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八色七色花
找到八色七色花
就可以拥有幸福
我想要幸福啊
幸福我已得到
爱人送我一支
血染的七色花
1
女儿出生的那晚月圆如盖。是个很安静的孩子,不哭闹父母,一出生就会说话,她说出的第一个字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望着苍空,说:"月。"
尚隆得意的简直不知拿什么词来形容,拉着六太不停的炫耀,"你看你看,她的眼睛象不象我?鼻子象不象我?小嘴长得象不象月姬?初吻一定不能让下流小男生夺去。嗯——爸爸亲一下!头发还没长出来,会象谁呢?两个人都象就更好了!"
"又不是奶牛,一半黑一半白。"六太尖嘴刺了一句。
"你不喜欢吗?不许你抱!"尚隆不高兴了,"本来还想许给你作夫人,哼!"他气哼哼说着自顾自的咧嘴又笑了,拿出一条二尺长的字条来,"帮我看看,用哪个名字最好?"他是有些奶爸的痴了。
"真没品!女孩子的名字起得这么凌厉干吗?"六太骂道,仰头想了想,"叫宓月好吗?"六太提议,"载太华之玉女兮,召洛浦之宓妃。咸姣丽以蛊媚兮,增姱眼而蛾眉。舒妙婧之纤腰兮,扬杂错之袿徽。离朱唇而微笑兮,颜的砈以遗光。献环琨与缡缡兮,申厥好以玄黄。虽色艳而赂美兮,志浩荡而不嘉。"【1】
"再没有更贴切的了!我的小公主将来当然是绝无仅有的美神!"
六太回去了,尚隆没有相送,送别是世上最伤情的事情,更不要说对于他们两个富贵患难五百载,生死与共的老朋友。于是我代替尚隆送六太走出很远很远。对于我们两个,一个麒麟,一个月魔,用脚走这么远的距离有些滑稽吧?我们却宁愿这种方式。六太病得很重,从尚隆几近湮灭的王气就猜得到了,谁知这一别还能否再见?是否从此将成为永诀?
"回去吧!"六太终于说,"千里相送,终有一别。"
"嗯,谢谢你给孩子起的名字。"我望着他微笑。
两个人这样说着,却谁都没动。于是六太说,"你先走,我想看你的背影。"
"嗯,"我回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我何尝不想再多看几眼他的背影,把悲伤留给自己,可这是他最终的愿望,所以我一定要成全。只是当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我已明白,被目送的人心里并不比相望的人好到哪里去,但这毕竟是值得的,让他最后可以看到我幸福的背影,看不到我洒下的泪水,一步一滴。
"月姬——,"六太远远喊道,"一定要等我——等我找到五色石——"
"天已黑了,怎么不掌灯?"我回来时一室黑暗,摸索着走到桌边。
黑暗中他忽然一把紧紧抱住我,恐惧的颤栗着,"看见六太的样子了吗?月,我就要死了!"他嘿嘿干笑,"我是个胆小鬼!其实我一直在害怕,怕你是个太过好心的小姑娘,瞧不得我一个人的寂寞,其实并不爱我;怕我爱你爱得不够多,来不及给你足够的快乐;更怕我死后没有下一个人象我一样的深爱你。我怕死怕透了!你笑话我吧?我是胆小鬼!"
我爽利笑道,"又犯呆了!忘了我们的契约吗?天堂地狱我都跟着你同去,还有什么好担心?"我坦然取出琴,拂指弹起来。
他在平和的琴声中渐渐安静下来,"什么曲子?从未听你弹过。"
"《刹那芳华》。"
"刹那——芳华吗?瞬息流逝的美丽,让人这般喜乐!"他静静的听,脸色由严肃到轻松,然后笑起来:"'美色所惑,身死无名,谥为至愚,为天下笑。',日后撰史的人一定会这样写我,但他们却不知此时我,心里多么平静祥和!"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样的笑容,淡雅宁静,似乎什么永恒的璀璨藏在其中,如一颗宇宙中升起的晓星。
黄昏与白昼相比太短暂,世人眼中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我是合格的爱人吗?"
我直望着天边的彩霞,眼泪簌簌随夕阳落下山。
他合着琴声唱起来,我无止息的弹,似乎生命的所有就为了这一刻的曲谐——
"九万里苍穹,王霸雄图,谁人与共?
