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更怯

这是我第一个网上的家,欢迎大家来此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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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背井离乡的第五个年头,我终于携夫挈女回家了。

早已在电话熟知父亲双鬓日渐斑白,母亲两颊布满风霜。出租车离家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的眼窝开始发热,五年啊,岁月已把我衰弱的双亲变成了什么样子?

在我出国的几年间,我们家搬过两次。新居是在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小区里。一进城区我便傻了,条条从未谋过面的街道纵横交错。记得小时候杜撰作文总喜欢写我三叔或二姨什么的外出打工一年未归,等回家的时候家乡的新变化让他们迷了路。老师就质问这是哪儿的农村大跃进?而这次是真真实实的发生在我身上。我开始疑问,这是我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小城镇吗?

包里的手机数次呼叫,父亲在遥控我们如何识别回家的路,出租车司机止不住的乐,问这是回你自己的家么?

终于看到了自己家所在的那条宽广的街道。车一转弯,就发现姐姐早已站在楼下张望。先是老公从车内跨出,姐姐没有认出,依然紧张的扫描着每一辆飞驰而过的出租车。等我抱着宝宝站在了跟前,姐姐才惊奇的“啊”了一声,不知道是拿行李好还是抱孩子好。

兜里的手机又再嚣叫。姐姐抢过去,大声说到,接到了,马上就上楼来!还没挂手机就听见乱腾腾的脚步声已经在楼道里响起,父亲和母亲先后小跑着迎了过来。母亲明显的消瘦了。只是头发还好。黑黑的,一种和布满皱纹的脸庞不和谐的茂盛。父亲的头发已是花白,气色还好,只是眼神已经有了老年人的那种浑浊。 可能是为了几年没见得姑爷的缘故。大热天的两人都穿的十分板正。一人一身没有一丝褶皱的长裤短褂,让我看了止不住的发汗,替他们觉得热。

母亲似乎对这个没有在她身边长大的这个外孙女有点距离,怯怯的伸出双手想从我手中接过去,结果宝宝吓得大哭。觉得犯了错误的母亲无所适从,转身冲我那人高马大的老公说,来,我来拿箱子。老爹走了上来,说,还是我来。老公笑笑,说,你们自己上楼小心点就好了,这箱子你们两个拿也拿不动。

新居比原先的房子条件好多了。窗明几亮。只是热。各个房间的立式进口空调都在静观我们的汗流浃背。他们的老寒腿已使所有的制冷设备成为摆设。

一时间家里热闹了起来。邻居也开始来凑热闹。在厅里的一角大声的谈论着我们的收入。我隐约听到了父亲报了一个高出我们实际收入两倍的数目。姐姐小声给我解释,这里都是这样比,等你们出去碰上熟人了一定照这个数说。我点头应下,好在讲究事实求是的老公没有听见。

隔天大姐和大姐夫来了。母亲在忙碌着做饭。大姐也过去打帮手了。我和老公在厅里和姐夫谈论着中国美国。姐夫开了一个小小的锻造厂。生产的阀门交到另外一个大厂,然后统一发往美国。那个大厂的厂长老婆是我大姐年轻时候的同寝室密友,虽然现在和几个年轻的小妹妹分享老公却依然富得浑身披金挂银,这让我大姐恨的咬碎了牙齿,每每说起,都冲我大姐夫发火,这些还不都是你们流血流汗挣来的?

于是我大姐夫开始认真的和我们探讨起产品直接销往美国的可行性。说我们只要负责联系那天开车来接我的那高中同学,给他搞500万贷款,其余的他来。我说让我试试看,其实是不好直接拒绝。老公直接的很,说这个不好办,现在银行贷款查的也是严的很,再说了,花花的同学好象还没有实权到那一步。吃饭的时候这我想这话就已经到了我姐的耳朵里了。于是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饭吃得也不是很愉快。
临走的时候,大姐夫把脸特地扭向我,说,我说的那事,你还是给我问问。

晚上又有同学请客。不知道这些同学都是哪儿弄来的小车,每次都是开车来接,让我老爹有一种得了势的美不可言。每次还要详细的打听他们现在的职位,和可能的发展前景。

吃饭的时候老公的姐姐打来电话,说他外甥的中考成绩知道了,很不理想。亏你们在家,那天来接你们吃饭的那个啥啥啥他老婆就在那个中学卖饭票,赶快给联系联系。老公说我现在正在外面,一回给你打回去。隔了有五分钟,他姐又打了过来,说,你得赶紧,人家说今年报这个学校的人特别多。老公只好起身去厕所打电话。

