摩登女人如果作我老婆我是消费不起的,因为我自以为是的把她们想成‘身体贵族’,而不是‘精神贵族’。而我身边的女人在温柔和善解人意时刻真的最美,这是我真实感受到的。

很多事情当时看来是偶然,后来看来看来却是必然。我剑在弦上,不得不发,小妞排骨的诱惑也不小。我左脚才踏出一步,就有一个部位感到了冬天的存在,有一阵凉风如利剑般切人我的右脚,鞋子被踩掉了。

萨老又说:‘我对自己固然有责任,对别人也有责任’。可紧接着我还是被涌涌人流带倒在地,在那饭菜飘香的地方,有我可爱的小妞排骨。我对着老涛喊道:别管我,救列宁要紧!

我只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身上还浮着个女人,她的脸红的比杜牧笔下的晚霞还嫩还娇。


中部 希望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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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阻止老涛的出轨行为,其后果就是我自己出手。我虽然觉得有点卑鄙,但还是抑制不住的为想起那张红透桃清般面庞而兴奋。我那时到还没想她如何倒在我的怀里,然后风流快活,那种幸奋就是想看到她,看着她的如水清澈的笑容。

凭我的直觉,那天倒在我身上的姑娘就是那个老涛经常远远望去的女生。人生的巧合是这样的:那女人尚有几分资色,你于是放在心上了,记住了,就是巧合。要不然,你肯定会错过了所谓“巧合”。

王阳明先生几百年前就说:知行合一。在追女孩子的事情上,我理解成知道自己也喜欢了,那然后就去追,跑着跳着骑着单车去追。只所以要骑着自行车就是以备万一,她要你滚蛋时,你也有台阶下,真的用轮子滚给她看看。

明阳先生有个学生对此很有体会,遂改名字为徐爱,他希望有志的青年们一起研究,写了本书叫传习录>

整个食堂能够容纳4/5百号人就餐,熙熙攘攘,十分的热闹,在每天进行的这种集团会演中,你大多有机会看见你暗自幽怀的人。远远的望望,偷偷的悸动一下心怀,现在已经成了可想而不可及的事情了。

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就在于这种男女混杂的大型群众活动很多,绝不至于象在美国这里一整天见不到张笑一下的国人面孔,于是生活在“丁春秋”的门下也是有乐趣的,不然哪里会有成千上万的会员乐此不疲的。

而那隔着窗户,大盆子里的香气,飘扬过海,也许老了,会时时出现在梦里了。

老涛端着排骨找到我时,我还在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把小牛排骨往桌上一放:怎么,乐成这样,走了桃花运了。
我跟老涛说:今天我碰到高手了。刚才就我正要施展凌波微步取小排于盆中时,左脚刚刚踏在‘殊’位,不料竟有一人比我还快,抢在我右脚之前,踏在武候八卦的‘震’ 位上,不紧踩掉了我的鞋子,还把我绊倒了。
老涛说:不会是王语嫣吧。要是她,你就认了倒霉,她是专制凌波微步的主儿,你没见段誉碰到王语嫣后的样子,别说凌波微步,嘛步也会了。

在这样紧张的楚汗相争年代,我还没傻到跟他说实话,于是,‘王顾左右而言他’的扯起天气,只是手上加快了速度,不停的抢着排骨,在那时候时间和速度就等同于吃掉的排骨数。好在老涛每次来历史楼的餐厅都心不在焉的,我今天只要集中注意力,少看周围的花红柳绿,就还可以不至于太落后,要在平时,他的吃饭的速度是我的五倍。

看着老涛吃饭,盆里的小排越来越少,我无不痛心得骂道:人兽不远,仅在一嘴 [1] ,你讲点社会公德吧。
老涛则反击我说:孟老师还说过‘辱皆自取’。富家子弟怎知咱老百姓水深火热以及饥餐渴饮匈奴血的生活,吃个饭象工笔画一般雕琢,咱们追求的境界是:‘才下肚里,又送嘴边’ 。要吃饭,也得象个大丈夫一般气吞万里如虎。