神女入凡尘,身似飘萍,几时把痴心断?
敝屣荣华,浮云生死,尽归尘土,
千秋北斗,瑶宫寒苦,
不若神仙眷侣,执手一刻,刹那芳华!"
2
“夫人。”朱衡轻轻唤道。
我正独坐月下望着圆月,今夜是月蚀夜。
“大人此番回来,必然已寻到了道之所向吧?”
“‘道’之一字,浩瀚无边,即使穷尽一生未必能明了。”朱衡答,也问:“夫人寻到了幸福吗?”
“‘幸福’二字,并非无边,世上没有绝对的完满,只有相对的满足。”
此刻我已满足。
“但夫人的幸福代价太大了。”朱衡叹道。
“你也认为我是祸水吧?”我说道,然而我不求谁谅解。
“不。”朱衡摇头,“我夫人说:‘对于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就是爱情。一个美丽的女人,一生中碰到的,除了男人还是男人,这是身为女人的宿命’。天下尽管因夫人倾倒,但罪不在夫人,夫人的灵魂依旧洁白。但夫人还是有罪,夫人的原罪是——‘爱’。”
我扭头看向朱衡,却见他同情的流着泪。我呵呵闷笑起来,“其实不过是我想作他的女人,他想作我的男人,最简单的一个故事。”
“世上仁主易得,明君难求,陛下这样遇逆境而不屈,不粉饰仁道,不苛责善恶,只手救天下的千古伟帝,世所难逢!”
“不错!这就是我爱的男人。”我骄傲赞叹。
朱衡深深跪下,叩首下去,“求夫人还雁国一位流传千古的稀代明君。”
“明白了。”我站起身。
“谢夫人成全!”朱衡重重叩首。
我呵呵笑道,“朱衡,你是个好人,但你和帷湍、成笙、白泽没有不同,都在向我说着同样一句话——‘你有罪!’,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一个女人的一生中碰到的无非是男人,但,除了男人还有别的,是的,还有别的……对于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当然是爱情,但毕竟还有比爱情更重要的——她的爱人!
——
“熏的什么香?这么好闻?”尚隆笑问。
“‘不离不弃’,你喜欢吗?那就多嗅些吧。”我挥手扬起一阵风,将香味都送到他身边。
尚隆眼前迷离了,“你去哪儿?”他问,看见她开了门,走出去。
“你来了,”六太站在水面上正望着月亮,月蚀就要开始了,“怎么想到要来这里?”
这是我当初以神箭射穿水镜的地方。
“因为我知道你定会来这里,所以我来了。”我答。
“因为我也知道你定会来这里,所以我也来了。”六太笑道,神采奕奕的走过来,“我找到了五色石!”他快活的说,将修补完好的水镜交给我,“快收了洪水吧!一切罪都可以弥补了,世人都会感激你,从此你就可以和尚隆在天下认的祝福中幸福的生活下去!”
我静静望着他,没有动。
“月姬——”六太轻唤一声,“你怎么了?为什么发呆?”
“真的可以弥补吗?”我摇摇头,“已死去的人不会活转,我依旧是妖魔身。六太,你的心里只装下了良善啊,可是,连这天的心里也藏着邪恶!”
“是——吗?”他沉默下去,半晌,挥泪笑了笑,“那么做你想做的事吧!把我的血全取去,用水镜送你的族人们回故乡。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我最后一次听到他清朗的歌声在静夜中回旋——
“一颦一笑一伤悲,
一生痴迷一世醉。
一嗟一叹一轮回,
一寸相思一寸灰。”【2】
“月姬,我对你的心始终如‘一’,我不愿长大,是因为怕长大后样子会变,怕与你重逢时你认不出我。我那日恨不得杀了尚隆,是因为看不过他让你受委屈。我爱你,从没有象尚隆那样后悔过,从没有一刻彷徨动摇过,你听得到我心里的声音吗?在你心里,有没有一点位置留给我呢?哪怕只一个窄小的角落?”
