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志携骁勇,英雄惜英雄【三国演义】评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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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志携骁勇,英雄惜英雄【三国演义】评九
    
    
    心言
    
    
    
    悉数古今英雄,有几人满身豪气,愈挫愈勇,志承先人,广纳贤士,开创霸业呢?“三国”时期孙策无疑是这样一个人物。
    
    
    孙策十八岁随父亲孙坚驰骋沙场,孙坚不幸陨命之后并没有留下什么可以由其继承。却能忍辱负重,礼贤下士,广结善缘,进而继承父志,开创一片天地。正因为孙坚所遗十分有限,他不可能也不具备条件对人以门第相见,只能放下身段,以礼待人。而孙策言行何其自然,丝毫没有形势所迫不由己衷的痕迹,往往诚恳待人,肝胆相照,知人善任。他本人聚智勇于一身,也并非锋芒尽掩娇柔造作之徒;相反,倒是那种取人于信服人于勇的侠气使他身边迅速聚集了一批以死相报的各路豪杰。这与曹操那种功利图谋毕露的笼络惠馈式的手段有截然不同的对比,也同刘备那种拘谨做作,无所作为的传统儒家风范有鲜明的区别。历史上真实的刘备会与“三国演义”中罗贯中笔下的人物完全相同吗?刘备机遇可能不尽人意,当是,倘若他的确如此拘泥于礼数纲常,行事每每委屈求全,表里不一的话,那么后来很难有任何政治作为。令人深思的是,在两千年来沿袭下来的孔孟之道的思维方式之下,旧文人儒士所津津乐道的确实是这样一个循规蹈钜,毫不进取的“仁厚”之士,而且这个人物完全又是被文人们按照封建礼教完美化了的。这样一个完美化以后的刘备头脑里没有百姓身家安危的概念,甚至没有他自己妻室生死存亡的顾虑,面对兄弟义气没有任何原则,对皇室王权盲目服从,难怪在其创业之初身边除关张两位兄弟,再没有其它任何可用之人。试想今天任何一位商业行政长官如果只知一味任人唯亲,子食父禄的话,还会有什么民心可能接纳其徒有虚名的“仁厚”呢?
    
    
    “三国演义”第十五回 “太史慈酣斗小霸王, 孙伯符大战严白虎”记叙,孙策丧父之后只好屈居袁术帐下,其品行深受宠爱便有了使袁术“有子如孙郎,死复何恨!”这样的慨叹。这时罗贯中若抛弃说书人惯用的烘托热闹的习惯,如实描写孙策与袁术间的互动,进而得到袁术默许出兵江东的史实,后人应该会另有一番收获。事实上,孙策借兵一节正是作者要制造故事戏剧性这样一个噱头,仔细读来才嫌前后矛盾,逻辑混乱。这节写道:
    
    
    “当日筵散,策归营寨。见术席间相待之礼甚傲,心中郁闷,乃步月于中庭。因思父孙坚如此英雄,我今沦落至此,不觉放声大哭。忽见一人自外而入,大笑曰:‘伯符何故如此?尊父在日,多曾用我。君今有不决之事,何不问我,乃自哭耶!’策视之,乃丹阳故鄣人,姓朱,名治,字君理,孙坚旧从事官也。策收泪而延之坐曰:‘策所哭者,恨不能继父之志耳。’”
    
    
    既然扬州刺史刘繇逼犯曲阿,孙策救母心切就是人之常情,于危难关头向袁术借兵也合乎情理,何必要把传国玉玺抵压,方才得以脱身呢?而且还要“不觉放声大哭”,对孙坚旧部说,“策所哭者,恨不能继父之志耳。”这时他的首要任务是救母亲兄弟,而不是要继承父志士仁。
    
    
    孙策的确只有孙坚遗留的千把兵丁,将士也不过是程普、黄盖和韩当等几位旧部。如果他行为一如刘备,岂不回天乏力?
    
