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君的友情长跑

肥猫永远是肥猫, 爱不爱它随便你,你不爱它能爱谁,你不爱它它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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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君是我的初中同学,也是唯一的一个,和我高中,大学,以至于出国前还有联系的初中男同胞。我一向不是个爱咋呼的人,外表文静,但我并不拒绝和男生做好朋友,我甚至希望能有一些,哪怕就一两个男生朋友也行。因为男生大多比较大方,爱开玩笑,他们也经常乐意让着女生,就凭这些,我常常觉得,和男生朋友交往,会比较轻松愉快,他们不会斤斤计较,只会讲一连串的笑话来听,何乐而不为呢。 可往往只有那些性格和男孩子一样的女生,才有机会真正和男孩子们成为朋友。像我这样,纯纯粹粹的女孩儿,只有那些对我有好感的男生,才愿意和我做朋友。这些是老公讲给我的,那时候,我们还在上大学。仔细想想,他说的还真有点道理。就拿刘君来说吧,初中的时候,他是班干部,我只是板报小组里画画的。有一次,他跑到我家来找我,让我去学校出板报。我纳蒙儿,他怎麽知道我的住址。原来是他急于找我,向我的好朋友打听出来的。 刘君的家离我家不远,没想到,从那以后,他常常会不请自来。我爸是个非常热情的人,见到我有同学来,总是热情招待,有说有笑,问长问短。得知刘君是班干部,学习又好之后,我爸就更热情了,还主动请他留下来吃晚饭。我辛辛苦苦地和刘君周旋了一下午,好不容易等到了吃饭的点儿,正准备打发他走人呢,我爸这一热情,我简直是,有火儿不知道往哪儿撒!更令人生气的是,这小子一点儿也不客气,还真留下来吃饭了。我那时的脸色,只有我老姐看出来了,冲我一阵儿鬼笑。好不容易把刘君送出了门,我姐终于忍不住大笑,嘲笑我爸乱热情,搞得我难做。 其实,每次刘君来找我,也没什麽事儿,经常是瞎聊,我最受不了他那一幅骄傲的样子,不就是学习比我好,看的书比我多吗?他也太侃侃而谈了,连我姐这麽个大侃姐儿,都被他侃晕了,连称佩服,自叹不如。也许是年纪太轻,他实在不懂得如何跟女生侃。面对我,好象面对一个男生,侃的内容实在令我提不起兴趣,于是我常常是默不作声,无言的抗议。可刘君并没会意,也不在意,继续着他的“对牛弹琴”。用我姐的话说,就是“吐沫腥子乱飞”。 好不容易上了高中,我和刘君考到了不同的学校,以为再也不用应付他了,没想到,他开始给我写信了。他的每一封信,都很长,没有实质内容,东一锤子,西一棒子的。共同点是,每封信里都会有些诗句,时多时少。我偏偏是个不解风情的女子,什麽诗词古文的,简直要了我的命。不过,应付信件,总比应付一个大活人儿强。于是,我也硬着头皮,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着。他时常抱怨,我的回信,总是只言片语的,他可是每封都要写上好几张纸,厚厚的一打儿呀。加上他的字小,密密麻麻的,我的字大,松松垮垮的,字数恐怕不及他的十分之一。抱怨归抱怨,我也不理他的茬儿,他也照旧一打儿一打儿的写。 死党们来找我时,非吵吵着要看刘君的“情书”。我当然也不吝啬,让她们看好了。这哪是什麽情书,白话儿了一大通,压根儿没提到过一个“情”字。好友们笑称,那是刘君太含蓄,太高深了,一定是满腹情谊,都隐藏在诗句里了。笑过之后,我并没把好友的话当真,也没心思,研究那些诗词。我想,如果他真的对我有意思,应该会直说的吧。就算不好意思当面说,写在信里也不至于那麽困难吧。在我眼里,一个象他那样的人,动不动就能,说出一箩筐的废话,写出一箩筐的鸟语,连个“我喜欢你”都说不出口,也太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了吧。 高中以后,我们又搬了新家。本以为,搬了家之后,刘君就再也不能找上门来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点当侦探的料儿,居然又找上门来了。我这家搬的也是,搬来搬去的,还是在一个大院儿里,不过是换了个楼,从一室换到了两室。我爸就在大院里上班,随便找个人打听,也能打听到我家搬哪去了。放暑假,刘君照旧来我家串门。我开始害怕应付他了,因为应付他,就意味着耗费我至少一个下午的时光。我开始找各种借口,比如约好了去找同学什麽的,早早的打发他走。借口用光了,我开始想新招。新家的大门上,都按了“猫眼儿”,所以不用开门,就可以知道是谁在按门铃儿。 于是,我心生一计。因为是暑假,白天,只有我和我姐在家。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姐也出门了。我约好了朋友,下午一起逛街吃饭。上午,我则独自一人,在家看电视。听到门铃儿响,我立刻关掉了电视,轻手轻脚的到门口,从猫眼看过去,果然是刘君,那一刻,我就象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立即屏住呼吸,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个,靠在门里,一动不动。