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案 这是白青警长有生以来接待过的一个年龄最小的报案人。 他名叫华子琪，男性。今年8岁，上小学三年级，是被害人华瑞雪的儿子。 案子发生的时间是2003年8月21日夜里11点钟左右。据小区的保安说，当时孩子跑着来到小区的保安值班室，哭着说：我妈妈被人杀死了！我妈妈被人杀死了！ 在场的两名保安当即跟着孩子一起，跑着跟在孩子身后，来到小区的B5别墅。进屋一看，孩子的妈妈俯卧在床上，床头一大摊鲜血。保案立即跑回值班室，拨通了110. 30分钟之后，白青警长带着他的一行人马到达小区。 这是一个别墅区，典型的高档住宅，一般的平民百姓买不起，更住不起。整个小区只有8幢楼房，平时最常住的也不过四五家。案发中心现场位于小区的最北侧，从东北角数第二幢楼。整个楼房分上下三层。一层是一间可以封闭的汽车库。二层是客厅和客房，平常夜里几乎不住人。三层楼上有5间卧房。女主人和她的儿子住在正南朝向的两间卧房里。这两间房一大一小，类似于里外套间。妈妈住大间，孩子住小间。据说这是女主人重新改装的房屋结构。她因为孩子小单独住不太放心，于是把两间房子用一个小门打通。这样将来孩子长大之后门一封，一间房便立即变为两间独立的房间。 现场 进入该幢别墅的直接通道便是直接上二层。白青带着付堪和萧玲在保安的引领下，穿过二层直接来到中心现场———位于三层的里外间的大卧室。女主人趴在床上，长发披散，脸部全都埋在头发里。身着睡袍，睡袍是淡蓝色小碎花棉布质料。后背上明显可见有刀伤，肉眼看见的只有一个刀口。尸体还有温度。鲜血浸透了半个床。床背和墙上，清晰可见呈喷射状的血迹。 床上很乱，白色的空调被单几乎全被鲜血染红，斑痕淋漓。三层的门窗完好，靠南的大阳台上，淡淡的一层灰尘上有一串男人的脚印。非常齐整，显然一次穿过。在大卧室里的梳妆台上，女主人的首饰盒赫然其上，里边有各种金银珠宝贵重首饰23件。在女主人大床的抽屉里，有1000美元现金和624元港币，分别装在不同的信封里。信封上寄信人地址栏印有梦美旅行社字样。 在别墅的二层，白青发现了紧靠东北角的一个窗子的扶手被拉断，痕迹全新。别墅的其他方位均无异常。一层的车库里，停放着女主人平时驾驶的宝蓝色的本田思域。 工作人员提供线索：这幢别墅的主人名叫华瑞雪，身份证地址是L市。她一年前购得此房，一次付款共计260万元。华瑞雪正式入住的时间是2002年5月3日。平常家里只有她和儿子居住。孩子的姥姥和小姨经常过来住住，一般是在华瑞雪出差不在的时候。华瑞雪一回来，那娘俩就走，其实她们家里的房间非常大，就母子两人住有点太空荡了。华瑞雪社会交往面似乎很广泛，有不少外国人也常来。在整个小区里，她家的客人来访量是最大的。她在小区里登记的工作单位是四海旅行社。听说她一般陪外国旅游团，主要工作是导游。据说她很有钱。 据第一个报案人，死者8岁的儿子说，平时他跟妈妈分室而睡，可是那天妈妈对他说，你在妈妈大床上睡吧。这种情况经常有。因为在孩子5岁的时候，父母亲离了婚，母亲经常跟儿子说：“妈妈心情不好，你陪陪妈妈吧。”这个时候，儿子就跟妈妈在一个大床上睡觉。案发当天夜里9点钟，儿子准时睡觉，在妈妈的大床上。他睡觉的时候，妈妈正准备洗澡，对他说：“你先睡，妈妈一会儿睡。”当时家里并没有人来，儿子也没听见妈妈给谁打电话。可是，就在他睡着了以后，他突然听见妈妈好像在跟一个男人说话，那个人好像跟妈妈要一个什么东西，妈妈说我给你找找。妈妈回身找东西的时候，他看到那人一刀向母亲扎去。他当时吓坏了，赶紧用被子把头蒙上，生怕那人看见他。 一个8岁孩子叙述的思路如此清晰，着实让白青感到惊讶。