我二话不说,把我的饭一下子就扣到了装排骨的盆里,然后笑嘻嘻的说:无毒不丈夫,忘了谁说的了。
老涛瞪着我:你个阿匝泼皮。筷子却在碗里左翻右翻,终于挑出一块排骨,然后在盆边把的米饭嗑掉,嘴里来念念有词:众里寻你千百度,你却在米饭深处。
我紧接着说:呕吐,呕吐,吃到蛤瘌子无数。
老涛愣了5秒钟,眼睛左转右转,就是没想起词还回应我,我看着那块排骨掉在他嘴边,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她接着说:人为才死,鸟为食亡!不吃白不吃!对不对?
老涛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到嘴里嚼了起来,津津有味的品了起来,只是脸突显了一丝羞涩。
我看了那女人一眼,拍了拍老涛的肩,哈哈的也笑给他听:小小鸟,这么听女人的话,我算服了你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吃的这么慢,也许是因为可可也坐在临桌吧,她和我隔着的就是这个说话的女人,我差点把她一脚踹开。

其实多少年后,我很多次都后悔没有听老婆的话。老婆让我去锻炼身体,我跑到实验室里去上去上网了,回家的时候在脑门上点几滴水,在猛喘两下也就过关了。不想过了三十之后,在轰轰烈烈的你死我活的肉搏式的革命斗争中,我竟处了下风,那目光中转瞬即去的幽怨让我第一次觉得作男人也不容易,‘锻炼身体,保家为国’ 是一项基本男人策。

接下来的星期六,我早早的起来,抱着书本就蹲在了女生楼前的花坛上,边抽烟边看书。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喜欢脸红的女孩子一定很乖,星期六的早上也肯定会起来吃早饭。

果然,八点十五分时,可可和几个女生一起去吃早饭,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呢袄,头发盘在脑后,微微上扬着小鼻子,眼睛却不见斜视,从我身边经过时,我得意的笑起来,不敢说是淫笑奸笑,但差不多是有一种羊入狼口前的狞笑。

在这一点上我想我是受了叔本华老人的影响,他说:世界是我的表象,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我总是为自己心里的存在的某些东西而时而欢喜时而颓废,我可不想如王国维一样学习了叔本华就走到唯心的边缘,自己然后投了昆明湖,但作为唯美主义的杰出代表,我对他为美而毅然走进自然的勇气却是十分的佩服。

所以在狞笑之后,我又总是又背诵一遍马列主义的唯物论来中和平衡一下心里:“那女人的美是标志着客观实在的一个哲学范畴,这种客观实在的美是我通过感觉感知的,她不依赖于我的感觉而存在,为我的感觉所复写、摄影、反映。”背着背着,我觉得我脸上出现的还是那种狞笑。这句话我们背了几千遍,最大用处却和魔咒一样告诉你:你其实无关紧要,这一切跟你没关系。

我想多数女人们不会象男生那样,就算吃了早饭也可能爬到床上去睡回笼觉。可是那种事情却好象发生了,等可可再进了‘女修道院’之后,就没有出来了,可能是在背诵早课吧:主啊,请赐予我一个洋货罗蜜欧吧,让他在我的窗下守侯吧,再不成好歹也是国产张生宝玉润发哥吧,如果是蔡国庆我都将就了,要是葛优的话我至少先同意让他请客吃饭’ 。

我这辈子就为一个女人在窗下守候过,想起连老婆都曾经多次在窗下等候自己,我只好又狞笑起来,但这只能说明我老婆其实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好象很不开窍的样子,后来却连‘舍不得身子,套不住郎’ 的道理都懂了。

我又等了两个钟头,微笑着向每一道扫向我的绿光一一致敬,表达我对她们认可我存在的感激。我正有些交虑不安的感觉被女人检阅时,却听见,旁边不远处有人冲着楼上在高声叫喊:华山派令狐冲求见恒山417阐舍陆琳小师妹。
然后就听见四楼窗子一动,探出一张清秀的脸:令狐少侠,我陆琳小师妹已经和杨过大侠出去喝茶了,请回吧。

‘我靠’ ,我才发现男人真是没皮没脸的动物,比我还狠的大有人在。

那男生还不死心:那在下就约甜甜师姐您去吃午饭DISCO如何?
窗子又一开,飘下一张纸,正好落在我的脚下,上面写道:如想约我,天下称雄,若要速成,挥剑自宫!”