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顺利。终于有一天听到了他妈的哭诉,说,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在国外工作的孩子也这么没用场,孩子上个学都办不下来。于是我和老公全全出动,费劲周折之后跑来了个借读名额。

他妈就开始絮絮叨叨的跟我说,还是在跟前好,有事儿有个抓挠,你们在外面,我们心里老空空的,还是瞅个机会回来吧。我和你爸也都老了,好多事儿都指望你们呢。说着说着还落了泪。让我暂时忘了前几天奉她的命在烈日里奔波的辛苦。

他姐也很是高兴,买了些时装给我,说,我们家小磊磊说了,等中学一毕业就到美国找他舅舅,美国的大学比这好多了。说完之后似乎对我不是很放心,说,小刘啊,我可就这么一个弟弟,我就指着他了。 我向老公转述了她的话。没想到这番话早就作为颐旨从他妈那了传达了。他说说笑而已。让我别当回事,但面子上别让他们过不去。我说这个我明白,夫君放心。

过了没两天老爹又来电话,说在爷爷奶奶家也呆了不短时间了,明天姐夫找了车去接我们回来。我实在不愿意大热天的来回跑,说明天的天气怎么样,热不热,热就在等等。老爹就批评我吃不得苦,就是小宝宝,也得锻炼吃苦。于是第二天尽管新闻里报导工地上有工人中暑身亡,我们还是挤在一个小小的轿轿车里回了家。

到了家姐姐姐姐夫们早已等候在了那里。我看见大姐开始头疼。果然大姐上来就问我那事儿给问了没。我说还没来得急。爹爹说这个事儿很急,还是愁在家的时候给问一下。

晚上妹妹从广州打回了电话,说买了后天的车票,大后天到。全家都很高兴。小不点儿总是让全家人牵肠挂肚。 我已是将近六年没见我们家老么了。等妹妹从站口出来,我还是一眼从人群里将她挑了出来。还是一副没有长大的小孩子的模样。

等大家都坐定了老爹向我公布了他们商量好了的计划,妹妹准备等我后天走的时候跟我去北京找工作,她烦透了广州的工作。我问你是不是已经在北京有些眉目了?老爹说没有,能不能给你在北京人艺的那个同学联系一下,他不是还请你吃过饭吗,让他给找个工作。我说怎么可能!你们也太天真了!老爹说万事都要一分希望,十分争取,你只管去做,做不成不怪你。

于是打电话给老公,多买一张去北京的票。 晚上又打过去,问票有没有买到。隐约的背景音里听老公的妈妈正在很愤慨的说着什么。我多方诱导老公终于道出了实情。他妈认为我们一定是给我妹办好了去美国的手续,所以这次一块带她去北京了。说你姐姐千求万求的带小磊磊走,你都说千难万难,什么以后再说。怎么人家家的人就成了?老公怎么解释都不信。最后和我说买的票又退了,你妹的事以后在说吧。

我对爹妈实话实说。爹妈先是生气,后是爱恋没有找到一个好婆婆,最后就是落泪,说小宝回去了可得教她喊姥姥。等我上车离去的时候,妈妈竟已哭得不能下楼。尽管昨天我已经发誓 三年之内不再探亲,我已经被家里的琐事缠怕了。可看到妈妈的泪水,我又开始动摇,明年吧,等小宝会走了再带她回来。

在老公家的最好一个晚上也有些尴尬。她妈想给我解释一下,我却装做什么也不知道。于是她心里就很没底,就把老公叫过去,问我是不是生气了。我想探亲太累了,我已经来不急生气了。 终于告别了老公家的四张泪脸,趟在了开往北京的火车上。老公问我,还想不想每年都回?我说看看我妈哭成那样,明年还是想回。老公也幽幽的说,是啊,昨天还发狠说,探什么亲啊。但怎么也是自己的亲人啊。 是啊,突然想起了一句古诗,近乡情更怯。那些让我又想又怕的亲人啊。

野花花 发表评论于
Yes, At that moment, I was really tired of meeting any family members. But now, I miss them again. Hehe.
frankmum 发表评论于
Hehe. So real. Life is not a movie, but what we live all the way.
Really like your articles. From the college memory, to your baby girl and this.

Keep writ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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