但是接下来孩子的表现却让白青有点摸不着头脑。孩子说他看到那人用刀扎母亲，他害怕就用被子把自己捂住不让那人看到，然后就睡着了。后边发生的一切他说他不知道。醒来时看到母亲全身是血，喊了几声妈妈没有答应，他就开门自己跑到了保安值班室。 白青再三追问，孩子始终说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他说他不知道那人长得什么样。只知道那人穿着黑衣服，很高大。 根据孩子对当时情况的叙述，白青确认那个人应该是正对着孩子的脸。孩子说那个人没有看见他，“要是看见了，我肯定也就没命了。”孩子充满稚气的庆幸，让白青感到心酸。真是个孩子啊！白青心里说。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扎死，8岁孩子的心里感受有谁能够揣测得出来呢？ 白青令付堪尽快地将现场勘察的图示做出来，越细越好，越快越好。同时安排萧玲开始访问死者华瑞雪的家人和朋友。 华瑞雪的母亲和妹妹跟白青到达现场的时间是前后脚，总共也差不了几分钟。因为现场被封锁，她们被挡在门口。现场勘察的两个多小时，华瑞雪的母亲华腾一直搂着小外孙大哭。 妹妹则连夜给她的前任姐夫，华瑞雪的前夫付清打电话。她在电话中气呼呼地说：我姐姐被人害死了。你赶快过来吧。 现场勘查完毕，时间已经是凌晨4点钟。母亲华腾吵着要看看已经死去的女儿，但小女儿坚持不让老太太看。她对白青说：“我姐姐的死相那么惨，怎么能让老太太看。马上运走吧。”于是，白青嘱咐付堪将尸体送到附近的某医院太平间。随后带着被害人的所有家人回到警局。 分头行动，探组全体出动，同时分别跟死者的家人谈话，白青让组里所有人都认真地做询问笔录，注意细节。因为凭他多年的警长经验，他初步判断这是一起相当复杂的杀人案。极有可能是案中案。 询问 白青亲自访问死者的妹妹辛瑞虹。 辛瑞虹的眼睛哭得异常红肿。坐在白青对面的时候，手里仍然拿着纸巾抹眼泪。 白青说：“我是警察，跟你了解有关你姐姐被杀的情况，你必须如实回答。” 辛瑞虹轻轻地点点头。眼睛里又充满泪水。 “是谁、在什么时间通知你姐姐出事的？” “是小区保安。昨天夜里快12点的时候。” “你前姐夫跟你平时有联系吗？” “有一些，但联系不是很多。因为以前他们的孩子是由我带着的。由于孩子的事有时候我 需要找他。“ “孩子的事你为什么不找你姐姐，而要找你的前姐夫？” 辛瑞虹睁大双眼看白青：“警长，您是不是怀疑我？” 白青笑了笑：“你别误会，我们必须了解所有情况。” “因为我姐姐是个导游，她经常带团出入于国内各大旅游城市和景点。有时候我找她不方便。” “你前姐夫付清是做什么工作的？” “自己开公司，搞贸易。” “你姐姐的孩子为什么会让你带？你工作不也是很忙么？” “虽然我忙，但我的工作比较固定，我每天都回家。而且，家里还有我母亲帮着照管。” “是你母亲帮着你照管孩子，还是你帮着你母亲照管孩子？” “当然是我母亲帮着我。孩子的一切，生活和教育方面的事我母亲管不了，她只能在日常生活上帮我们一点。” “孩子什么时候由你姐姐接管的？” “她买房搬到这个别墅区以后。” “那你姐姐出差的时候孩子怎么办？我和我母亲一起来这儿照顾孩子。” “你和你母亲为什么不干脆跟你姐姐一起住？” “这是我们家的私事，能不说吗？” “不能，我在搞案件调查，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 “我们住在这里不方便，我上班太远了。” “你是否知道你姐姐都和什么人来往？” “她来往的人挺多的，但都是比较有身份的人。