    
    再看刘备丢掉徐州的前后。吕布前来依附,刘备如果不设法把吕布一军收入帐下,而是以平等独立,互不辖属的关系予其留驻小沛,又无任何盟约规束的话,那么事实上吕布独占徐州就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这完全是由当时各方图霸的游戏规则所决定的。吕布大军虎视眈眈,刘备把家眷留在徐州弃城而去,首先就不是明智之举,况且又留下事事与吕布为难的张飞,为吕布进占徐州找到借口。
    
    
    张飞酒醉渎职,按那时的规矩就是杀头之罪。刘备念兄弟之情可以不杀,但没有任何惩戒,岂不罔视治军的赏罚明律?而且还远远不止于此:
    
    
    “张飞拔剑要自刎,玄德向前抱住,夺剑掷地曰:‘古人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吾三人桃园结义,不求同生,但愿同死。今虽失了城池家小,安忍教兄弟中道而亡?况城池本非吾有;家眷虽被陷,吕布必不谋害,尚可设计救之。贤弟一时之误,何至遽欲捐生耶!’说罢大哭。关、张俱感泣。”
    
    
    好了,刘备成全了兄弟之谊,却了无用人治军之法。那么旁人看来,以这三兄弟的情义,胜败都由他们定夺罢了,岂肯投身效力?事实上,刘备后来的五虎上将当中,亲疏之分也是令人侧目的,所以每每战事紧急,用人迫切时就显得捉襟见肘,力不从心。况且,以吕布以前的行事规律,刘备又能凭什么推断“家眷虽被陷,吕布必不谋害,尚可设计救之。”呢?他又计从何来?
    
    
    倒是经过几番磨炼的吕布,这时学会了两雄相斗时从长计议。先是进了徐州即刻命令兵卒把守刘备妻室宅院,秋毫无犯;刘备走投无路时又把小沛让出来供其容身。在当时群雄相斗祸灭九族之风盛行之下,吕布此举可以算作首开风气之先,就是这之前的李傕与郭泗之间的打打杀杀分分合合时也从未有过如此雅量,他对刘备的期待又是什么呢?再看这段:
    
    
    “吕布曰:‘我非欲夺城;因令弟张飞在此恃酒杀人,恐有失事,故来守之耳。’玄德曰:‘备欲让兄久矣。’布假意仍让玄德。玄德力辞,还屯小沛住扎。关、张心中不忿。玄德曰:‘屈身守分,以待天时,不可与命争也。’吕布令人送粮米缎匹。自此两家和好,不在话下。
    
    
    读者不禁哑然失笑。真是:使君好风范,屈身待天时。生若做儒士,乐足当酒肉。好一个儒家观念里完美无缺的刘皇叔,如果只是个普通村夫,没有家室和百姓命运之托也是人人可以称道的义气之人,可是他毕竟还要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儒家君子之风啊!
    
    
    壮志携骁勇,英雄惜英雄。孙策于逆境当中脱颖而出,这时与刘备的无所是事相差何等高低。罗贯中虽然没有完全按照历史事实来描述,但孙策毕竟不是他心目中像曹操一类大逆不道的奸雄,对人物性格行为的刻画基本还是真实鲜明的。
    
    
    孙策出师首先遇到童年时的结拜兄弟周瑜,接着周瑜推荐张昭和张纮两位谋略之士,初露其礼遇贤士的风格。接着义收蒋钦和周泰就是借助其广纳贤士的名声,武会太史慈,则完全显露出其侠义果敢,用人不疑的胸怀。
    