门铃响了好久,听到刘君开始喊我的名字,喊了几声儿,仍不死心,跑到走廊,透过走廊和我家厨房共用的窗户,往我家里窥探,吓得我立即蹲下,生怕被他看到。就这样,他一会儿看看窗里,一会儿按按门铃,一会儿又喊喊我的名字,几个来回之后,终于放弃了。 听到他离开,又听到电梯的开门和关门声,我的暂停建还没恢复,这小子可是侦探,万一他躲在走廊,没进电梯怎麽办?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是真的走了,我才慢慢站起来,走到窗前。走廊很安静,厨房的窗外好象有个什麽东西,我谨慎的打开了门,用尽可能最小的声响,走到我家厨房外,原来窗子上别了一个信封,是刘君留下来的。回到家里,我打开信封,是一条项链,是刘君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忽然有些内疚,觉得不该那样对他。可是,作为朋友,我们的确没有共同语言。头一次感到,和男生作朋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上大学后,他还会给我写信。尽管我们都住校,但我们都还在北京,而且学校离得也不远。大一时,我们要军训,刘君非要来学校看我。那是一个盛夏的晚上,天气很热,他到我们宿舍楼下等我。一见到他,我就在想,如何能让他早点儿走。他还和以前一样,一样的侃侃而谈,一样的说一些我没兴趣的话题。不知道,是因为不喜欢他,才觉得他无趣,还是因为他无趣,才不喜欢他的。我说了说我们学校和我的专业,然后,就无话可说了。他呢,可以一个人,一直说下去,我只是个听众,而且他,连听众的反应如何,似乎也不关心。 在校园里走了一会儿,看到路边很多西瓜摊儿,就开口让他给我买了个西瓜儿。之后,我灵机一动,借口军训小组还要集合训练,让他早点儿回去。我提着西瓜,高高兴兴的回了宿舍,和室友们把西瓜给分了。吃完了瓜,天色还早,我和几个室友,一同在校园里散步,乘凉。校园里人很多,都在成群结伙的,边溜达,边闲聊着。我正和室友,大声说笑着,忽然间,看见不远处,好象是刘君的身影,顿时觉得很尴尬,马上躲到了室友们的身后。刘君好像也在往这边看,天色灰暗,不晓得他到底有没有看到我。室友们知道由来,忍不住地笑我,说我太坏,但还是竭力替我当着,是呀,和我分瓜的时候,她们个个都夸我好呢! 这件事以后,我越发觉得,刘君是个当侦探的料儿了。而且,我还有种感觉,那天晚上,他很可能是看见我了。因为,从那以后,他好象不太相信我了,总是对我的任何回答,提出质疑。不久后的一天,刘君最后一次,来我家找我。他似乎觉出来我是在敷衍了事,那天,他的脸色很难看。临走时,我爸依然热情的,挽留他吃晚饭,可这一次,他推辞了。我送他下楼,到了楼下,他推了自行车,我正打算掉头上楼,他忽然说∶“你知道我一直挺喜欢你的吗?”。我很吃惊,莫名的也伴随着一些气愤,“我不知道,你怎麽不早说?”我回答,带着责怪。我怪他,为什麽不早说,早说了,我就可以早些拒绝,也就没那麽多麻烦了。 对于拒绝,我早就想好了一套,适用于任何人的理由。我对他说∶“那你知道吗?我早就有男朋友了,是我的高中同学,现在在外地上大学。”这个已有男朋友的理由,我早在上初中时就想好了。有了这个理由,我就不用说出“我不喜欢你”之类的话,去打击别人,也不用去解释“我为什麽不喜欢你”这样的问题了。上高中时,我也用过这个理由,只是去掉了“是我的高中同学”那一句。上大学时,由于学校里有我的高中同学,不用我说,居然也传开了。谎言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连我的室友也怀疑,我是真的早有男朋友了。真是有口难辨呀! 刘君对我这个理由,好象没有怀疑。昏暗的路灯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记得他有没有再说什麽,反正是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没有质问,也没有纠缠。印象中,那也是唯一一次,他在我面前,不再骄傲,不再侃侃而谈。那个晚上,他离开后,想着再也不用找借口,应付他了,我感觉轻松了很多。 大概一两年以后,一个巧合,初中的一个死党,看到了她的一个大学好友收到的情书,笔迹和风格分外眼熟,经核实,果然是刘君的作品。可惜他又失败了,那个女生,同样不会欣赏他的手笔,只把情书拿来示众了一番,结果可想而知。 再遇到他时,我们都在报名考托考G,记得那年排队的人很多,见到刘君并不意外,也不尴尬。他恢复了以往的“健谈”,还是有些自负。他的同学很多,我却是一个人来的,而且排在后面。他主动提出帮我插到他同学那里,省了我不少时间。再后来,只是电话联系过,得知他考的不是很理想,打算再考。出国后,就没再联络过。我想,经历过多次失败,他的骄傲依然不减,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我真的当他是朋友,或许该让他知道,他哪里出了问题。可是,我跟他最大的问题,恰恰是,作为认识那麽多年的朋友,面对他,我还是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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