“还记得这块玉蝴蝶吗?我一直好好收藏着,从不离身。那日我问你‘玉蝴蝶’的意思,你深深望着我,仿佛一直看到我灵魂深处,苦笑着说:‘遥看蝶双飞,孤坐人独碎,’我已知道,‘玉蝴蝶’其实你对我的等待——‘但愿蝶双飞,莫要人独碎’。那日我也向你许下一句话——‘一起死去’,你助我族人回乡,待我如此情深意重,我愿与你一起化蝶。”
“月姬,”他沉醉的笑了,“我可以吻你吗?”
“不能,今世我完全属于尚隆。”
“那么,我可以象尚隆一样亲切的唤你一声——‘月’吗?”他依旧含笑,“月,在你与尚隆轮回的千世万世中,可不可以,许给我其中的一世呢?一世已足!”
“非常荣幸!”我向他伸出手掌,一个血红的‘蝶’字在掌心显现,“这是我与你立下的契约。”
他退后几步,仔仔细细、从上到下的望了我很久很久,仿佛要把我的影像烙印入魂魄深处,永世不忘。然后,他淡雅宁静的向我微笑,那笑容象极了尚隆咏唱《刹那芳华》时的璀璨。原来——这两个截然相反的人竟如此相象,同样的热血和情感!
“月蚀开始了,月姬,我任你处置。”他摘下大地之心远远丢了出去。
“六太,谢谢你。”我等的正是这一刻,迅速转动镜子,一束银光照射在他脸上,“封!”
“月姬!你作什么?”六太怒道,身体已不能动。
“六太,对不起。你已为我流了泪,所以,我不能让你再为我流血,不能与你一起化蝶。我以我血酬知己!”
3
尚隆清醒时一片漆黑——月全蚀!
他发疯一般冲出去,然而,令他担忧的事果真发生了——洪水已退,太境湖面镜子一样的平滑。
她静静站在湖心小舟上,笑望着飞驰而来的尚隆。
“她没有离开!”尚隆立刻高兴的扑上去,却抱了个空。
“六太说的一点不错啊,蚀是宇宙间最可怕的空间混乱,我的肉身已毁,现在只能让你看到我元神本来的样子了。”我尴尬的笑笑。
她站在那里,一身月华,是九天银河中的神女啊,高贵神圣,较之肉身的她更加的绝美万方!可是,我要女神作什么?我只要我的月姬,可以热烈拥抱亲吻的女人!
“你与我立下的契约呢?”尚隆怒吼,“不是说过天堂地狱都要一同去吗?不是要握着手一起幸福的结局吗?妖魔不是从不背弃契约吗?”
“师尊说过,人类都是些为了大道理轻易舍弃本心的伪君子,我背弃了与你、与六太所有的契约,不配作妖魔,那么,现在的我算不算得一个‘人’呢?”我问他,“人生多美好啊!”
“管他什么大道理!只管让世人去笑,让天去惩罚,我们怕得谁来?”他咆哮道,已哽咽,“月,让我好好爱你,回来……”。
我摇摇头,“元神已碎,魂魄将散。”
“不许!”他惶急的叫道,眼中流着血,“我该做什么?做什么能挽回?你告诉我!要我入地狱吗?还是要我背着国家?什么都可以!我全部去做!怎样能救你?”
“尚隆,”我轻唤,“照顾好女儿,让她成为天下人呵护的公主,在祝福中长大。”
“好!”
“照顾好六太,”我说,立刻笑起来,“啊,我说错了,其实一直是六太在照顾你,因为他一直期待的看着你,你才能撑过这漆黑的五百年。所以,走近他吧,别再拒绝他的了解。”
“好!”
“照顾好天下,要让雁国兴盛啊!一定要青史留名,让万代传颂。”
“没有你,我哪里来的力量?我已撑不下去!”
“你能!”我赞道,“因为你就是那样的人啊!你知道我最爱你的时候吗?是那日你与我遨游天地时,你唱“謇将澹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的时候。你心里装着天下,也同时爱着我,那时的你最最完整。所以,答应我吧?”
“好!”
“还有、还有……”我望了一眼将要恢复的月亮,焦急不能言。
他身子一横,遮住了月光,“还有什么?什么我都答应,只求你回来,无论什么代价!”
我眷恋的望着他,“照顾好自己,要幸福啊!”
