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无论买什么东西,我和妹妹总是一式两份,可母亲一直说父亲对我太偏心,我记得父亲最爱夸我的是:"空空小时候真省事,没让父母费一点心就长大了",我的兄妹小时候都生过大病,父母多操了不少心血,父亲大约 是觉着为我操的心少些想补偿我一下吧.
我小的时候父亲工作离家远,并不常回家,不记得父亲的怀抱是什么滋味,等我长大一些的时候,他爱把我放在 自行车的横梁上带我到处走动找人聊天,他带我最常去的地方是卫生院,卫生院的院长是他的好朋友,去卫生院 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喜欢吃葡萄干,那时商店里很少能买到,只有卫生院为病号供应葡萄干.等我再大一些可以读 书的时候,父亲带我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书店了,那时我几乎每个礼拜都要去书店,有新的小人书出版了,父亲 一定会为我买.我还随父亲出过两次差,有空的时候父亲就带我出去玩,有一年父亲到北京出差,我缠着要去,父 亲说是集体行动,没法带我,记得那次出差回来他为我买了一个火红的绒线帽.
每当母亲说父亲偏心时,父亲总爱说手心手背都一样,小时候,我从未想过父亲是否喜欢我多一些这个问题,可有一次我和妹妹争执,我还是感觉到了父亲似乎真的对我有些偏心.那次,我和妹妹争一付扑克牌,我们各抢了一半,谁也不肯让出手中的一半给对方,父亲耐心地哄妹妹,为此,父亲花了半晚上,他许诺给妹妹买许多的好东 西,妹妹是个敏感的孩子,父亲许下的许多好东西并没有让她高兴,在她最后让出扑克牌的那一刻哇的一声哭了 出来,父亲把扑克牌交给我的时候,我也流泪了.
不记得父亲什么时候催促过我学习,可我知道我不能让父亲失望.父亲每次回家,他都会将打好格子的白纸和笔 墨铺好放在桌上,我看到了就乖乖地坐下来练字,可惜我那时太贪玩,找借口说墨水太臭,父亲换了几瓶墨水,我还是嫌臭,父亲看我兴趣不大就不再勉强我了,于是我半途而废,字就没练出来,那是我唯一让父亲遗憾的地方, 虽然他没责备过我. 因为父亲常出差,我的所有东西都是父亲买,衣服鞋袜学校用品全都是父亲打理,记得我上中学的时候,有好几个女同学都剪了短发,我当时也想剪短发,就说等星期天父亲回家时,我让父亲把我的头发也剪短了,我的话音未落,惹得一班的同学一场大笑,令我百思不解.
上高中时是我和父亲相处最多的时候,我的学校离父亲的单位很近,父亲在单位的宿舍有三间,于是我就住里间 ,父亲住外面.每天下了学,父亲从食堂已打好了饭,他有时还自己做些小菜,父女二人边说边吃,吃完了饭我照 例是花上一两个小时读各种报纸,即使是高考最紧张的时候,父亲也从不打扰我的阅读.读完了报纸,我坐到灯 下复习,往往是看不到九点种就我伏在桌上睡着了,父亲见了就打好了热水再叫醒我漱洗,等我洗完了,床早已铺好,我就可以钻到放了暖水袋的热乎乎的被窝大睡了,一直可以睡到日头高照,等父亲买好了再早餐叫我.
父亲就是那样地疼我,不肯让我受一点委屈,自小到大,不记得父亲责备过我半句.记得有一次妈妈让我到锅里去拿蒸好的馒头,父亲听了抱怨妈妈说,你怎么可以让她去拿,烫到了怎么办,妈妈说,你的孩子太娇惯了,别人的孩子这么大都会做饭了,那时我已经上高中了.父亲的宠爱给了我一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童年.
后来我长大了工作了,可父亲依然疼我如故,有一年的春节,我为了一件小事而难过,我怕我的情绪影响大家的 兴致,就一个人躲起来流泪,本来以为我可以偷偷掉完眼泪谁也不知道,可到了吃饭的时间,妈妈到处找我,看到我一个人在流泪,妈妈慌了,嘴里不住地说,我的空怎么了,我的空怎么了,父亲听了跑过来,看到我流泪,眼泪刷地掉了下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掉眼泪.我回到了餐桌,哥哥打开一瓶啤酒,啤酒的泡沫冲出来,冲了姐夫一脸,我噗吃一声笑了出来,父亲也笑了,想到我不懂事惹父亲伤心,至今我还为当年的任性后悔.
长大了,我不得不离开父亲关爱的目光走自己的路,可父爱的光辉一直照耀着我温暖着我,如今父亲退了休,终 于可以不再为儿女奔波,不再为工作操劳,他老人家也找到了自己生活的乐趣,他组织了一帮人唱戏扭秧歌打腰 鼓,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有声有色,每次打电话,我都可以听到他爽朗的笑声,我和他谈唱戏和聊扭秧歌的趣事. 虽说父亲的头发白了背也有些驮了,可父亲还是那样充满热情和活力,他决不会让儿女为他的生活操心,父亲依 然是我的主心骨,灰暗的日子只要想起父亲的爱,我的生活就立刻充满了阳光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