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

1

冬天的风
是我美丽的伴娘
落叶的树
是他无声的伴郎

两床金红被
是我传代的嫁妆
一张席梦思
是我们全部的家当

冷清清
暖洋洋
两人呼出的热气
闹着九平方米的洞房

2

整个蜜月
从明光村到东单
各自奔波
在公共汽车站

女研究生宿舍
阳光灿烂
他旁若无人
热烈地啃着
心爱的猪肘子
那狂热劲儿
超过对他的新娘

纸糊窗户的新房
冷若冰霜
我小心翼翼
拿一块新煤
找明光村大爷
换成烧红的热炭

在被窝儿里：
“我脚冷！”
他缩在另一被窝：
“我脚也冷！”

第二天
他写了检讨
贴在墙上

3

整个二月，三月
天天披星戴月
去医院排队体检

长长的双人队
弯了几道弯

没拿到号
准新娘们儿
全都哭了

只有我
笑着，搂着
丈夫的肩膀
说着
蜜月的情话

4

四月
北京的树上
还没有绿芽

从月坛到东单
怀揣着医院
无比珍贵的证明：
“男：一米六五
女：一米七三”

从未穿过
华美的婚纱
从未照过
幸福的结婚彩照

大红绸面的证书
至今锁在床头
一级保护

5

十四年后
我的双人床上
飘着轻柔的白纱
挂满黄花绿叶

双层玻璃
挡住冬天的风
窗外的树上
长满秋日的红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