我姐姐虽然长得漂亮，但她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她的生活作风是比较严谨的。” “最近你姐姐跟什么人来往了？” “不太清楚。” 母亲华腾说：“华瑞雪天生长得漂亮，人又聪明。虽然离了婚有了孩子，但是身边仍旧有许多男人追求，好多都是老外。我曾经多少次提醒女儿，认真找一个踏实能干体贴的男人，但她就是不听。她是被我宠坏了，什么事情都由着自己的小性子。 前几天，她的一个男朋友给我打电话，求我劝劝她。这个朋友名叫比利，是个美籍华人，15年前就出国了，在国外有车有房有自己的产业。爱小雪真爱得发狂。小伙子给了她好多东西，连房子都替她买了，可她就是不肯嫁给人家，你看，这不就出了大事了。我早知道她会有这么一天。“母亲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 调查 小区的保安说：案发当天上午，曾有一名叫李先进的人来过华瑞雪的家。那人开一辆纯黑色的大奔驰，进院的时候非常牛，不肯交5元钱停车费。那个人说是要找华瑞雪，我们通知华之后，她亲自下来接那人进去的。但没有多长时间，大约也就半个小时左右，那人就走了。走的时候，没有见华瑞雪下来。肯定是两个人不愉快了，一看他们的关系就不正常。 华瑞雪的前夫付清在第二天上午11点钟主动来到警局。他直接去找了白青。付清说，接到辛瑞虹的电话他就直奔了机场，乘头班飞机就赶过来了。他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离婚以后，刚开始还有些联系，近一两年联系就非常少了。听说出了这样的事，他感到非常突然。他问白青：“母亲没有了，我能不能把我的儿子带走？”白青说，法律规定应该是可以的，但是他还要跟华瑞雪的家人商量。 付清看上去是一个体面又文明的男人。身高约有1.80米，五官端正，四肢匀称，形象可谓帅气，但言谈举止却有点缺少豪气。他说话似乎总有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白青问他：“你们夫妻为什么离婚？是感情不好吗？” 付清说：“这是一个特别不好说清楚的问题，说实话我很不愿意离婚，但是没有办法。其实我挺喜欢她的。”付清的眼里涌出了泪水。 “那干吗还离呢？” “没办法，这就是命。”付清的语言很概括。 华瑞雪家人提供的情况，信息量实在有限。“必须大量走访与华瑞雪有联系的人员。”白青说。萧玲很快找到了华瑞雪在B市最好的一位女友。这位女友听说了华瑞雪被害的事，并没有感到太过震惊。她说华瑞雪的个性是非常活泼好动的。30多岁的人了，看上去像17岁似的天真烂漫，许多男人都喜欢，所以她的男朋友很多，多大年纪的人都有。 她和妹妹辛瑞虹表面上看关系不错，但实际上两人关系非常不好。可以说都不像亲姐妹。华瑞雪刚来B市的时候，看上了她妹妹的一个男朋友。那个男人名叫隗垒，是一名律师。此人英俊潇洒，口才极好。本来是妹妹因为朋友的一个官司偶然先认识了隗垒，认识隗垒之后，她把他带到了自己家里。当时，姐姐华瑞雪刚刚来到B市不久，正好住在妹妹家里。姐姐看到隗垒以后竟然很快与隗垒私自约会，被妹妹发现，两姐妹当即翻脸。姐姐很快搬出妹妹的家，自己在外边租了房子。妹妹则不计前嫌，继续与隗垒交往。 隗垒何许人也？乃一大学生儿子的父亲。在认识辛瑞虹以后，隗垒毅然提出与糟糠之妻离婚。妻子不服，隗垒则将自己辛苦赚得的50万元全部拱手前妻，孑然一身投入辛瑞虹的怀抱。 和妹妹翻脸以后，华瑞雪平常很少和妹妹接触。后来她很快买了房子，花了200多万，是一个男人给她买的。具体是谁她没跟我说。 