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将那张字条看了又看,也没看出点所以然来.晚上临睡前,少不了又浮想联翩一通: “这样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感情用事”,又是什么感情? 对谁的感情? 为什么要撕了呢?”
她想起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对“写在纸上的东西”的探讨,她认为:凡是写下来白纸黑字的东西,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是真实慎重的心之所念.他同意她的“深思熟虑”的观点,但他的结论却是:“所以说写在纸上的东西是编织的最好的谎言!”
她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得遗憾---像他那么深藏不露的人,会将“感情用事”的东西写下来,而之后又撕掉,一定是这“事”是他的真实想法.他怕写在纸上的东西日后白纸黑字的成为呈堂证供,所以才撕了.这说明他写的东西对他有威胁性,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是有所禁忌的.想到“禁忌”,她眼睛一亮,这年头还有什么比“早恋”更禁忌的?!
“啊!是了!他一定是对我有感情,却害怕我会出卖他而不敢告诉我.”
想到这里,她豁然开朗,进而兴奋难耐,于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点灯熬油的奋笔疾书,又“井喷”了一把:
“大胆的写吧!永远不要怕被人嘲笑.毕竟,你敢于敞开你的心扉.
灵感---一种突如其来的冲动,它令你坐立不安,振奋不已.是感情用事吗?须知,灵感一到,所涌出的,才是生命中最真的一页.它不是华丽词藻的堆砌,也不是动听虚伪的托辞.即使语言贫乏,句式刻板---那又何妨?贵在真实!
墨迹还未干,为何撕了你的作品?为何要掩盖真实的自我?怕被别人了解?还是怕遭到打击?一颗真诚的心灵永远应该得到善意的回报.灵感是转瞬即逝的,善于捕捉它,才善于了解自己.灵感来时,下笔千言,于是一个真实的自我跃然纸上;一旦灵感去了,那双被虚伪世故又胆怯的面纱所笼罩的眼睛却再也不敢正视这个真实的自我,无情地将它撕得粉碎.为什么不敢正视自我?为什么要封闭自己?不信任别人?还是对自己缺乏信心?有多少无暇的处女作就是这样被扼杀在新生的第二天早上.我真为它们惋惜!
我自豪,因为我善于捕捉自我;
我勇敢,因为我敢于正视自我,更敢于让别人了解---这,才是真实的我!
请答应我,下次灵感去后,不要撕掉你自己,好吗?”
今天看来,艾文当时的文笔实在是幼稚,比如说她将“井喷”称为“灵感”;又很懵懂地提到“处女作”,其实那只是一种随大流的叫法---她那时侯对“处女”的认识仅停留在一提到“老处女”,头脑中就幻想一大堆包裹的跟企鹅似的老修女,老嫫嫫…… 倘若她清楚地明白处女的生理界定,是断然不会将这个按家里的分级制当属R的禁语写给一个男孩子的.
不过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激情和不可一世的豪情却是这个年纪再也不会有的.
也许就如三毛所说:“那是特有的年龄特有的梦,我做得很认真,不愿因此便妄自菲薄或菲薄他人.”
艾文第二天就将写有那“火辣辣”的,定名为“自信篇”的井喷产物的笔记本塞给了同桌.
同桌很快就还给了她.
艾文回到家把自己往床上“啪”的一丢,就从书包里翻出笔记本来,里边又有一张字条,还是没有抬头和署名,比上次字还少---就四个字:
“你真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可爱”这个艾文从小到大听了N多次,听到麻木不仁,完全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的形容词(参见<<忽略之痛>>),此刻在她心中激起的回音却有如春雷炸响.她狂喜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还不足以表达感情地跟着又向前跳了几步.这时候老妈在厨房忙不过来,叫她过去搭把手.要搁在平时,艾文这个家里的懒蛋保准推三阻四的.可那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她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来了!”就两步并作一步地雀跃着奔去厨房了……
如果说这辈子艾文曾有一次坚信不疑地认为自己是美女,那就是在高二了,因为她恋爱了,“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
艾文对“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这句话的理解,与她实际生得美不美无关;和恋爱可以激发化学反应,让人焕发内在光彩无关;和恋爱中的女人更加注意修饰打扮自己,因此更具外在美也无关.只是因为心爱的人称赞她美丽可爱,她就觉得自己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就这么简单.
虽然她现在再看那时候的照片,土里土气的,并不美.这一点,LG也不容置疑的加以肯定---在他眼里,照片上那扎一个马尾松的小土妞哪有飘洋过海,见识了光鲜挺拔的洋妞,钻研了有艾文特色的“现代扮靓术”的LP漂亮洋派.但在艾文眼里,那是她一生最美丽的年月,进而或多或少地怀疑LG的评价包含阿Q精神.
想当年艾文刚刚抽了条儿,虽然个子并不高,但比例适中,且腰细腿长,却也并不是“太平公主”.心灵手巧的老妈在看完<<罗马假日>>后,对片中赫本的那条高腰大摆的长裙印象深刻.甚至很有灵气的自创了一个名词“重磅丝绸”.这“重磅”突出了那种料子的垂感和质感,“丝绸”却又强调了它的飘逸.于是老妈就按照她的定义买来紫色的绸料,很利索地为艾文做了一条将近360度的八片大摆高腰裙.还用一袭白纱做了腰带.裙子一上身,艾文就跟属陀镙似的转来转去,看那波浪滚滚,衣袂飘飘.老妈也为她做过另一条腰上无接缝的A字连衣长裙,配一件很小资的胸前一大堆花边皱褶的白衬衣,常常让艾文得意的一进教室,对别的女孩子艳羡的目光视而不见,悠悠然飘到自己座位上……
直到现在,当艾文看到那些从校门里走出来的高中女生,黑黑的发,明净的额头,清澈的眼神,红润的面颊,仍然慨叹不已……
当然,人之幸福,全在于心之幸福,恋爱中的人脸上总有一种如沐春风的光彩.
那个生物老师好像看出什么苗头似的,在一次实验课上,当他挨桌发样品发到艾文和同桌那一组时,竟然说:“这是你们家的.”
这句话让艾文心不在焉地遐想了半天,以至于怎么也无法聚焦显微镜.
同桌等了一阵子,问她调好了没有.
“没有,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像你一样纯洁!”
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都很美丽,每一个恋爱中的女人都很可爱!
“如果可以 我想要更清醒
如果可以 我想要更輕盈
穿過霧 穿過雲 看清你的心
是多情 是多疑 是給你訊息
我不相信 一瞬間的勇氣
我只接受 一輩子的約定
穿過霧 穿過雲 看穿你的心
是真情 是真惜 不願是遊戲
我蠢蠢欲動的愛情 就要飛向你
我美麗天使的心
再也不神祕 只為你棲息
我溫柔天使的心
只要你生生世世守著我
我永遠為你甜甜蜜蜜日日夜夜
真心愛著你”