    
    太史慈的义勇作者在前文中就有过不凡的描绘,孙策挥马上阵,与其不相上下的格斗更衬托出孙策这样一个文武兼俱的帅兵之才的风格。太史慈高声叫道:“那个是孙策?”孙策答:“你是何人?”太史慈再答:“我便是东莱太史慈也,特来捉孙策!”这一来一往,端的是两个性格痛快淋漓豪迈的武将风格。接下来两人皆用枪, 你来我往大战五十回合不分高下,才更显示出孙策的勇猛。古时的枪属于智慧型兵器,与大刀,锤和斧等力量型兵器的不同处在于往往不是先声夺人,以蛮莽力气取胜;它要求使用者力量持久,身段灵活反应敏捷,战到酣处往往卖给对方一个破绽,如果对手中计便立刻丧命。两人在神亭岭大战五十回合,太史慈孤胆而来志在必取,又引诱孙策单马追到平地再斗五十回合已非常人武功体力能比,再跌下马来格斗角力,显然都不是肯善罢甘休的平庸之辈了,以后再战岂不又是胜负难料悬念迭起?
    
    
    孙策与太史慈高下尚待定夺间更有另外一个插曲,为其赢得“小霸王”之美名。孙策趁刘繇兵败劫营,取得决定性胜利,接着提兵取牛渚,三合之内生擒刘繇部将于糜,拨马回阵之机忽见樊能背后策马到来,“大喝一声,声如巨雷”。樊能惊翻撞下马来摔死。孙策回到门旗之下,又已经把于糜挟死。“一霎时挟死一将,喝死一将。”勇武应该不在吕布之下,而中冷箭后马上将计就计设伏除去薛礼,张英和陈横等人收复秣陵,安辑居民,这才移师捉拿太史慈。
    
    
    再战太史慈,孙策和周瑜展示的就不是平常武将仅具的武猛了,而是智取。生擒太史慈出自巧计,将其收降也不过是平常事,只是太史慈降后二人对话才显露出侠义之人的心灵交汇:
    
    
    “策执慈手笑曰:‘神亭相战之时,若公获我,还相害否?’慈笑曰:‘未可知也。’策大笑,请入帐,邀之上坐,设宴款待。”
    
    
    这时如果太史慈巧言取宠,孙策会痛快地任其独自收拾刘繇余众吗?
    
    
    “诸将曰:‘太史慈此去必不来矣。’策曰:‘子义乃信义之士,必不背我。’众皆未信。次日,立竿于营门以候日影。恰将日中,太史慈引一千余众到寨。孙策大喜。众皆服策之知人。于是孙策聚数万之众,下江东,安民恤众,投者无数。”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知遇诚可贵,敢把性命抛。孙策如果单纯是一个运筹帐中的文官,他最好的驭将用兵本领这时对太史慈不过就是同派一得力干将监督协助,很难有胆识让太史慈独自离去的。正是他本人也同样身怀神勇,深谙忠烈武将的侠气之肠,才有这样令人叹为观止的知人善用之举。
    
    
    孙策对太史慈的知用一例在今天经济全球化的商业竞争中何尝没有现实意义?多少滞留海外的学者文人在去留之间踌躇不前,归有前途不明之虑,留又往往无法尽力发挥。如果回归祖国得到的发挥空间能够因才而宜,会少掉多少他乡的惆怅?而漂泊海外,又有多少巧遇知已的机会呢?在今天经济全球化的的大环境之下,世界政治格局的决定越发趋向于少数财团与政客的利益交换,不过在形形色色的不平等之间,海外游子又多了一层种族的隔膜而已。
    
    
    壮志携骁勇,英雄惜英雄。月是故乡明,终叹无归期。
    
    
    孙策兵伐吴城严白虎,又显示出其鲜明的刚烈霸道的王者之风:
    
    
    “。。。。。。使严舆出城,来见孙策。策请舆入帐饮酒。酒酣,问舆曰:‘令兄意欲如何?’舆曰:‘欲与将军平分江东。’策大怒曰:‘鼠辈安敢与吾相等!’命斩严舆。舆拨剑起身,策飞剑砍之,应手而倒,割下首级,令人送入城中。”
    
    
    好个“孙郎”,数度出师捷报连传,已经俨然是以仁义之师来安抚江东了。这时再次巧计夺取会稽,已经如囊中探物,倒是其时刻切记每夺一地对黎民百姓安抚体恤,不失任何时机广纳贤人能士的一贯作风更令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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