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虫:成都,我不做你的情人(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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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  

爱情就像一首歌曲

由相爱的两个人共同谱写

第三个人插进来,歌曲就会变调

这第三个人,却与第三者无关

 

晓彬再次见到若兰,是在五一假期过后。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地点是若兰家里。不同的是,这次晓彬去的时候,若兰的家很安静,很整洁,而且高档。每个角落都流淌出艺术气息,这让晓彬感到惊奇不已。若兰问晓彬要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可乐雪碧,要么就是白开水?晓彬坐在沙发上继续环顾四周,同时回答若兰:“随便。”

“好,你说随便的!”若兰转身走进洗手间,给晓彬接了满满一杯子自来水,咣的一声放在晓彬面前:“喝吧。”晓彬看看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了。也没格外在意,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大口,觉得味道不太对,就问若兰:“你这是什么水?不会是给我下毒吧?”

“漂白水,自来水。你说随便的。”若兰翘着二郎腿在晓彬对面坐下,挑衅地看着他。

“神经病。”晓彬放下杯子,也不生气。镇定地看着若兰:“你叫我来不会是为了给我喝自来水的吧,我家也有。”

若兰一下子被晓彬逗笑了,身体前倾,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惯着我?”

“自作多情。”晓彬回避她的眼睛:“什么时候开课?”在说“开课”两个字的时候,晓彬也笑了,他压根就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当上老师。

“哦,对了,晓彬老师。”若兰双手交叉握在胸前,给晓彬作揖:“一节课2个小时,一百块钱。然后呢,”她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一个礼拜几节课我还没定,反正你要随时待命,我什么时候想上课了,就会叫你。”

“有这样的事?”晓彬笑:“那你半夜十二点想上课了怎么办?”

“那你也来啊。”若兰的表情有些理所当然:“你有没有手机或者小灵通?”

“没有。”晓彬摇头:“我不需要那玩意。”

“现在就需要了,你万一出去的话,我找不到你怎么办,不就落下课了?”若兰说完就在抽屉里乱翻,关上抽屉后就扔给晓彬一个小灵通:“这是我给你配的,你要是哪天辞职了就还给我。”

“我不要。”晓彬忽然想起文琴,他不知道该如何对文琴交待这个小灵通,说不定又要弄出麻烦事。

“我又不是给你的,又不给你报销电话费,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死板!”若兰把身体馅进沙发里:“你是不是对我找你做绘画老师这件事情很不理解?”

晓彬这才看着若兰:“是,非常不理解,无论从水平资历还是经验上说,我都比不上你。”之前晓彬看过若兰的画,很专业,充满灵性。晓彬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若兰画得好。

“幌子而已。”若兰一挥手,很坦白地说:“我就直接跟你说吧,是我无聊,想找个人陪我。”

晓彬刚想发火,若兰又说:“不过我不是在耍你玩。这件事情要从一个玩笑说起。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和一大帮子朋友逛街,那些朋友你也都见过了,就是为我庆祝生日的那些。我们聊了一路,闹了一路,正好路过良木缘,想进去休息一会儿。刚到门口,我们就看见你一个人在角落里坐着。其中一个朋友就说……”若兰好像故意钓晓彬胃口一样,忽然停下了。

“说什么?”晓彬着急地问。

“我忘了。”若兰笑。

“你……”晓彬气得说不出话。

“不过你亲我一下我就想起来了。”若兰用手指着自己的左脸颊,笑嘻嘻地说。

“无聊。”晓彬真的生气了,站起来要走。

“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真没幽默感。”若兰也不生气,继续说:“那个朋友说,若兰,如果你能把那小子搞定,我们就认你做老大!我一听也觉得很无聊,我说我还不想谈恋爱呢。然后朋友又一起起哄,说你长得挺帅,考虑考虑也没关系,又说你一个人来,不是没女朋友,就是失恋了。”

“然后呢?”晓彬觉得若兰真的很无聊,打算听她说完就走。

“然后?”若兰扑闪着她的大眼睛说:“然后我就答应了,反正是玩玩嘛!再然后你就知道了,我过去找你说话,你也对我态度不错,又给我庆祝了18岁生日,也就是在生日那天,他们看我真的把你带来了,就认我做老大喽!”若兰一口气说完,声音很得意,但表情却忽然变得忧伤。晓彬不知道若兰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反差,可是,他却怎么也无法生气。虽然这件事情真的很荒唐。

“我知道了。”晓彬平静地说:“原来你不是要找什么家庭老师教你绘画,你就是无聊,想玩。你也当成老大了,我想我该走了。”

“不行!”若兰呼地站起来:“你走了我怎么对朋友交待?”

