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性贴之119 --- 今夜不能回家 -- 写在2005年的除夕

写日记的另一层妙用,就是一天辛苦下来,夜深人静,借境调心,景与心会。有了这种时时静悟的简静心态, 才有了对生活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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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不能回家 -- 写在2005年的除夕 (图)
文章来源: 萨苏作品2005-02-08 15:28:31



夜已深沉,妻在一旁已酣眠。

啤酒罐在一边已经横七竖八,我走到阳台上,默默点燃一支烟。

萨平时并不吸烟,然而,从大学就养成了习惯,每当有难解之事,我会点燃一支烟,慢慢吸来,让那忧愁随着缥缈的烟雾悄然消逝。

在除夕夜,忽然感到冷。

送走来过节的留学生研修生们,妻乖巧的刷碗洗碟子,还不失时机地逗趣一句 – 春节联欢晚会的中国女孩子真漂亮,后悔了吧。

傻丫头。

按说,过节的情结,萨或许是最不典型的一个。萨对于过节很不敏感,即便是春节,也常常加班到半夜,相反,对于节日的喧嚣和热闹,萨有一种本能的回避。闭门深山,读书净土,闹市隐者是萨向往的生活,在日本,就更难得显露这种情绪。周围的小留学生,都是远离故土的孩子,每到佳节,必请他们来热闹一番,做老大哥的,忙碌的是给老弟老妹们驱散思乡的苦闷,哪还有心思自寻烦恼?

可是当众人散去,独对长天明月,突然感到那种对故乡刻骨的相思.

难道这是那个曾经以苍鹰自诩的萨么?那个以豁达自诩的萨么?忽然惊觉,原来想家的情怀,是深深的植在你的心里。

我问自己,你变了吗?你这个燕赵的儿子,你的祖先哪一个不曾大漠秋风,家国千里?

默默的,我忽然知道了答案。不,你没有变,变的是你的亲人。

当晚会采访冯巩的时候,萨在笑声中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祖母,老人家今年八十九岁了。还记得我最后一次走时,老人家就靠在院子的门柱上,望着我拉起行李箱走去,痴痴的看着我这个她一手带大,又最为喜爱的孙子。硬起心肠转过胡同的拐角,不用回头去,却总有那个佝偻着身子的身影,任白发在北京的风中飘拂。一瞬间,屏幕上的节目忽然不知所云,我的眼前,仿佛升起了一层白雾.

原来今年我不能回家。

仿佛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这个早已明了的简单的现实。

祖母来信说,她不想我,她放心得很,她,会活着等我再回去的。。。

扪心自问,萨的心里,依然丝毫不乏十几年前扛起箱子下海南的勇气和活力,然而,我的心灵深处,竟然变得那样柔软 ----

原来,我的亲人越发的老了。

家,不就是那几棵老的弯曲的树么?

家,不就是那种胡同里邻居大声放着的收音机和炒菜的香味么?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茉莉花呀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茉莉花呀茉莉花。。。

轻轻的吟唱这首普通的曲子,那旋律竟这样动人。

一瞬间,这日本的小木头房子的屋顶,仿佛再难束缚我的视线,我的心灵随着我的思绪狂奔.

在我眼前,满是白云蓝天的呼伦贝尔草原,满是海南岛卖椰子小姑娘甜甜的笑,满是东四胡同里清秀飘逸的国槐。

我的心,已经回家。

一瞬间,想起了前几天看到的一幅中国劳工在欧洲的老照片,拍摄它的记者称这张照片为《玩具船和它的制作者》。这肯定是一个对东方一无所知的记者。看着那张憨厚和善的面孔,和那小小的帆船,只有我们中国人才明白,这个作品的名字只能叫 – 回家。

今夜,有多少我的朋友和我一样,望着远方的天际,望着那遥远的故乡?

为了理想,为了发展,为了爱,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这些中国人,寂寞而顽强的在他乡奋斗着,这是我们的命运,也是我们这一代中国人的命运。我们虽然艰难,但是我们勤奋而坚强。

野草能生长的地方,就会有我们中国人成功的足迹。

我们的身不能回去,让我们的心一起回家吧,回那片我们梦中不会忘记的土地,那片有着方块字和我们亲人的土地,让我们一起来祝福他们吧,让我们一起来说一句
平安中国。
--- 萨苏,写于2005年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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