华瑞雪是一个特别复杂的人，她的家也是一个特别复杂的家。她有一个妹妹名叫辛瑞虹，搞服装设计的，专门为一些高干的夫人和子女们设计并制作服装。她在B市很有些特别的关系和势力。辛瑞虹比华瑞雪小两岁。姐妹两个妹妹跟父姓，取名辛瑞虹，姐姐跟母姓，取名华瑞雪。 父亲辛瑞明是一名军级领导干部。行伍出身，天生脾气较大。母亲没有文化，但形象比较美丽。老两口类似主仆关系，曾经母亲对父亲惟命是从，但老了的时候，父亲突然有了外遇，母亲坚决不允，于是两人五年前离了婚。两位老人离婚时已年过六旬。全家人都认为父亲晚节不保，有辱家风，于是对外统称两人是因为性格不合最终离婚。 母亲当年跟随父亲作为随军家属从农村人变成城市人。刚开始他们住在大西北的L市。在L市他们生下了两个和母亲一样漂亮的女儿。但是，当他们往B市调转时，两个女儿的年龄都已满18岁，按国家的相关规定，两个女儿只能有一个跟随父母亲移居B市。于是他们只得把当时正在上大学的大女儿留在了L市，把已经毕业参加工作的小女儿带到了B市。因为他们认为大女儿将来毕业找工作时可以有机会到B市，而小女儿已经毕业，只能跟父母随迁才能进到B市。 来到B市之后他们一直住在某军区大院里，住了15年。母亲跟父亲离婚之后，跟着小女儿辛瑞虹一起生活。父亲则很快再婚，娶了一位比辛家两姐妹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女人为伴。两个女儿坚持认为这个继母是拆散他们家的罪魁祸首，所以一直不原谅父亲。同时又仇恨那位小继母。 虽然小女儿辛瑞虹和母亲一起生活，但实际上她与父亲的感情要比跟母亲的感情更深厚。她之所以坚持要赡养母亲，一是因为母亲没有收入，需要她养，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以善待母亲的方式，报复父亲。母亲和小女儿一起生活，但她天生对大女儿华瑞雪偏爱有加。而大女儿似乎是被母亲宠爱坏了，她对小自己两岁的妹妹一点不让，从小所有事都占尽风头，每每都是妹妹让姐姐三分。 总之，这个家里充满了恩恩怨怨。 走访 鉴于死者家庭的复杂关系，白青决定带萧玲一起去趟L市。他们要探访华瑞雪在L市的生活情况。同时要走访死者的父亲辛瑞明。在当地公安机关的配合下，白青很快找到了华瑞雪一家人曾经住过的军区大院。 一个老邻居说，辛家是一个特别奇怪的人家，姐妹两个经常相互仇恨。姐姐结婚了，住在老丈母娘家，妹妹则千方百计对姐夫眉来眼去，明目张胆地进行勾引。最后是姐夫无法忍受，跟姐姐离了婚。这事整个军区大院都知道。姐妹两个争风吃醋在大院里出了名了。 华瑞雪的同事，四海旅行社常住L市的女导游付敏说：华瑞雪去B市之后，因为业务关系，也常带团到L市来。非常奇怪的是，每次来L市，她都不跟大家集体行动，无论时间长短，哪怕只有三四个小时的时间，她也要请假出去一会儿，我们都不知道她去干什么，她从来不跟任何人说，非常神秘的样子。有一个朋友说，她是去看她的一个老相好，说是一个年纪很大的部队院里的人。 白青从L市返回B市之后，立即去了华瑞雪父亲的家，B市那个军区大院。父亲辛瑞明在家休息，警察前来，父亲的脸上充满惊讶。这位父亲至今还不知道女儿的死讯。 白青首先说明了华瑞雪的不幸。令白青没有想到的是，这位父亲表现得相当平静，而他的小老伴，华瑞雪的小继母却大惊失色。这个漂亮的小女人浑身发抖，口吐白沫。白青赶紧打了120急救电话。 医生诊断，华瑞雪的小继母近来受了惊吓，遭受强刺激之后导致失语。能否救治或恢复语言能力，有待继续观察治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