我于是拾起地上的纸片,哈哈大笑一声,左脚一蹬花坛边,借力一弹,跳到了一层多高处,紧接着右脚往墙上又一点,身子荡在空中,飞起四层多高,大喊道:‘荡剑式,。。。。。破剑式。。。。。,四式合一。。。’。

晚上,老涛又来管我借钱,我问他干嘛用,他吱吱唔唔的还反说我不仗义。
我讥笑他道:你拿去吃喝嫖赌抽,我没意见,但你如果拿去捐希望工程我是不借。
老涛愣了:怎么讲?
我说:让你去吃喝嫖赌抽,害的是你自己一个人,早几年玩完儿,你这种人渣,让你存在于世,天天败坏我党的英明领导,玷污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其心可诛。所以,你恨一个人时,比如你的情敌,就给他吃好喝好玩好,象对刘二世那样,迷其心质,惑其志气,其人必自败,JUST LIKE IF YOU LIKE/HATE SBSEND HIM TO NEW YORK[2]

要是敢现在儿,我还想出一更毒的招:就是让他上网。

老涛十分谦卑的请教道:那希望工程又当何讲?
我拍案而起:如此国家,如此山河,该是国家政府办的事却要摊到老百姓的头上,美起名曰社会办学,实为掩其暇渍,帮你助纣为虐,这种事情更是不能做。
老涛也没说话,甩了几份剪报在我面前,都是瞪大眼睛的小孩子:救一人是一人,救一个书生,就可能是救一种精神,连党的主席都作出了表示,我们总不能比他觉悟还落后吧。
我说:书生?反正将来都迟早成为‘鼠生’ 然后是‘畜生’?多一个不如少一个!

那时一伦明月悬着,四周都静悄悄的,旷野中有冬日清寒的晚风不急不缓的吹着,轻轻的渗入脖颈,通凉的想把火热的肉体变成为宇宙的一漫长的部分,我和老涛不知道自己的家园在哪里,未来在哪里。

如今在异域的青辉下,我却连自己是谁都早已悄悄忘记。

前几年冬天时再见到老涛,他上身还是穿着一件青蓝布的夹袄,只是一个洞都没有,脱下来时,里面是一身笔挺的西服,他说他现在是人民的公仆,然后他又说:早在50年前,老大就已经宣布中国的无产阶级已经站起来,然后手里也有了可以抽人的鞭子!

老涛恨恨的道:如今哥哥我手中也是有鞭子的人了!

下部 情外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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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当年在大彻大悟之后,写下了千古名言,说“绝仁则弃义”及“绝圣则弃智”,老涛常说他理解不了其中的深意,可在几年工作中的世态炎炎之后,竟也渐渐的真的无情无义了,加上智商从来没高过,所以从来谈不上聪明二字,倒也自然而然的以为入了圣人之道。可见这世上所谓圣人真的不少!

老子生活的时代前后里,交通还基本靠人或畜生的脚,通讯还基本靠自己或别人的嘴,所以大牛人们相互也并不牙龇以向,你骂别人一句,估计也要百八十年才能传到他耳朵里,在心平气和时,写出点贴近自然宇宙的道道还是有可能的,现代的唯一的直立行走动物追求更多的就是熙熙攘攘的钱字。‘钱’ 是由‘金’ 和‘戈’ 组成的,兵戎相残是显而易见的事了。

既然我们都已经无情无义,我很心安理得的对自己的‘情敌’找到各种场合羞辱他的圣人状,老涛虽然很皮,可却是很单纯的那种人,应该是圣西门,傅立叶和欧文的传人,或者跟实证主义大师傅孔德有一腿,再次也跟黑格尔马克思等人的灵魂亲热过。他跟这些已故的男性牛人搂搂抱抱我没什么意见,可他让我也当GAY,我是不干,在男人身上我就从来没看到‘真’ 这个字,到是个别女人感动过我。

终于有一天晚饭后,无甚狂风,趁着天还没黑透,我们插进一堆人里在楼下打排球。我不知道在那个年代或现在,我为什么经常有意无意的出没在有异性的地方。

后来老涛找到了机会,居然把球狠狠的扣在了我脸上,眼镜被打翻了,我跌翻在地,勃然大怒,坐在地上不起来,捧着脸在地上大骂他的心狠手黑,坏了我那张体现第三世界城市风光的面容。

老涛忙在旁边陪不是,周围的男男女女也都围过来问侯。我听到有莺莺燕燕的声音在报怨老涛,更是得理不饶人的说痛的厉害,怕是以后再不能用我深邃而情迷,有如JEDI Knight LightSaber般绿色淫淫的眼眸享受光华千姿的人生了。

然后有个女人的声音说:看啊,那边有个人大冬天穿了超短裙,好美的小腿。
老涛附和道:光看那走路姿势就肯定不是咱们学校的女生,惊艳绝伦,漂亮的少见,少见啊,洼塞,连毛都漏出来了,看的一清二楚的。
我一跃而起,一只手悟着半边脸,左右巡视着:在哪儿,在哪儿。