“没有你我如何幸福?!”他吼道。
我安详的笑起来。
“找到八色七色花
就可以拥有幸福
我想要幸福啊
幸福我已得到
爱人送我一支
血染的七色花。”
“你说过,‘八色七色花天帝造不出,因为幸福是人间物’。那日你为我去蒿里山采琼花,我用七色花的织锦为你包扎伤口,你的血把整张锦缎都浸透了,我看着上面血染的七色花,终于体会你的话,你已将八色七色花交在我手中。尚隆,我非常、非常幸福!因为我幸福了,所以,你也幸福!”
“是的,你幸福了,所以,我也幸福。我还想继续给你幸福啊!更多!更多!你何必在乎他人的逼迫,却任性把我抛下?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宠着你,一千倍,一万倍!”
“死后的世界究竟什么样,只有上天知道,它以此操纵着世人。可是,我生既不由它恩典,死亦不想由它控制!即使风刀霜剑齐来相逼,我又怎会在乎?即使全世界都判了我的罪,我又怎会认罪?国家啊,大义呀,那些个东西,我永远不喜欢,不想懂。哼!谁说红颜就是祸水?”我仰天冷笑,“我只为我的心!我爱,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她这样问着,眼望尚隆柔情无限,尚隆蓦地体会到她对自己的深情,实在比自己想象的更要深厚,“你完全是为我向天讨公道!”尚隆的泪和着血直洒下来。
我望着他的脸色心中欢喜,我的意思他终于明白了, “谁说天下就比一人的幸福重?谁说作了帝王就不能象普通人一样好好爱一场?谁说爱了天下子民就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谁说为了“天下”这个太大太空的字眼就该活得人不象人?我偏要将这一切打破!”我笑望不解人事的苍天,“没有人知道死后怎样,如果还有来生,我要我的爱人今世的威名有始有终,为他来世积点福;如果死后漆黑空洞,我又怎忍他为我消散了生命?所有人都在说我该死,好!可我死不为国家,不为天道,不为那些个伪君子,只为我的爱人,只为你!就是想把这天的嘲笑笑回去!”
是的!这就是我爱的女人!在潮湿、漆黑、冰冷的玄英宫中为我燃起烈火!柔情似水,锋利如剑,于黑夜中反射阳光,于罪恶中追逐真善,敢于笑天、笑地、笑众神!
尚隆已全然释然,“好任性!那么,就一起笑回去吧!咱们就让天睁大眼睛看看,即使阴阳相隔,心一样相连,一样得幸福!因为我们相爱,所以天下人更幸福!”他仰头大笑——“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他伸手拂上我的脸颊,即使已什么都触不到,却好象往昔一样爱抚。
“要幸福啊!”我叮咛着,月亮已完全露出脸。
“非常幸福!”他肯定的宣告。
我上前一步,将七色花的织锦点缀在他胸口,光芒闪动中,化为一朵红蕊的七色花——八色七色花。
“要幸福啊——”。
尚隆下意识伸出手想拉住她,哪怕片刻,银色的月华在手中散了,晚风吹拂中,散作无数点星,相爱的萤火虫,在身畔缠眷的萦绕后,散入四海。在她飘过的地方,生长出美丽的八色七色花,姹紫嫣红……
4
尚隆勤政爱民,他永远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永远在胸口插着一朵不凋谢的八色七色花。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教女儿弹奏芭蕉琴。宓月练习时,他总在一边一动不动的看。
“为什么那样看我?”宓月问。
尚隆不答,慈爱的微笑中,老泪湿了黑衫。所以,宓月再不问了。
“爸爸,我走了,去寻找送我八色七色花的人。”
“一定要幸福啊!”老父挥手祝福。
“一定会幸福!”
“我本该猜到她要做什么,她本性如此,我本该猜到,本该阻止她。”六太懊悔自责。
“何必去猜,让她做她想做的事。”尚隆平和的说。
六太自月蚀夜后再未回到玄英宫。但尚隆知道,他必定在世界的某一个地方关注着这个国家,尚隆时刻都能感觉到那一双清灵的眼睛在望着自己,期待着,责备着……
“雁是最富裕的国家,最强盛的国家,最和善的国家,最热情的国家!因为我们有一位旷古明君!”天下人齐声说。
“你们满意了吗?”尚隆问跪在下面的诸臣。
“是。”
“那么,我的责任已尽,你们不能要求更多。”他站起身抛去王冠,琼楼玉宇、富贵荣华、权倾天下、永恒生命……什么,都不能使他回头。
六太不知何时已站在身边。“六太,你满意了吗?”
