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有很多朋友,于是每周都会有好几天都比较晚回家,因为和朋友逛街、买东西、吃小吃。 每次燕出门的时候,他总是乐呵呵的,就吩咐一句话:路上小心。哦,还有,早点回家。 燕乖巧的哦一声,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就和朋友出去了。 其实燕的朋友说多也不算多,屈指算来,也就那么几个。一个是大学四年同窗兼工作三年同住在一起的东,一个是现在一起工作的同事紫。另外有几个,他并不是很熟悉,甚至不知道名字。东还没有男朋友,紫的男朋友在日本念书。他笑称燕虽是自己的老婆,却是别人的女人,是东和紫的。 他稍微收拾了厨房,然后拖了一下地板。这是他工作开始的三年独居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每周一次收拾房间,每天都会擦地板。只有一次例外,那次燕从另一个城市坐了两个小时的火车来和他见面。 当他站在那座新造的活像城隍庙的火车站的正门前的时候,并没有觉得非常激动。身后的喷泉里的水小的可怜,像是因为冬天冻得发抖般软弱无力,让人不由得怀疑这车站管理不力,连正门面的东西都邋邋遢遢,不讲究形象。头上的告示牌轮圈转动,告诉他要等的班次快到了。具体的班次其实他并不清楚,只不过在这之前燕告诉他中午到。他上网查了一下,估摸着下午两点钟的光景应该是燕的班车到达。 这次见面,会是怎么样的呢,无聊之中他这么想。冬日里的空气有些清冽,然而因为四周都是车,不时有汽车的尾气钻入鼻孔。他皱皱眉,决定往天桥上走。 上大学的时候,校门口有座天桥。因为是北方,所以天桥上风很大,冬日里基本不会有人从天桥上走。他常常跑到天桥上,一个人,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车辆。偶尔还会被他看到现场的追尾,因为路上都是冰,容易打滑。那么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呢,他想。试着回想了一下,却有如伸手往半空中抓了一把一样,结果是除了冷冽的空气,其他什么都没有。上大学的时候,他任性,有些孤僻不合群、甚至有些目空一切。这是他对大学时代的自己的全部印象。 天桥上的空气要清新的多,阳光从车站的主体建筑的玻璃墙上反射回来,虽然不甚温暖,却让人感觉有力量。他已经习惯这坐城市,不再像刚开始到这里的时候那么觉得孤独。 三年前的七月份他毕业,托一个大学时代认识的同乡的介绍进入了一家小公司。当那个下午,他拖着一个装满书和磁带的大行李箱子走在烈日下的时候,心里感觉像是被烘干了的一团草,他甚至宁愿那条路就那么长下去没有尽头。然而很快他就习惯了这座城市,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是想安定。 许许多多的破房子被推倒,新的建筑在那些地方,像是垒积木一样被排列起来。房价越来越高,每年涌到这座城市的人越来越多,星期六日那条大街上的人就像熏黑了的玻璃上的蚂蚁黑压压一片。 他所在的小区有了宽带。 转眼就过去了三年。 挂在对面的外墙上的大钟敲了两下,他往下面看了看,燕还没有出现。他想还是下去吧,没准她已经出来了。他走到下面,索性钻入了地下车站的出口处。陆陆续续走出了几个人,一转过弯,就看见一坨人黑压压朝外涌来,还是没有燕在里面。等人走尽了,他觉得有些懊丧。 好像小时候常常有的感觉,当他扔下铅笔从家里跑到操场上的时候,伙伴们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大人在那里抽着烟,烟头一闪一灭。夏日里独有的藁草燃烧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不时会有啪的枯草断裂的声音从哪里传来。 那日的情形历历在目,然而燕和他说了些什么话,他都已经记不清了。 当他走出地下出口的时候,发现燕站在车站正门口,背了一个大大的草绿色的大包,很大。穿了件带毛领子的外套,牛仔裤运动鞋。头发比上次见到的时候长了一点好像。显然她也发现了他,远远的就看见她笑起来,然后露出那一排整洁雪白的牙齿,歪着脑袋看着他。 他和燕在11路巴士上到底说了什么呢?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坐在燕的左边,跟燕说话的时候只是略微转一下脸,所以只看到燕的脸的轮廓,偶尔还会注意到她的耳朵。燕不时抿抿嘴,偶尔用食指把落下来的头发撂到耳朵上去。他们尽可能轻声交谈以免影响到其他乘客,就像两人坐在一起喝咖啡的时候一样。那个冬日的下午,长长巴士从城的东边一直开到西边,到处都可以看到红色的条幅悬挂着,还有各色气球,马上就是2002年的年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