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3)

这个房子是他和她同时看上的。一前一后有两个天台。房东也狡猾,一直跟地紧紧的,不给他们密谋的机会。

“啊,开阔,不憋气,有意思有意思。”吴伟南当了房东的面,忘了避讳,搓着两只大手说。

“嗯。。。倒是有地方种花。不过楼上的人会丢垃圾下来的”缪珊珊态度冷淡地说。

这种时候,既然吴伟南先扮了红脸,她就得往白脸上靠。

吴伟南心领神会,把房东拉到一边,好象哥们似的,“我没意见,至于租金,你就跟我这当家的谈,她说了算。女人嘛,总小器些,你也明白的,是不是?”她清楚他这是把皮球踢给她,但总好过跟她唱对台,站错了队。

房东好容易找到肯租这种华而不实的公寓的人,心里先准备让三分。但他低估了缪珊珊这个女人的杀伤力,技术顾问的严密和三十岁的女人的斤斤计较,合起来的力令人畏惧。房东有一阵感觉被逼到墙角,有点面白耳赤,无心作生意了,吴伟南又走来,哈哈一番这房子如何如何好, 把他又安顿下来。这么着,几回合下来,房东给这对男女搞地晕头转向,明显不敌,最后还是以底价成交。

走到街上,这两人一击掌,欧地喊起来,“梦之队!万岁!”街上的人并不理会他们--恋人的傻气谁没有过,没有过,也见得多了。缪珊珊打开水喉似的一吐为快:“南哥,那里能看见万家灯火,日落和晚霞,最最棒的是赏月,最适合了!方向最正!”

吴伟南见怪不怪,并没有现出“这女人变化如此大而快!”的疑惑,反而说“尤其是跟你。”这也是吴伟南的聪明处,把是一句地地道道的恋爱中的疯话说地如此水到渠成。

缪珊珊吃过笋粉和面包,喝了杯热茶。走去开窗,天边有一个亮点,缓缓滑远去,那不是吴伟南的飞机,9点钟,他应该才到了第一中转站S城。

天台上凉风习习。没有比赤道上更能直接感受太阳热力了。太阳一走,温度马上降低,缪珊珊搂住肩膀,看见今晚的月亮是奇怪的蓝色。有一句话是“ONCE IN A BLUE MOON”,意思是难得而罕有的。的确。住进来半年了,吴伟南和她一起赏月的机会如同这蓝月亮。而她更发现了以前从没发现过的一个事实:一个人是无从赏月的,除非是为了写酸掉牙的朦胧诗。

月亮也是寂寞的有些无聊了,蓄意捉弄她取些乐子,它跟她玩变脸的游戏。欺她一个人一双眼不够用,一会园了,一会缺了,她一会看见它是黄的,好象一面古代的铜镜,模模糊糊的,照了还不如不照。一会又成了淡玫红,那是她刚买的今年最风靡的一饼腮红。

缪珊珊以前是不化妆的。自从认识了吴伟南,她开始真正扫盲。化妆品柜台的小姐,见她对照着书来买眼影和口红,惊讶穿透了重重粉底,迷蒙的烟熏眼翻出白光光的讥讽,可能还有怜悯--她没有给她推荐最贵的。

吴伟南的态度就有点暧昧。而且只能从一些不技巧的暗示来推断。比如他说最近公司要招一批新空姐,新人新面貌,他觉得好,旧空姐的妆画地好象戏台子上的行当--还不光花旦。而他介绍她给他的朋友和同事时,又明显很得意--那些男人脸上的艳羡实际是缪珊珊妆容的正面反映。但大多数时候,尤其是私底下,他和她亲热地时候,会说亲爱的,要不,你先卸妆吧?-- 这好过他刻意避开她。缪珊珊有点表面的恼怒,心底里却明白,象贾宝玉一样,喜欢偷丫头嘴上的胭脂膏子的男人少之又少。尤其是当他看过化妆品的化学成分后。男人是胆小鬼。她惆怅的毋宁说是另一件事:她为了他而化妆,结果却与他无关。化妆说到底难道是自怜和自恋么。

缪珊珊想起自己还没卸妆,这时的月亮变成了有点灰的白,好象一盆仙女们的洗脸水,提醒她打着哈欠进屋去。

冲凉的当中,有“滴答滴答答”的曲子--外星人和地球联络的暗号,一部很老的美国片编造的。她热气腾腾出了浴室,把自己简单裹成个春卷,找手机。

SF”就两个字母,代表安全.落款是“NG”--南哥的意思。“你最差最差,也得发这么个报平安的简讯给我!”缪珊珊每次都极力强调,但这个吴伟南越来越懒,不求上进地只作到最低要求,而且连这个,也是缪珊珊抗争的结果。唉,聪明男人,仍是男人,男人都固执并且懒惰。吴伟南上一次飞H 国,连简讯都没发,害她急地真魂出壳。他回来了,却轻描淡写,“哦,没-事-儿,你放心啦,闭着眼睛都能飞。”看她泪如珠散,蹦了一脸,他过来草率地搂住她的肩膀,“你睡觉时间嘛,人家怕吵了你。”她心里已原谅了他,嘴上却更加气势汹汹,“睡觉,我怎么睡得着?你说,你说,你这样子,我怎么能睡得着?”他定也有点委屈,以为他既然平安回来了,她该温柔些,积极些。“你就是心太小。”她一听,从他怀里挣出来,顿时象个冒烟的汽油桶,

“我心小?好,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

“好好,我明天就搬出去!!”

“好极了,我干脆现在就走!!!”

吴伟南听她一连说了三个好,一个比一个程度深,且来的突然,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缪珊珊以为他是看准了她不敢动真格的,蹬蹬蹬就往睡房去,屋子里好象刮台风,几扇门叮叮咣咣响。吴伟南这才急忙赶过去,利用身高的优势,双臂一圈,把她困住,她作了几下徒然的挣扎,身子没自由,眼泪却尽情冒出来。吴伟南拍着她的后背,并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待了一会,还是缪珊珊先忍不住,开了口,但还是气呼呼的,“我就是心小,你说怎么办吧。”吴伟南不慌不忙,不温不火,将她的手握成拳,煞有介事地端详着,然后用自己的大手包起来,嘻嘻地说,

“你看,我的心大,我包容你。”

“哼,花言巧语。”

吴伟南又将缪珊珊的拳握着,一直牵到他的胸前,

“你看,你的心就在这里。”缪珊珊有点眼窝发热,女人就是这么容易被感动。

沉默了一分钟,缪珊珊几乎要忘情,甚至有点想作某件事了。吴伟南说了一句话,把缪珊珊鼻子都气歪了。

“好险,总算说圆乎了。”这个该死的吴伟南,还嘘了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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