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嫁得很匆忙,连日子都不是丹青挑的。 安安那段时间非常忙,忙到除了写信,没有太多时间去想林。陪丹青去买陪嫁的东西,帮丹青整理新房,订酒席…….丹青没有母亲,也没有兄弟姐妹,丹青是一个孤单的女孩。安默默地做着这些事情,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对她说:“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婚礼的那天,安去了。丹青穿着红色的新娘装,被新郎的亲友轮番地敬酒。丹青当然不喝,不喝大家就取笑她,丹青也不解释,只是红着脸站在那里。新郎的亲友来了很多,酒席到后来就有些乱,有人拉住丹青胡言乱语,也有人对着新郎暧昧地挤眉弄眼,也有人在饭桌上讲起了黄色笑话。安冷眼看着,心里那个声音越来越大:“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一生唯一的婚礼,不该是这样被糟蹋的。 酒席完了,还有人嚷着要闹洞房,安实在累了,和丹青说了一声,就提前走了。 回家的那段路,安回忆起来,显得非常漫长,安走了好久。 到家的时候外婆还没睡,看到安进门,顺口问了一句:“酒席散了?” “嗯,散了”安疲惫地说。 “有个男孩打过电话。你看要不要回一下。”外婆起身回房了。 安知道那是林。安在上一封给林的信件中说起过丹青出嫁的事情,也许林发现了安的心情很糟糕,所以特意在这一天打了电话来。 安突然就很想听到林的声音,想确信自己的生活里有这么一个爱人,自己倾心相爱的人。安拨了那个刻在脑海里却从未拨过的电话号码。那边很快就有人接了。“安安,是你吗?”林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我。” “你还好吗?” “不,不好。我一点也不好,我想你。”安突然哭了起来。是的,她想林,想到胸口都会发疼,可这不是所有的理由。 “安安,别哭,别哭……”林在那头焦急地安慰着。 安不怎么哭,也不怎么耍女孩脾气,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平静的,快乐的。可是,这个丹青出嫁的晚上,她却肆无忌惮地哭了,哭了很久。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什么美好的东西失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挂上电话后,安的眼睛开始有些涩涩地疼。安知道,第二天眼睛会肿得很厉害。可是心底的那种压抑的感觉减轻了不少。安沉沉地睡去了。 那一夜,安睡得很不安稳,一个梦接着一个梦。梦里,丹青爬上了那棵童年的大柳树,站在上面对安喊:“安,火车,火车!” 丹青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扎着两个小辫,瘦瘦的,怯生生的,脸上却有一种特别的神采。等到安再抬头的时候,丹青不见了。安似乎知道,丹青是坐火车走了,在梦里,安一直在找丹青,她似乎知道丹青在哪里,可又不是很确信。一会儿,丹青突然又出现了,手里抱着一个婴儿,是个漂亮的女孩,样子竟然有点象安安。丹青一言不发地看着安,大大的黑眼睛里竟有些哀求的神色。“丹青,丹青,你想说些什么?”安在梦里大声地问。丹青却不回答,只用她的黑眼睛这样看着安安。潜意识里,安仿佛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她挣扎着想醒来,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梦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了。安发现她全身都汗湿了。在梦里寻找丹青的安累得精疲力竭,而醒来的安也同样疲累不堪。她拿了件干净衣服去了洗澡间。安的身体不是很好,是属于冬天怕冷的那一种,所以一年四季,冲澡都是用温水,可是今天,安突然就想用冷水。冷冷的水打在安的身上,让她一个激灵。安清醒过来,不禁有点失笑。丹青应该好好地在她的新家里呢,也许是自己太担心,所以做了这么多奇怪的梦。 安穿着一件白色的棉睡衣从洗手间慢慢走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了急促的敲门声。安和外婆的访客一向不多。外婆不是个爱交际的人,对交友颇有些那种“得一知己足亦”的味道,就是说,兴趣,性情不投合的,是不会深入交往的。交上的朋友,往往是一辈子的交情。外婆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安。安从小到大都非常安静,非常乖巧, 可是,也许是太安静了,就显出了一些矜持。从小到大的期末评语上,老师都会委婉地写上:“要和同学打成一片。” 可怎么能和那么多人打成一片呢?安一直都没有明白。每个人的性情都是那么不同。虽然很多同学都觉得安骄傲,可这种感觉是没有由来的。安的成绩好,别人有问题问她的时候,她从来是认真解答的,安也从没和人红过脸吵过架,她想不出有什么可吵的。只是,她不象有些女孩下了课在教室里跑来跑去,可以和男生称兄道弟,一起拍桌子敲板凳的,或者象有些女孩见谁都是笑眯眯的。那样其实没什么不好,安有时也羡慕她们,羡慕她们对生活的那种热情高涨的劲头。可安就是安,课间的时候,她宁可躲在教室里看书,闲暇的时候留在家里陪外婆。安的朋友,从小到大就是那么几个,除了丹青,其他的几个都考上了大学,这个暑假,好几个都没有回来,说是要留在学校做社会实践。那这样敲门的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