“你就说你把我甩了,反正你的目的不是谈恋爱,而是做什么老大。”晓彬不动声色,语气坚决。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若兰的声音忽然变得伤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晓彬。

“别跟我开玩笑。”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若兰问,问得很认真。

“没有。”晓彬立即否认,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否认的这样迅速。那一刻文琴的样子变得模糊。如果若兰问“你是不是有爱的人了”,晓彬肯定会说是。但是“女朋友”这三个字,晓彬无论如何也不能联系到文琴身上。他也觉得忧伤。

“你很讨厌我?”若兰几乎要哭了。

“不是。”晓彬同样回答的很干脆。虽然若兰比较爱闹,喜欢恶作剧。可是晓彬真的不讨厌她,他把若兰当作一个小妹妹一样。甚至有这样的感觉,在成都,除了文琴,若兰就是和他最亲的人了。

“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不好。”晓彬底气不足:“若兰,如果我可以教你绘画,或者我们能够互相交流,成为朋友,那么,我很乐意。我们之间,最好,最好还是友情……”

“我很丑吗?”若兰走到晓彬面前:“看着我,回答我。”

晓彬听了若兰的话,低下头看她。若兰不仅不丑,而且绝对称得上是美女。精致的小脸,皮肤细腻,眼睛又大又亮,睫毛向上卷起。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

“你不丑。”

“那你嫌我没钱?”

“不是!”晓彬一下子提高了声音,他发誓,这辈子不会再花第二个女人的钱。对于文琴,他想起钱的时候一下子变得混乱。他忽然觉得,如果文琴没有钱,也许他们会更好一些。

“那到底是什么?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你告诉我,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会勉强你。”若兰不依不饶,晓彬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喜欢上自己。

“不是,我没女朋友。”晓彬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能给我冲杯咖啡吗?不要加糖。谢谢。”

 

苦涩的咖啡沁入晓彬的五脏六腑,他微微皱起眉头:“若兰,你是个好女孩,年轻漂亮,肯定有比我更优秀的男生会喜欢你的。”

“他们喜欢是他们的事,可我就喜欢你一个。”若兰用明亮的眼睛看着晓彬,一瞬间,晓彬的胸口疼了一下,很清晰的疼。曾几何时,他也对文琴说过同样的话。

“若兰,”晓彬艰难地说:“我配不上你。”

“我不管,我从来没问过你的生活,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年龄,你是从哪儿来的,又来成都多久了,为什么来?我什么都不问,这些对我来说没兴趣,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若兰的眼睛里忽然有液体在晃动:“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面善,你不会伤害别人,任何人都不会。”

晓彬的内心一阵翻腾,他说不出话来。

“晓彬,”若兰叫他:“陪我一个月好吗?就一个月,无论你喜不喜欢我。”

“一个月?”晓彬抬起头来,咖啡的苦涩还在口中回旋。

“我得了绝症。”

若兰看着对面墙上那幅偌大的壁画。晓彬的眼前变得恍惚起来。

 

生活还在以它既定的轨道延续着,不会因为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情而有任何改变。晓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很累。若兰的突然出现把他的生活给完全打乱了,他还记得在临走的时候,若兰对他说的话,我的病是我的秘密,无论如何,请替我保守。晓彬答应了,所以,他和文琴有了认识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

 

“谁给你的小灵通!”文琴吃了好几次闭门羹,火气不打一处来。

“若兰。”晓彬诚实地回答:“她说这样方便联系我,等工作结束后我就还给她。”晓彬忽然没有力气,他不想因为一个即将失去生命的女孩和文琴争吵。

“你缺钱用唆!没事教啥子绘画哦,你以为你画得多好是不是,外面那么多专业教画画的,凭什么非选你?而且还是在咖啡厅认识的?鬼晓得你们是啥子关系!”文琴看到晓彬理直气壮的样子,更加生气。

“我想出去接触接触社会,我不能整天在家里不和外界接触的。”晓彬没有看她:“我不缺钱,从小到大,现在是我最不缺钱的时候。”

“你是不是爱上她了!”文琴的话开始变得语无伦次,东一巴掌西一巴掌的,怎么样能吵起来她就怎么说。

“不是。”晓彬简单地回答,他还是没有看文琴。他忽然觉得,文琴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善解人意。也许是太爱了,才会如此在乎。

“我管不了你,如果你爱她,我也没得办法,我不适合你。”文琴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这种柔软的话最能扎痛晓彬的心,他走过去,拥抱文琴:“宝贝,我不会离开你,就如同你不会离开你小茹。”

“爬开,少和我说这些,你爱做啥子做啥子,我不会拦你。”文琴挣脱开晓彬:“你是因为寂寞才和我在一起,你在成都什么朋友都没有。但是,你同样可以因为寂寞而离开我。”

“宝贝……”晓彬的心底划过一阵尖锐的疼痛,他没有想到,自己在文琴眼里竟是这样的。

“去叫你的若兰去。”文琴冷冷地说。有时候,女人比男人要坚强许多,至少在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要跟我吵架?”晓彬说。他的心情也不好,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需要发泄。但是他还是控制自己,不能在文琴身上发泄。

“是你想跟我吵架!”女人总能轻易地让自己成为无辜者,谁想和谁吵架其实已经不重要,反正已经吵起来了。

晓彬想说辞职的。但是一想到若兰仅有的一个月的生命,他就硬是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他还是忧伤地看着文琴,一句话也不说。最初文琴就是被晓彬的这种忧伤给吸引,并且沉沦其中。可是现在,晓彬忧伤的眼神对文琴起不到任何作用。

“别装了!”文琴说:“我还不晓得你,哼!”