就看老涛的裤腿正卷在膝盖上,笑奚奚的指着他自己毛绒绒的小腿说:小子,在这儿呢,谁叫你看见女人就分心,给你个小小的教训。这么冷的天,我可牺牲大了。
围观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有个女生笑的更是灿烂的肆意嘲弄我,眼神却是怪怪的。
我也没什么可害臊的说:儿子法老子,老子法女人,女人法美,美法心,心法道,道法自然,有什么奇怪的。
老涛也不介意我骂他是我儿子,有点认真的对我说:亮子,看样子,你不会是喜欢上刚才走过去的那个女生吧,我叫你躲开你都听不见,着了魔吧。

因为远远的我就认出是可可路过!难怪老涛要制我于死地。

就在元旦的那天早上,我又收到大学同学的一封信,是阿窗,她是我上大学时各种荣誉的主要竞争对手,常常为争夺班上综合策评第一名的一等奖学金斗来斗去。其实她的成绩一直比我好,可我是学生会和班里的干部,又和高年级的哥们挂名写点科技小文字,靠着这不物正业的加分和那加分勉强和她平起平坐。

阿窗是个颇激烈的女人,个子挺高,相貌在女人里并不出众,再加上几分傲气,看上去是一般男人很难喜欢的女生,后来听说她好象在大学时谈过几次男孩子,最后都无果而终。有这种精神气质的女人,男人大多么先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除非你比韩信还有大志,一天来三次胯下之辱都无所谓。

当了两年柏林大学校长就安息的黑格尔一直推崇所谓绝对精神,可爱因思坦偏偏提出相对论,要放在同一时代,掐起架可就没完了。老涛倒好,谁也不得罪,他说人就在‘相对精神’中自我平衡,在‘绝对精神’中自我实现,难怪黑氏的学说一度成为普鲁士人的国学。我一时没明白过来,他就用了些诸如‘原我’ ,‘元神元婴’ ‘交互主体’,‘本质还原’ 来解释,我只好把他一脚蹄出去了事。

阿窗可以跟我聊的很开心,她在信里提到了一件我早就忘记的事情。

她是这样描述的:“那是一个静悄悄的夜晚,我们俩走在学校西侧的小径上,月亮照着,星星点着,你突然说:‘都说人生只有100年的历史,可是,你知道嘛?也许几千亿年后,时光穿梭,在一个遥远的亘古星球上,有人用望远镜看到了我们走在这里。也就是说生命在地球上的景像于自己短暂的,于不同的人是永恒的,你永远都可能活着,如果这个宇宙足够大。’ ”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记住了这句话,而更记不清我怎么会跟她走在一条道上去,还是在黑夜里,在那个年代,我怕她还来不及,更何况跟她交流人生的心得。但从文字口气上看的确是我的学说,因为在女生面前摆酷是我前半生最拿手的事情了,就象后来结婚后装孙子的本事一样强。

还是那天,我在女生楼下等的烦了,才转身去买了包烟回来,却远远的看见可可和老涛在楼门口聊,不过好象都不冷不热的,可可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时而漏齿而淡淡的笑,时而不禁意的拂一下发丝。我觉着我也快炼成‘七脉神剑’ 了,只不过剑气是从七窍里冒出来的。

孙子写的兵法很多,‘机不可失,时不待我’却是最适合我现在所处的复杂斗争环境的。我思考了一下,‘无中生有’的计策应该是比较试用的。但我不知道可可天天收到情诗会有什么想法,但足够她美到下辈子了。

我老婆当时也读的开心,一本正经的说:写一首诗就爱你37天。于是我现在还在赶写三年前的诗,最后一封签的日期还是6/19/2001。她于是经常威胁要终止我的贷款: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时间---且是女人青春的时间。有这样软弱的‘中央银行’,当然就会有我这种经常行贿的贷款者。

找地儿上自习不是件容易的事。我那天晚上搜了半个学校,爬了3座教学楼也没找个地儿,桌洞里没人也都是自然科学和军事理论类的书。终于我忍无可忍,先从楼下花坛里扯了几面花花绿绿的旗子,又从走廊上撕了些当天的大字报挟在揶下,大大方方的走到黑板旁,写上‘730工程系团学联有会,谢谢合作!’然后装模作样的把一堆大字报放在讲台上,就到楼口窗户旁抽烟,偷着乐去了。

等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进去一看,至少西北角还有三人。一个居然是可可,另一个女人不认识,一个却是老涛。
他正嘲我笑呢,特阴险得意的样子的问我:啥时候换专业了?
我就差上前给他一脚了,很无聊的就借口逃走了,虽然很不甘心的把可可又留给这恶狼。

