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门边,守门人拦住我。
“你要干什么?”他问道,一边伸出一条胳膊横挡在门上。
“我要出去。”
“出去?你要去哪里?”
“这与你无关。”我有点儿不悦。
“怎么与我无关?我是守门人。”他一本正经地,挺挺胸,显出恪守职责的样子。
我原本没太注意他,可他挡在我面前,只好多看他几眼。
极普通的脸,可以说毫无特征。表情严肃,语气还算平和。墨黑色的制服,很整齐,式样是最常见的那种。
“我知道你是守门人。”也许他希望我明白他的身份,“但我要出去。”
“你到底要去哪里?”他还是抓着老问题不放。
“去哪里是我自己的事,说不说是我的自由。也许我自己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呢。”我的话头很冲,想一下子把他顶回去。
出乎意料,他倒笑了,然后说:“真少见你这样的人,还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就要出去。”
“这是我的自由。难道我不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不过,自由就是什么也不知道吗?”他的笑容还未散尽。
“我不过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这里头还不够你看的?”他有些惊讶。
“一切都太熟悉了,早已失去了新鲜感,不能再吸引我了。我想外头总有些有意思的事吧。”
“熟悉的东西是很安全的。你想想,外头可不那么太平。”他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神态,简直可以说,有些语重心长。
“你出去过了?”
“怎么会呢?守门人怎么能擅自出去,离开岗位呢。”他好象生气了。
“那你怎么知道外面不太平的?”
“是出去的人说的。”他似乎不太情愿这样告诉我底细。
我兴奋起来,“你是说已经有人出去过了?”
“是的,有人出去过,虽然不太多。不过,在这些人中,还是回来的多了。”
“使他们告诉你外面不安全的?”
“有人恐惧,有人困惑,有人失落,说不清什么,他们都很不安。”
“不是还有没回来的人么,他们又怎么样呢?”
“不知道,一出去就没消息了。”
“远走高飞了?”
“也许是死了。谁又知道呢。反正回来的人再也不出去了。”
“你别吓唬我,我是不怕的。”
“还没出去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他脸上浮出嘲笑,“你要后悔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讨厌他的笑容,便将他一军,“这就是你的职责喽?”
“当然!我是守门人么,没有我的允许,不是谁想出去就能出去的。”他挺挺胸,顺便收一收肚子。
“出去还要你允许吗?”
“当然!否则要守门人做什么?”
他的理直气壮让我不自在,“那么,你会允许什么样的人出去呢?”我不想让他太得意,便捡起原先的话题。
“想法太多太怪的人。我一般会放他们出去,本来这类人是不宜于出去的,他们会任着性儿闹得天翻地覆。可是要让他们留下就更糟,他们不肯踏实下来,搅得大家不安宁。所以还是让他们走得好些。”他颇有些不忿,仿佛失职一样。
“他们可曾回来?”我不知为何很关心这一点。
“不曾。不过,我猜其中有的人可能想回来的,但是回不来了。”
“为 什么?”
“你要知道,我只是门里的守门人,在大门外面,还有一个守门人呢。”
“门外还有一个守门人?”我大吃一惊。
“是啊,门外的守门人专管那些想进来的人,可也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
“你是说,一旦出去了,不一定能再进来,是这样吗?”
“是的。现在,你还想出去吗?”他看着我。
“你让我出去?你以为我也是一个想法太多太怪的人吗?”
“我允许你出去。你的问题太多,也许没那么怪,但有点儿傻,该长些见识。但我不能保证你还能再进来。总之,”他顿了顿,好像要给我思考的时间,“这由你决定。”
我面临着一个决定。
出去,还是不出去?出去,还是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