“宝贝,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晓彬很委屈,文琴竟然说他是装的。

“是你不爱我了!”文琴总能很轻易地让自己变成受伤者和无辜者。现在就是找个人评理,肯定也是晓彬不对,背着文琴在外面和年轻女孩勾三搭四。

晓彬不再说话,依他对文琴的了解,在文琴火气还没消的时候,任何解释都是徒劳,何况,他根本就无法解释。他就坐在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听文琴说话,他知道,文琴说出来就舒服了,不管说的多么难听,多么严重,都是气头上的话,气消了之后,文琴还会把他揽到怀里,心疼地叫他乖乖。

晓彬这样安慰自己,不停告诉自己文琴的话是气话,不能当真。可即使这样,他的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滑落下来,就在文琴摔门而去的那一刻,再也抑制不住。他清晰地记得文琴所说的每句话,就如同心底清晰的疼痛一般,忘不掉。文琴说,你住着我的房子用着我的钱,还在外面朝三暮四,太不要脸了!

晓彬还是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抽烟。肩膀轻微地颤抖着,仿佛又回到了北京那个寒冷的冬天,一个人奔跑在大雪纷飞的长安街上,透彻心扉的冰冷。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过年的时候和母亲一起包饺子,猪肉馅的饺子,大又饱满。母亲调馅,晓彬切面擀饺子皮。晓彬开始怀念这种拮据而又温馨的生活,可以给他带来温暖和安慰。可是,这样的生活,在来到成都以后就再也不见了。晓彬努力回想着一幅幅和母亲在一起的生活,可是内心却依旧冰冷。文琴的话仿佛是千年冰川,穿透晓彬的身体,使全身的血液凝固。

 

我这是怎么了?晓彬问自己。文琴说得没错,他花的每分钱都是文琴给他的,一点也没错。可为什么会不舒服呢?晓彬找不到原因,可是他却清楚的感觉到,寄人篱下的苦。比若兰的无糖咖啡还要苦涩。

晓彬擦了擦眼泪,灭掉香烟。拨通了文琴的手机,他知道,文琴现在在路上,还没有回家。

他说:“琴姐,我花你的钱,我会还上。谢谢你。”

然后晓彬就把电话挂断了,没等文琴说话。很轻很轻地放下话筒,把电话线也给拔了下来。他知道,此刻的他,没有办法再听文琴的声音,一句话也不能听。他只想休息。

 

醒来的时候他还是看到了文琴。文琴的眼睛红通通的。晓彬看了看文琴,又看了看自己,他发现文琴的那条睡裙被自己抱在怀里。而文琴,在哭。

她说:“乖乖,对不起。”

晓彬的心口还是发疼,在他听到乖乖的时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拿烟,文琴看他的手背上布满星星点点的伤疤,是用烟头给烫的。

“乖乖……”文琴再也控制不住,抱过晓彬的手开始亲吻。

疼,是那种灼热的疼痛。不知道是泪水的温度,还是流脓的伤口的温度。晓彬慢慢地把手抽出来,点烟。用力地吸着,不停地咳嗽。

“乖乖,你病了。”文琴摸了摸晓彬的额头:“乖乖,你在发烧。”

晓彬还是不说话,他怕一张嘴,就会哭出声来。

“我带你去看医生。”文琴要扶他起来,可是晓彬没动。

“乖乖,你还生我气?”文琴把脸贴近晓彬:“昨天有些话我说得太重了,对不起。”

晓彬扭过头去,泪水还是落了下来。晓彬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都快二十岁了,还动不动的就流眼泪。为什么?为什么他在文琴面前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为什么?晓彬咬了咬嘴唇,想把泪水逼回去,可也是徒劳。

 

医院里,晓彬安静地挂着点滴。文琴坐在旁边,输液室只有他们两个人。晓彬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自从文琴来看他,他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除了对医生交代病情,晓彬一直沉默,眼睛里失去光泽,甚至那种忧伤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绝望。

文琴看着他心疼,可也只是无能为力。即使病房里只有她和晓彬两个人,她还是没有勇气去拥抱晓彬,拥抱自己的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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