转眼到了一月初,我在写情诗的时候太专心,被老涛看见了,他扯了纸过去,大声的念了起来,然后大声的说好。我两道眉毛才竖起来,他就吓的一溜烟的拿着我的诗和桌上的一包烟跑了。来去之快,比练辟邪剑法的人差不了一秒。后来也有个女人说我生气的时候有点恐怖,我想男女之间的害怕都是因为太在乎吧。可我更觉得女人哭比什么都可怕,就跟我自个儿不是人一样。

自从我发现老涛的秘密,大家就都有些郁闷的,经常一起游泳然后喝酒,却没有太多话说,我忍不住时,大多是试探性的问他:被女人烦了吧,喜欢就追吧,这是自由的社会。
老涛说:女人啊,是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

两个月过去了,寒假就在眼前,老涛的火车票在明天。我说很久没去西单了,顺路要去送他,他吓的不行,烟都掉到地上了,我鄙笑一声,就没有坚持。可我还是忍不住去了火车站,不过是一个人去的,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因为我看见老涛最近经常往可可住得女生楼跑。

第二天,无风天晴,是个好日子。候车室里,远远的我就看见了老涛和可可在一起的影子,然而我的嘴角居然都是笑容,心里有些惆怅但也很开心。挨着他们还有两个人,一个女的,看着眼熟。一个男的,高高瘦瘦的立着,也如老涛般吸着烟而大声的笑。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却飞了起来,想到了阿窗,这个和我通信有时的女人,觉得这天地间有很多可爱的人。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老涛好象说过:‘一个有爱心的人比什么都伟大’,而又好象有人说过:‘博爱众生还要真爱自己!’我希望我没说过这样‘无耻’的话,很丢人的崇高!。

我把头望向天空,已然是些晴蓝色,比了地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空空的,也很静,我紧紧的裹了一下大衣,在冬日里却不是那种寒冷的感觉,眼睛也飘起来飞入了远处的蓝天。

我正在出神,肩上被人拍了一下,是老涛,我们都嘿嘿的笑了起来,好象都很不好意思的。在人群里看不见老涛的几率是5%,看不见我的几率是10%

老涛指着那个黄衫女人,愧色满面的说:亮子,那是我夫人。我当时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这女人是谁。他才是老涛在历史楼餐厅真正偷偷望来望去的女人,那个上次在饭桌旁说:‘人为才死,鸟为食亡!’的女人,那个在打排球时朝我和老涛冷笑的女人,那个在自习室和可可老涛在一起的女人。

我恍然大悟,脸都红了起来。我记得那时我确实会脸红的。

萨特和写第二性>的西蒙波娃是终身的事业及生活伴侣,却没有结婚。这个永远冷静聪明前卫的,我眼中历史上唯一的女哲学家现在就附身在老涛夫人的眉目里。我想了想,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什么夫妻啊,整天偷偷摸摸的。

那高高个子的男生就是海子,可可在外地上学真正的男朋友,难怪我在可可身边晃来晃去,可可从来都不瞧我一眼,现在,她眼睛里依然是那样的清明透水,不着一丝尘世的痕迹的看着她的白马王子。

 

可可是个好孩子,祝你和海子永远幸福!

我有些尴尬的立着,心潮翻涌,却忍不住的笑:老涛啊,老涛啊,你在骗我啊,哈哈。老涛的脸更红了,在我耳边悄悄说:你都知道啦?我是帮你忙得啦,但海子媚力比你大!
我拍了他一拳说:妈的,我也一样!你以为你的魅力值大啊。
我和老涛对视着,狂笑起来,笑的她老婆,可可和海子都莫名其妙的望过来。许多年过去后,已经找不到一个男人和我一起狞笑得那么开心了,我想不会有了,因为我也老了很多,不想笑,不然总被老婆说太幼稚。

这时,我听见身后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喊我:亮子!亮子。然后,一转身,看见一个依稀熟识的高高的身影也正急急的朝这边走来,边走还边挥着手!这回轮到老涛的眼珠子鼓出来了!他看着我:靠,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瞥了他一眼,鄙夷的说:你以为我无聊到一个人跑来看你耍猴啊。

可可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什么她一个月里会收到么多没有署真名的情书,那么热烈,没么深情,那种仰慕的情思可以打动天下所有的可以打动的女生,却没有打动可可。那一半署名是量子,另一半是老滔的情书唯一的价值就是验证了我和老涛的友谊!而且,有两首诗一模一样,虽然署了不同的名字!

那天晚上,星火点燃了夜空,静寂中,我对我身边的女人说:走,明天我们就去跟老涛他们夫妇会合,也去山里看看那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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