“不满意者少,满意甚多。”
“要你给个满分可真难啊!”尚隆大笑。
“蝶双飞,爱相随
迎风舞,从此醉
织就柔情千层辉
千山万水不知悔”
尚隆转身重重握住六太的手,“六太,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数百载与我共风雨,谢你从不曾对我放弃,谢你的苛责,也谢你的期许,谢你让我体会了‘兄弟’!还有,谢你送我们的‘玉蝴蝶’!”
尚隆拥抱了六太,“那么,我去了,你多保重!为雁再选出一位好君王。”
“嗤,”六太望着尚隆远去的背影,“你以为我失去了爱人和兄弟后,还会留下吗?这个世界,我其实从未眷恋。”他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真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哪,从来不懂我的心思,‘玉蝴蝶’不是送给‘你们’的,而是送给‘我们’的,这世上,只有她细心,懂得怎样体会我的心意,只有她明白,只有她!”来世——下一次,我一定要先你一步找到她,与她共唱“蝶双飞,爱相随”。他向太境湖走去。
尚隆向蓬山走去。‘把这天的嘲笑笑回去!’他实践着自己的诺言。他要告诉天帝——
大雁帝国的前面——我的月女神!
5
小松尚隆作为前无古人的稀世明君,一直被后世景仰着。他创造了雁国历史上最长的王朝,他统治的六百年间,雁国雄居于世界第一强国,史无前例的强盛!他逊位后的谥号很多,无一不辉煌浩荡,有关嫿月夫人短暂的一切,如同一个不起眼的小瑕疵,被有意从史书中抹去。
“话说一日鸣蚀大作,沟通了我们这里和异世蓬莱,将一蓬莱所生的年轻人卷到这里。这年轻人名唤'秦涤非',……”说书人在台上绘声绘色,“这秦家女其实不是凡人,而是月中的女神,与我们圣武大帝一见倾心,扶助我王消弭天降洪水。”
“真的假的?”听众们问道。
“我可不是胡吹,”说书人急忙辩解,“你们知道为什么圣武大帝的遗诏上既没有功过自省,也没有临终授命,只在一张大白纸的一角上画了一轮明月?唉——就是这样!”说书人为自己的故事找到了佐证,得意的晃着脑袋。
“那后来女神哪儿去了?”
“人间使命结束,自然是回到月亮上去了,临行前送给我王一朵永不凋谢的八色七色花。”说书人理所当然的说,“这就是八色七色花的由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民间形成一个美丽有趣的习俗,当相爱的一对男女互许心意时,他们会向对方献上一朵八色七色花。”
"好!"青年鼓掌喝彩,这时,一种莫名的悸动忽然涌上心头,他瞩目望去,银发少女静静坐在角落中。青年走过去,无法遏制藏在心中许久的渴望,轻轻的、小心的揭下了少女神秘的面纱。
命运之手又开始搅动了。
"跟我回家吧?"青年说,立刻觉得这句话完全没有说服力,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只是个工作的地方,不过,如果有你在,就可以称为'家'。"
"你家在哪里?"
"玄英宫。"
"我为何要跟你去?"少女冷淡的说。
于是青年躬身献上一朵鲜艳的八色七色花。
"八色七色花的故事,讲述的根本不是美丽的爱情,而是人的欲望。"少女严肃的望着青年。
"所以我更需要送给你,并且从你手中得到幸福!"青年握起少女的手,"告诉我你的名字?如果你还没有一个月亮一样美丽的名字,我现在就给你起一个。"
"宓月。"少女答,任青年一直握着自己的手,随他去了。
她会得到祝福吗?还是继续背着诅咒?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剧中人痴迷的追寻着自己的梦。写故事的人醉了斜阳。读故事的人嗤嗤笑话——"满纸荒唐"。其实所有人都为了唱那一首歌——
找到八色七色花
就可以拥有幸福
我想要幸福啊!
………………
第八章完
注释:【1】《后汉书》卷五十九【2】《宓妃诗集》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